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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歌姬与魔技之王 第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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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sunli004 于 2013-1-5 07:52 编辑
花歌姬与魔技之王
类 别:幻想类
作 者:翅田大介
全文长度:87707字
第一卷
内容简介:
由“最后的魔女”掀起的技术革命“科学”给“魔法”的世界带来了新的秩序。一边是自己的青梅竹马,且是推进了科学时代的贵族千金----玛丽娅(Maria),另一边是偶然邂逅的魔法时代象征“幻想种”少女----露娜莉亚(Lunaria),持有科学与魔法两种力量的少年莱尔,徘徊于两个少女之间。2个少女,代表着2个时代。拥有改变世界力量的少年最终将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发布于轻之国度-轻小说论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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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录:
序章 最后的魔女
第一章 最后魔女的弟子
第二章 月花之姬
三章 赤铜千金
四章 最后魔女的遗产
终章 少年与少女们
独白鸟的独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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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5 06:33: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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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最后的魔女
序章 最后的魔女
那位女性向我报上了《最后的魔女》这个名字。
她身着一件样似丧服般的黑衣,一头白发就如同被灰覆盖一般。确实,她有着符合“魔女”之名的外表以及她眼中蕴藏的神秘,不过她却意外地随和而友好。
“请多指教了,莱尔·韦德斯坦。”
在回握住她伸出来的手同时,《魔女》的满面笑容让我的不安都烟消云散了。
我是艾尔--《魔女》既有本名也是有爱称的--
“你真的是魔女吗?”
这么问了。
艾尔不住在森林深处的隐秘小屋里,而是住在日照良好的大宅中。在那里工作的人从没见过那些仿佛在童话中登场的妖精或人偶。
这时候,我并不知道《最后的魔女》为何会被赋予“稀世的天才科学家”这种奇异的名字。
艾尔对年幼天真的我说--
“怎么说,好呢?‘答案’不是被舍予而该是去争取的东西,知道吗?”
那是欣喜的笑容。
我立刻开始探索大宅,一无所获的我看着艾尔的笑容,开始怀疑探求答案的意义。
大概过了一个月,我发现了一扇隐藏起来的门和一条通往地下的楼梯。
我提着油灯进入地下室,愉快地叫喊起来。这里就是我所疑惑并期待的,堆放着置放标本的玻璃容器与古老书籍的“魔女的房间”。
而且,桌子上放着的是被认为是魔法起源的神秘魔石--“琥珀”。
我抓起一枚琥珀,举过头顶但,什么也没有发生。没有火焰,甚至一丝光亮也没有射出。
我在未被发现的情况下待在了隐秘房间里。羊皮纸书卷,用古代文字手写而成的古书,艾尔的研究笔记——我巨细无遗地试图解读着所有这些资料。
一个月后,我成功地唤起了琥珀的魔力。
那琥珀所泄漏出的黄昏色魔力启发光辉,直到现在仍历历在目。
“莱尔你”
我转头朝向声音的方向,那里是满是惊愕的艾尔的脸。
“只不过是六、七岁的孩子,就能解读琥珀魔力的暗号所谓天才,就是这样的吧?”
从那天起,艾尔就自称“师傅”。虽然她是个严格的师傅,可当我学有成果时,她会笑着抚摸我的头。
艾尔的笑容让我很开心,我就这样渐渐进入了魔法的学习中。
“不过啊——”
对于大摇大摆成为“魔女学徒”的我,艾尔像是讽刺地笑道:
“这种魔法,已经落后于时代很久了。到现在已经只剩干等着消失的份了。”
她一边这么说着,把我带到了自己的“工作间”
她的工作间是间管子到处蜿蜒伏行,并从缝隙中漏出蒸汽的大工厂。
“看吧。这些就是改变世界的机械。”
工厂深处,是一具用厚重钢铁制造的巨大熔炉。黄色之深仿佛黄昏之色的火焰,在炉里噼噼啪啪熊熊燃烧着。
强壮的男人们将堆积如山的低纯度琥珀一铲一铲地投入炉口。火势更旺了,连接着熔炉的各种管子呼呼震颤着冒出了蒸汽。
“这是‘琥珀炉’。它产出驱动蒸汽引擎所必需的大量热能源,是当代<蒸汽革命>的主角。它是半个世纪以前,我想出的点子——
给这个琥珀炉加装蒸汽引擎的好处,你能马上反应出来吗?”
“无关于个人资质,就能自由使用如此大量的能源”
与使用起来依靠个人资质的魔法不同,这个称为蒸汽引擎的机械说到底——就与马车和水车一样。只要学会正确的方法谁都可以使用。
“是的本只限于魔法师这一部分人才能引出的琥珀的能源,被作为‘燃料’而使人人皆可使用——这是一项可再生的技术,确切地称为‘科学’。”
就这样,艾尔开始教授我科学。
科学是一门体系化的学问,它就像是将世界做了因数分解。
在被人们畏惧地冠以《魔女》之名的天才科学家教师的指导下,我陷入了物理、化学、生物学以及其他科学知识的世界。我带着惊讶与喜悦的心情去试着理解它们
与此同时,艾尔的秘密困扰着我。
“自己改变了世界这种想法实在令人恐惧。就像‘为什么要用知识去造出那些东西’这种感觉。”
用科学终结了魔法时代的《最后的魔女》,如此说出肺腑之言。
“也并不是与你无关,莱尔。”
翻阅着已经十三岁的我所写的报告,艾尔像是预言一般说道。
“——你会有这种感觉:莱尔·韦德斯坦将会在历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你拥有那种‘力量’。在不同的场合,那是会比武力与魔力更为巨大的‘力量’。所以说莱尔——你有吗?有改变世界的觉悟吗?有不让世界改变的觉悟吗?”
在提出这些问题的一年以后,艾尔——艾尔路亚·阿索斯(Azoth,注:水银)在给我留下了一大堆难题和一块怀表后,便悄然消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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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5 06:33: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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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最后魔女的弟子
第一章 最后魔女的弟子
1
莱尔·韦德斯坦在鸟儿恼人的叽喳声中醒来。
这里是研究室的沙发。他把盖在脸上的调查报告放到一旁,那透过窗帘射入的早晨阳光便晃了一下眼睛。
“唔唔”
在挠了挠那睡得七零八落的铁色头发后,他擦了擦那张与十六岁的年龄所不符的,娃娃脸。
在注意到自己并没有戴着眼镜后,睡眼迷蒙的莱尔伸手在周围摸索着。
“唔眼镜眼镜”
在搜索范围扩大后,他伸出的手在自己的腹部附近抓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在对其感到奇怪时,那柔软的东西在他的手中变化着形状。
“唔呢啊啊嗯”
是什么鸟儿吗?今天的叫声有些奇怪啊。
但是,这有着艺术性弹性系数的物体是什么来着?
莱尔将手一张一握以确认这个柔软的东西是什么的时候——
“别介嘛莱尔真是的”
今早鸟儿的叫声还真是奇怪。甚至还会叫人名字,这是栖息在南方诸岛的鹦鹉什么的混进来了吗——
“嗯嗯?”
最终意识清醒过来的莱尔睁开了眼睛。
即使是近视的莱尔,也能分辨出在他眼皮鼻子底下的是一头有着鲜艳赤铜色的秀发,以及它所装饰的更加鲜艳的美貌。那是张有着纤细轮廓的纤弱面容。她那端正的面孔以及因而带着微妙柔软肉感的樱色嘴唇,印象鲜明地映入莱尔眼中。
“怎,玛——”
莱尔的身体吃惊得僵硬了。
理所当然的,莱尔的手把那柔软的东西握的更紧了。
“哈,嗯嗯嗯,莱尔~”
在毯子里面,少女柔软的身子正压在莱尔上面。
莱尔几乎就要惨叫起来的时候——发动了他全部的自制力将惨叫压回了喉咙深处。
慎重地将伸入少女身上毛毯的右手抽回来——那柔软东西的触感还留在上面——盖在了一副幸福样子的少女睡脸上——
“唔唔唔呢?什么捏呢捏捏?”
在发现鼻子被捏住后,少女四肢挥舞着把毯子弹飞。在安眠被无理打断的少女眨着翡翠色的眼睛,然后确认到了莱尔的脸后,优雅地——还是在鼻子被捏住的情况下——露出了微笑。
“草耍厚,辣偶。”(早上好,莱尔)
“早上好,玛丽娅。”
松开捏着鼻子的手指后,莱尔从沙发上直起身来。他抱起手臂,看着少女的脸——只是皱眉看着少女的脸。
“虽然这已经是第六十次了但能不能别在别人面前脱光啊!”
“没有全裸哦?”
有着赤铜色头发的少女——玛丽娅这么说着,在沙发上盘起腿。
虽然她确实穿着黑色吊带袜和丝绸内裤,但这种欲脱还休的状态反而更诱人犯罪。
“快点停止这种不要脸的行为!”
“就算你那么说,莱尔就没有责任吗?研究室的门都没有上锁,这难道不是让人认为是种邀请吗?”
玛丽娅大声笑着耸了耸肩,发育良好的丰满双丘也一同摇摆起来。
在发现自己的视线不自觉地往那边移动的莱尔慌忙收回了视线。
“的确,考虑到你的性格,没上锁是我过于大意了。”
“对吧?”
“不过,就算假设你不是海赖子爵千金的话,也应该更加自重”(Highline,注:高压线)
“呼呼?说什么子爵,难道不是用金钱买来的东西吗?就算买官贵族再怎么端庄,也只会让闲言碎语增多的吧?”
玛丽娅细长的双眼闪过光芒,把自己赤铜色的长发往上拢起。她虽然从不矫揉造作又显粗鲁,可又同时透着优雅。
在“蒸汽革命”中取得财富的资产家资本家们,他们中的许多人都求购到了能被任何人认出的爵位象征。海赖家就是“资本贵族”——也就是毒舌之人称之为“买官贵族”的一类人。
不过,玛丽娅·海赖大方地对这类事情并不在意。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我直接以对一个年轻姑娘的立场说吧。你应该更加稳重一点。”
“莱尔说的一点不像一个年轻男孩子说的话啊。这可是一早起来就有个好女人睡在你身旁的事嘛?难道就一点没有对我垂涎欲滴了?”
“说啥好女人”
莱尔像是无法理解似的苦笑道。实际上她确实是个好女人,所以也不能说她是自吹自擂。她也实在是好过头了点。
“就算你那么说你难道就没曾想互相裸程相见了?你难道忘了你扯下我的衣服然后把我推进河里的事了?你可是连内裤也不穿就把我拉到河底然后最后以我们的初吻作为句号不是嘛?”
“那是十年前的丑事不是吗!那是人工呼吸,算数吗!算数吗!”
“没错。这是十年的孽缘。直到现在都还能让你不得不慌张起来吧。”
“那为什么你的脸要转到一边呢?”
“谨守礼仪,方为君子之交。我可不像某人,我是个稳重的人。”
“什么啊。说的我像是什么一点也不自重的淫荡女人一样。”
“如果你那么想的话,为什么不快点穿上衣服?”
在莱尔的责难下,玛丽娅边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边穿起了衣服。
沙沙的衣服摩擦声在房间里回响。
为了不让自己旺盛的想象力乱跑,莱尔趴在地上重新开始搜索眼镜。
“在干什么呢?”
“在找眼镜。”
“眼镜?它不就在这里吗?”
“对对?真是太好——!”
转过头来的莱尔把说了一半的话吞了回去。
本以为已经穿上衣服的玛丽娅却是一副身上只穿着紧身胸衣的状态。由于内衣适当地撑起了胸部,胸前的沟壑更加突出了。
而且莱尔的眼镜正好被夹在她那堆柔软的东西之间。
“看嘛,放着这里还真是令人困扰呢,能快点拿出来吗?”
“就不能普通点给我吗?”
“哎呀?我可是贵族大小姐哦。我可拿不起比羽毛还重的东西呢?”
“这话不和你之前说的完全相反吗”
“来嘛来嘛,想让我穿上衣服你就快点把眼镜拿走吧。”
玛丽娅向前探出身子,更凸显了胸部。她带着讽刺的笑容,似乎是想报复刚刚被冷淡的招待——
振作啊。这种程度还难不倒我。
莱尔将视线固定下来,瞪着玛丽娅那副带着恶作剧的表情。
“从以前开始,玛丽娅就一点也不像是个贵族大小姐啊。”
“得此赞颂实是吾至高的光荣。”
玛丽娅眯起翡翠色的眼瞳,打心底地笑了出来。
莱尔带着一副不管怎样都好了的表情,小心翼翼地伸出了他的手。
“嘶呼嘶呼”
像是要将身体冷却下来一样,莱尔深吸了一口早春的空气。
拿回了眼镜的莱尔伸直了背脊,那张娃娃脸使他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学生。
莱尔所属的王立维根海姆学院是伊瑟斯坦王都维格东面郊外一处广阔的学术机构地。
鉴于其广泛而充实的教育课程,坊间流传有“没有在维根海姆学不到的东西”这种说法。
在晨雾与蒸汽中走过学院的庭园,莱尔看到广场的草坪上有活动的人影。那看起来像是在白天所熊熊燃烧的篝火。
“——早上好,黑兹尔。”
“啊?早、早上好啊,莱尔。”
回头应和莱尔的是一位穿着一件旧工作服,看起来就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金发碧眼的少年。
黑兹尔·克莱利。他是莱尔的同学,与莱尔同住一间宿舍。、
“是要回宿舍吗?我正想着要去用点早饭呢,一起去吧。”
“好。不过,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在负责‘春炎祭’的管理工作。”
黑兹尔一边走着,一边抻了抻肩膀。
春炎祭是伊瑟斯坦的早春节日祭典。为了告别冬日的寒冷,篝火将持续燃烧三天三夜。
“但那不该是学生会的工作吗?”
“是临时打工哦。在春炎祭的短假期间,大家都忙着去玩了,所以人手短缺。而且似乎不只是晚上的火事,据说要准备学生会主办的舞会呢。”
“黑兹尔就没有其他想去的地方了吗?”
“难道我不是依靠奖学金来支撑学业的贫穷贵族吗?有钱赚时为什么不赚钱呢?”
这个世界上有像玛丽娅的海赖家一样的资本贵族在增加,同时增加的也有丧失利润的没落贵族。贵族只要成为贵族就能衣食无忧的时代已经结束很久了。
而且与玛丽娅不同,黑兹尔在别的意义上更加对“贵族”并不感冒。虽然在别人眼里他确实是一个金发碧眼,玉面红腮的贵族美少年。
也正是由于种种复杂的情况,才让莱尔能和他像朋友一样相处。
回到那复古方面才算是一级品的宿舍,两个人向食堂走去。平常饿肚子的住校生们总是熙熙攘攘,但在休假期间也如预料般冷清。
“嗨。感觉大家都走了很长时间了。”
虽然做饭的宿舍大妈也不在,但宿舍里最近引进了一台冷藏库——用小型蒸汽机械将做为冷却剂的氨循环运作——里面放着利于保存的食材。
两人凑合做了点简单的早饭,便开始吃个不停。
“对了,莱尔假期有什么安排?”
黑兹尔一边啃着盐渍甘蓝一边问道。
“我嘛,打算应邀去做个计算手来挣点钱花。”
莱尔将裸麦面包沾了沾浅汤,回答道。
“啊——你在教授们那里风评很好啊。他们说你只要花民间从业者一半的时间就能算出来呢。”
当代的许多实验室都把大量实验结果的计算处理外包给被称作“计算工厂”的民间计算手公司。不过,就算他们用聘请菜鸟的人海战术来盯着计算表,仍不断报出许多小错误。
为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他们也在研发一种以蒸汽驱动,被称为“差分机*”的机械式自动计算机——不过到现在都未发表任何将其实用化的成果。(TheDifferenceEngine,注:《差分机》,蒸汽朋克经典,可看出作者对蒸汽朋克的致敬。更多信息见http://zh.wikipedia.org/wiki/%E5%B7%AE%E5%88%86%E6%A9%9F,http://vdisk.weibo.com/s/8BbVj)
“拜其所赐,我想休假时也不会怎么无聊了可就是玛丽娅会强迫邀请我去逛祭典什么的。”
“那个赤铜头发的大小姐吗?”
在听到玛丽娅名字的时候,黑兹尔脸上笑意浓浓。
“什么?”
“我就不对你绕圈子了,你和那个大小姐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什么叫什么地步?玛丽娅对我来说不过是青梅竹马而已”
“对那样的优良货色还什么都没做?你的命根是不是已经腐烂了?”
“我说过很多次了,你就没想过停止那种下作的说话方式会好一点吗?”
“我明白了。贵族有喜欢黄段子的荣耀。我的五代前的祖先曾留有‘贵族男人如果只能摸到女人腹部以上之外的地方不如死了算了’这种名言哦。”
“无法理解,能理解的只是听起来像名言的莫名语言。”
“可你多少次把机会从手中放过的可是那个玛丽娅·海赖,那个以钢铁和铁路为中心的重工业枭雄,海赖集团的独生女啊?你到底在犹豫什么?”
“很明显这就是理由。像我这种自命不凡的年轻小子,不会有任何人允许那种事发生的吧。”
“你谦虚过头了,你不是《最后魔女的弟子》吗?”
“能不要用那种令人尴尬的称呼吗?”
莱尔皱起眉头。
《最后的魔女》艾尔路亚·阿索斯之名即使在西方诸国间也广为流传。
而被艾尔路亚抚养的莱尔,实际上在维根海姆学院被人在背地以《最后魔女的弟子》这种绰号称呼。
“于是你师傅的财产不是相当丰厚吗?怎么还会资金紧缺呢?”
“我师傅所发明东西的专利,已经全部让渡给了海赖财团。”
“什么!”
“上一代的总帅——也就是玛丽娅的祖父是我的监护人,更基本的是,他还是师傅最大的资金提供者。留给我的东西也许只有好几年前的乡下房子,而那个也在半年前就已就转手卖掉了。”
“可是,你看啊。不是还有未发表的《最后魔女的遗产》吗?”
“所以说啊”
世间所知的“稀世的天才科学家”艾尔路亚同时也是真真正正的“纯粹魔女”。为了隐藏真实,她的研究总是一个人进行的。这种秘密主义十分讽刺地也是她被冠以《魔女》这第二个名头的深远原因。
在那个艾尔路亚她失踪以后,到处都流传着“最后的魔女有可能藏有未发表的知识技术”这种传言。
那被称之为<最后魔女的遗产>,是正流行的都市传说之一。
(不过确实,那个师傅会把什么东西隐藏起来也并非不可思议)
“只不过依赖于师傅的研究成果与财产罢了,我作为弟子根本就不及格。”
所谓<遗产>云云的可信度根本没有,这是莱尔最直白的感觉。
对莱尔而言,真正重要的东西是艾尔路亚所教授、锻炼他的智慧与知识。这是他值得自豪的东西,也是他所要依赖的所有遗产。
“这样子的你,除了感觉钦佩外,另一方面我也觉得并不明智啊。”
“那就让我一个人这样吧——玛丽娅也一样会嫁给某个贵族或资本家吧。就不要让她沾上什么污垢了。”
“那个大小姐就这么重要吗?‘谨守妇道’早就是陈腐的想法了,更不用说她是你该斩落囊中的那类型吧。”
""
这种事情很久以前就该知道的,莱尔沉默地啜饮着汤。
“好好想想你知道威廉·泽斯特这个人吗?”(Zest,注:热忱)
“那个五年级的学长吗?就在去年他以未及弱冠的十八岁之龄袭名军阀名门泽斯特侯爵,是个不世出的杰出人物——这种小道消息我还是知道的。”(Margrave、边境伯,注:侯爵的一种,详见http://zh.wikipedia.org/wiki/%E4%BE%AF%E7%88%B5)
“他是和我相比完全不同的一种贵族,在他身边总是簇拥或是带领着学院里有权势的贵族子弟。这样一个侯爵邀请玛丽娅小姐赴假期结束的舞会,试图更进一步你对此有什么想法?”
面对露出愉快笑容的黑兹尔,莱尔有种讨厌的预感。
“她伸手拂过那个花花公子的脸颊,道:‘这样弄醒您了吗?’那是如此光彩照人的举动,比起吃惊,更多的学生感到的是羡慕吧。”
“那样的事情”
莱尔撑住额头以抵御袭来的眩晕。
她那自由奔放、肆无忌惮的性格我是很熟悉了
“胡扯也要有个度。”
“你是那个大小姐唯一有交往的人哦。所以快点搞成既成事实啦。话说回来你小子在摆在你面前任你享用的完美胸部前怎么可能忍得住呢?完全不可能吧。会有讨厌胸部的男人吗?没有吧。对吧,兄弟?”
黑兹尔一边口胡呵呵地笑着,两手还一边做出极度下流的动作。
“黑兹尔。如果你坚持那么认为我也有话要说。”
“哎?什么事?”
“我再也不会把笔记借给你了。考试时也别找我教你。”
“别这样!我很会困扰的!如果没有你的笔记的话我会落榜的啊!而且更糟的是如果不能把你的笔记卖给别人抄的话我马上就会饿死的吧!”
“把吃饭顺序排到考试前面还真是有些微妙的奇怪吧等等,你刚才说什么?”
“嘿嘿,宽恕我吧莱尔大人。把您的圣典和预言赐给我这只可怜的羔羊吧。”
“非常好。”
俯视着俯首低头的黑兹尔,莱尔感到胸中稍稍舒缓了一分。
2
生起了炉火,然后洗了个热水澡后,莱尔换上了外出用的衣服。也就是普通的衬衫、背心、长裤和外套罢了。
学院指定的黑色外套十分老土,所以不受欢迎。莱尔把它看作是魔法师的袍子因此相对比较喜欢它。
“——对了。忘了点东西。”
就当莱尔刚要离开狭窄的宿舍房间(黑兹尔唯一的救赎是他还算喜欢整洁)时,感觉到口袋里没有那股平常的触感,便匆忙伸手拿起桌上的怀表。它的外翻盖以精细的银饰工艺装饰,打磨过的琥珀射出暗淡的光辉。
这是莱尔之师——艾尔路亚的踪影消失之前送给他的表。既是最先进的机械式钟表却又嵌有魔法师所必须的琥珀,这确实像是《最后的魔女》做出来的事。
“也不是不可以说这个就是<最后魔女的遗产>哟,得走了得走了。”
当他打开盖子确认时间时,发现已经过了很多时间了。
莱尔把怀表往口袋里一塞,飞奔出了宿舍。
宿舍位于广阔学院的北边。莱尔在宽广的学院里向西突进。
坚固的老式铁制大门前停着一辆马车。抱臂矗立的少女冲着气喘吁吁到达的莱尔撅起了嘴。
“——你迟到了!”
虽然早上给莱尔造成了骚乱,玛丽娅今天依然打扮得十分正式。她穿着一件高级的浅桃色连衣裙,不断轻踏着地面的靴子是量身定做,手工打造的。头上戴着一顶宽沿的遮阳帽。不管怎么看,她都是个出身良好的大小姐。
她如果都穿得这么标准的话我就没话说了,莱尔暗暗叹气道。
“不是你请我出来的吗?说迟到之类的才没道理吧?”
“说什么呢。从以前开始不就这样了吗?”
“这么一说也是。”
莱尔不快地摇摇头,目光投向坐在车夫位置伸着脑袋的少女。她有着翠绿的眼睛,以及印象中像是南方人所有的小麦色肌肤,在她淡金发上戴着表示为女仆的的白色头巾。
“早上好,米拉。”
“祝您早安,莱尔少爷。”
服侍玛丽娅的这位名叫米拉·戈什的女仆回以他一个太阳花般的笑容。(Gauche,注,本意为笨拙的,同时也是编程语言中一种R5RS的脚本解释器,更多见http://practical-scheme.net/gauche/)
莱尔与她自幼相识,或者说与她同是玛丽娅抵抗战线的战友更好一点吧。
“干~嘛干嘛。在等什么呢。还不快上去。”
玛丽娅推着莱尔的背,和他一起乘上了客厢。米拉挥鞭驭马,开动了马车。
活跃的气氛从郊外往城中心逐渐增长着,在到达市政厅所在街道时,他们被卷入了春炎祭所特有的忙乱骚动中。到处都是散发着好闻香味的店铺,以及白天就响起的麦芽酒杯的碰撞声。
别说是马车了,就算是电车也难以动弹的样子。
“前进不了了哦。”
“看起来还有好一段路噢,对了。我有些能打发时间的好东西哦。”
玛丽娅说着,从她身旁的包里拿出了一个信封。
“不过是我投资的研究所的报告而已他们看起来遇上了点难题。能给点意见吗?”
“就为了这个把我带到这乱糟糟的市中心来?”
“哎呀?先不管这个啦。拜·托·啰♪”
自从前起莱尔就没有能拒绝玛丽娅的“拜托”的成功例子。莱尔很快就投降似的接过信封,取出里面的文档。
“这是使用电波的通信装置?以此还可以传送声音”
“如果能够实用化,应该是叫做‘电话’哦。不是特别着急,你慢慢来。”
玛丽娅一边从车窗外购买混有苏打的蜂蜜酒,一边悠闲地说道。不过莱尔的注意力已经集中到文档上去了。
“一块接收声音的膜使用猪大肠真是古典的方法如果薄膜会产生电阻的话那使用碳素或金属膜?那么就得直接接触这么说来,之前帮电气学教室的教授所做的,关于使用水晶产生的压电效果的计算能用得上。如果能应用得了那么非接触式也是可能实现的但它太过易碎,如果实用化的话会”
莱尔的手指下意识地在材料上转悠,还拿着一支水笔标出该注意的要点。然后他突然把它往材料上面戳了下去。
运用积蓄的知识不断地推导和推翻,他倘详在各种记号与等式里面,脑海里出现了一个主意。莱尔像刚学会写字的孩子一样单纯地奋笔疾书。
“可行。”
点子灵光一现,他就已经把能想到的设计方案写了出来。
感到有什么不对劲的莱尔抬起头,玛丽娅正无聊地把玩着自己的头发。马车外的景色已经由市中心变成了郊外。
莱尔取出怀表查看时间。
“——竟过了一小时?”
“真是了不起的集中力呢。”
玛丽娅仿佛是吃惊般苦笑着,然后在读到莱尔写在材料上的笔记后,表情立刻变成了惊愕。
“应该说才一小时。看来也没必要故意让马车从从市中心的街道通过。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你竟然提出了三种不同的方法,还指出了工业上的问题几乎都可以开始制造样品了。”
“没那么厉害。用话筒把声音转换为电气信号那一步已经搞清楚了。我所做的不过是在已经打好地基的基础上建造一间小屋罢了。”
“那肯定是间豪华的小屋哦。你想的话现在就能当上那间小屋的主人吧?”
“肯定不行!”
莱尔慌忙呼呼地摇起头。
“评价应当来自做出实绩的积累。这种程度的涂鸦,并不该值得如此。”
“该说你是谦虚还是怎么说呢我希望你能再多依赖我一点哦。”
玛丽娅一副“我明白但是”的样子耸了耸肩。
马车不久就到了目的地。
王都西郊有间曾经是军方直接管辖下的造船厂。虽然是间规模宏大的设施,却在三年前一场突然的火灾里化为灰烬。工厂的重建工作与当时正在施工的第二造船厂扩建工程联合在了一起。被焚烧剩下的原野并未设立什么实用计划,于是就这样,这个有着多种用途的广场就暧昧地陷入了不知作何使用的境地。
这块位于王都西郊的广场现在搭满了形形色色的帐篷,各种人在那里进进出出,现在人口的数量已经狂热地上升到不输王都中心的程度了。
这里是街头艺术和马戏表演汇聚一堂的综艺大祭典。这是因为旅行的艺人要想拿到在王都营业的许可需要一系列麻烦的手续,而在这里要拿到表演许可就相对比较简单。
马车停到指定的地点后,莱尔随着人群开始了观光。
“呜啊!快看快看莱尔!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种剑齿虎!”
玛丽娅马上跑到路边抱住了躺在那里的身长两米的强壮大型猫科动物。这是和内向的莱尔相反的高涨热情。
“好可爱啊。养一只在家好嘛?”
“非常遗憾,”,米拉温柔笑着说道,“当家大人讨厌猫,我想他是不会允许的。”
“唉~明明这么可爱。”
被玛丽娅来回抚摸的剑齿虎睁开了眯缝的眼睛。大概是觉得舒服,所以它没表现出讨厌的样子,只是在被挠到后颈时像是打哈欠一样张了张嘴。
看到那排像大型匕首似的尖牙,莱尔感到一阵眩晕。
“您没事吧?”
米拉抚着脸色青铁的莱尔的背。虽然这是与女仆身份十分相应的举措,但从另一角度说莱尔作为男人实在是可悲了。
“呜呜抱歉,米拉。”
“请不必客气。”
“快点快点,下一站啦下一站!”
在满足了对珍奇猛兽的兴趣后,玛丽娅的注意力这次集中到射击屋上去了。
“唉?这不是很有趣吗?”
通常这些小摊用的是玩具弓箭,可这个射击屋使用的是仿步枪的弹簧玩具枪。最近才用以实用化的栓式枪机装置得以再现。不管怎么说这是件精致的玩具。
“欢迎光临——七枚铜板打三发哦。”
“是不是有点贵了啊?”
“请看看我们的奖品哦。有邻国加利亚的名贵香水,工艺都市伊玛塔的高品质发饰。虽然价钱高,但那是有理由的哦。”
玛丽娅说着“原来如此。那么——莱尔”,然后把玩具步枪递给了莱尔。
“我想要那个耳饰。”
“你自己去拿不好吗?射击不是你的专长吗?”
“我当然是为莱尔着想才那么说的。让男性登场可是女性的责任哦。”
“那种理由算是什么”
虽然不太明白,不过对他来说这种少见的游戏也并非不感兴趣。
在付过铜币,软木子弹上膛后,莱尔架起了玩具步枪。在瞄准了代表奖品的木牌正中后,扣下了扳机。随着嘭的一声开火,软木子弹第一发就偏出许多。
“啊啊!镇定点莱尔!”
玛丽娅敲着他的背以示鼓励。她真的想要那个耳饰吗?
小心瞄准的第二发射了出去,在第一发后稍微有所适应,所以并不像之前那样偏得离谱。虽然他感觉应该会中,可子弹却飞到了完全错误的方向。
“这是”
与之前的抛物线完全不同,让莱尔注意到了软木子弹上做的小手脚。为了让枪手无法确定怎样瞄准,子弹的重心被故意改动过了。
“嘿,还有一发哦?”
一脸安心的店主这么说道。莱尔感到惊讶地填上了最后一发子弹。
(没办法了。)
虽然我并不想这么做的,但也让我玩点小把戏也不是不行吧。
莱尔在准备玩具枪的时候,把手伸向了口袋里的怀表,然后用指尖轻触嵌在盖子上的琥珀。
“——‘存在于光的尽头,暗的尽头。指示出风的起源,火的起源。那是在那被遗忘黄昏的异教黄金,那是时间的摇篮’——”
莱尔的小声低语混入周围的喧嚣中。那是唤起被封闭的琥珀内魔力的,被称为<祈咒>的咒文。
伸进口袋的手,在接触怀表上镶嵌的琥珀指尖处产生了一股不能称之为热量的温暖。这就是唤起魔力的感触。
不为人知的琥珀魔力与他的精神共振,莱尔开始构建“魔法”。
(重力加速度固定在9.806m/s^2——子弹的质量、风速——掌握了。“魔法”假设——)
魔术是运用魔力,使用扭曲法则的“魔法”来干涉现实的作业。想要为之必须对现实的原理有深刻的认识。若没有此为基准,什么是扭曲也无法理解。
也就是说,将使用者的知识就这样转化成为“力量”。
能够为达成想要的结果而扭曲现实原理的魔术,也并非万能的。若是假设出过分不合理的“魔法”,魔术会产生破绽,而扭曲的反作用力会被遣返回施术者的身上。
不过,这次要妨碍的只是软木子弹的弹道,并不是什么难事。
莱尔的“魔法”则是弹道的幻想。幻想保持着现实感,确信度在增加——
嘭。
射出的软木子弹借由莱尔的幻想修正了弹道,准确命中了目标。
目标发出扑通一声,被击倒了。
“难、难以置信”店主目瞪口呆地听着当当当的铃声响起。
(真是不够成熟呢)
莱尔稍微做出了反省。
“魔术需保持隐秘。不可现于众目睽睽。它乃空想所化成的幻想。”——这是从教会的“魔术狩猎”蔓延的黑暗时代所延续下来的,魔法师的不成文守则。
虽然他并没有害怕会暴露,但在祭典的射击游戏上使用它说是鲁莽也不为过。
“合适吗?”
不过当看着高高兴兴拿到耳饰的玛丽娅,莱尔不快的感觉好多了。
虽然是品质不错的东西,可玛丽娅已经有很多贵重的装饰品了。虽然和她的衣服比起来有些次,但他觉得这对耳饰与她翡翠色的眼睛很相衬,在赤铜色的头发里也能交相辉映。
“嗯。合适得不能再合适了。”
“真的?那快点走吧——哎,忘了件事。”
玛丽娅一拍手,把刚才射击用的步枪拿了过来。
“这东西是在哪制造的?”
“哈?是间照顾我们家的小工厂制造的。”
“是吗——米拉,这玩具做得很好。马上派个人去拿到那个工厂的专属契约。”
“了解了。”
射击屋的老板瞪大眼睛来回看着玛丽娅和米拉的交流。
莱尔对如此迅速的判断感到佩服。
虽然海赖家是得到商业才能恩惠的一个家族,但玛丽娅即使在其中也是也是有着出类拔萃嗅觉与度量的人。就连她的祖父和父亲都私下嘀咕她说“生为女孩实在是太浪费了”——
不过不管是男是女,对玛丽娅来说都没什么关系。
或许是感觉到了莱尔的视线,玛丽娅突然转过头来。
“嗯?怎么?被我迷住了吗?”
“怎么可能。我看你那张脸都看到烦了。我看的是耳饰。”
“嗯哼?好啦,那种事怎样都好啦。”
玛丽娅带着恶作剧似的笑容,愉快地把玩具枪还了回去。
3
一整天到处闲逛的莱尔等人一边买了烟熏肉、串烧烤土豆,一边继续着他们的观光。
吸引了他们目光的是一出匕首与剑的舞台表演。观众人数盛况空前。
一个男子全身装进一个长方形的箱子里,只留头露在外面;他的搭档,另一个男人则用剑依次往箱子上刺入……
“哇。那个不是刺中了正中吗!”
“这在众目睽睽之下啊。不会有什么事的。”
玛丽娅主从二人和周围的游客一起随着剑刺入箱中而不断发出惊呼。
“那把剑本来是要刺穿过去的,但明显在其中避开了直接穿刺。”
“是那样吗?”
“那个人不会是软体艺术者吧?如果是那种人的话不就有可能了吗?而让游客们视线集中在剑锋上,也是一种心理伎俩。”
莱尔用一本正经的口气解说道。
听到这话的游客开始传播这种真相,观众们开始不耐烦了。
“请、请等一下各位客人!既然有人这么说,那我们也不能保持沉默了。这就为你们献上最精彩的高潮!”
随着这话,那个魔术师男子进入了一架货车上载的大箱子。
“现在,进入这个箱子里的男人的身体将会被一分为二——”
“啊,这一开始就有个人进入了箱子并露出腿部。里面看来是空的的原因是有面斜放的镜子罢了。”
舞台上的男人那营业性的笑容凝固了。
完全骚动起来的游客纷纷离开了舞台。
“你都干了些什么,臭小子!”
被激怒的男人们冲下了舞台——手里还挥舞着剑。
“不好!快逃吧!”
玛丽娅和米拉一溜烟跑了,莱尔也慌忙跟在后面。
气血上涌的男人们挥着剑在后面紧追不舍。
不断推开人群左拐右拐,终于愤怒的呼喝声渐渐远去。莱尔两手搭在膝盖上气喘吁吁。
“哎哟妈呀似乎有段时间没有和玛丽娅一起被人追了——?”
他四周一望,赤铜头发的青梅竹马和她的女仆连影子都见不着了。看起来是逃跑的时候走散了。
“真失败啊”
正想着是不是返回马车那边,他又听到了之前那些男人的怒吼声。莱尔慌忙躲进了旁边帐篷的入口,藏在帘幕后的莱尔看着路过的男人消失在远处。
“——客人?”
转过身来,一个看起来像是收银员的男子正狐疑地看着他。
“这要多少钱?”
就这么走掉反会有些尴尬。莱尔付过入场费后,往帐篷深处走去。
帐篷里有二十多个游客坐在长椅上。不知为什么,几乎都是男性。
加上莱尔后似乎觉得人数足够,帐篷不久就关闭了。烛台把舞台照得明亮,一个像是司仪的男人出现在舞台上,低头鞠躬。
“诸位好。即将登场的是,绝无仅有的美丽歌姬,以及她所带来的天堂的歌声!刹那幻想,一瞬迷醉!”
啊啊,原来如此--莱尔明白了。如此多的男性游客都是被“美貌的歌姬”这样的宣传语吸引来的。
正在莱尔后悔参与其中并非出自他的本意时,烛台的光亮熄灭了。
当烛光再次亮起时,照亮了舞台上一个巨大的鸟笼。鸟笼里关着的不是鸟儿,而是一位娇小的少女。
喔喔观众们发出叹息。
宣传语并没说错。鸟笼里的少女确实美得令人怜爱。
舒缓地起伏,流淌直至腰部的青白银发引人注目。包裹那纤细身体的薄薄黑布重重叠叠,裙裾的褶边可见鸟的双翼。
从裙子开口伸出的手脚就像一折便会断掉般纤细,就像会融化在蜡烛火焰之下一般淡淡雪白。而正因如此,那细细颈脖上的颈环和锁,更加强了她身当被拘束的印象。就仿佛是正要表演的,被囚禁的小小夜莺。
少女抬起了头。
似乎是比莱尔小两三岁的样子。白瓷一般光滑的容貌,小小的鼻子与嘴,以及被长长睫毛遮掩下的迷人的大眼睛。
可是,她的脸上全无表情给人一种人造的无机物品的印象——
就好像是制作精良的人偶
正在如此胡思乱想时,台上的少女把目光朝向了莱尔。
眼神交汇。
在看到少女那黄金色的眼瞳,莱尔屏住了呼吸——她很快就移开了视线,继续面无表情地面向前方。
游客里的男人们咧开嘴笑着,用猥琐的视线打量着少女。她的黑色裙子肩背处大大敞开着,展现着她朦朦胧胧的白色身姿。与她人偶般的面无表情相反,散发着的是某种诱惑的气息。
然后,
“a——”
少女歌唱的瞬间,帐篷里的气氛完全变了。
本来用好奇的视线观看着的男人们,全变成了惊呆了的表情。
莱尔也不例外地不知不觉睁大了眼睛——
多么
就像是战栗一样,脖子后面的毛都竖了起来,莱尔想——
多么美丽的声音啊。
就像是在深冬的夜空弹动了琴弦——高攀直上的高音。就像苍白的月光反射在水晶上——这如此透彻的声音啊。
少女的声音回响着,甚至和莱尔肺里的空气产生了共鸣。
当察觉到感动时,少女的歌已经结束了。莱尔首先拍起手来。魂飞天外的游客们,在迟了片刻后也一起鼓起掌来。
少女表情依旧不变,鞠了一躬。
在掌声中,之前的司仪男子再次出现在舞台上。
“还没有听够是吗?不过我们的表演还远没有结束!各位——你们知道魔女的存在吗?”
对男子所说的这大概是秘密哦的台词,莱尔无意识中打了个嗝。发现帐篷里的视线都集中过来的莱尔,笑着挥了挥手。
“哦嗬。谁都应该听过这个故事。这个少女,不止有着稀有的美貌和来自天上的歌喉,而且还是古老魔法的使用者!就让我们见识一下那个力量吧!”
男子语声方落,少女走出鸟笼,站到了舞台上。她睁开双眼,缓缓地举起双手。
“哦哦!”
观众们发出了一阵惊讶之声——放在舞台两端的烛台浮到了空中。两架烛台上蜡烛的火焰一边摇晃着,一边在观众们头上盘旋。
(这是)
身在观众中的莱尔由于感到不同的惊讶而被震撼了。
(这不是视觉假象,也没有用线什么的机关。但就算那么说我也没看有使用琥珀的迹象。)
莱尔脑子里灵光一闪,把手伸进了口袋。镶嵌在怀表盖子上的琥珀,在没有发动<祈咒>的情况下发出了淡淡的光芒。
(这是魔力的共鸣?这不是什么戏法。这是真正的魔法!)
如此确信的莱尔看向舞台,此时少女身上发生了异变。她的额头不断地冒汗,依然保持着面无表情的样子皱起了眉。
“呜。”
少女呻吟着,身体开始激烈摇晃。
盘旋的烛台突然在空中停止了。
“诶哟!好热!”
被落下的烛台火焰灼伤的游客发出了惨叫。
帐篷里一片大骚乱,演出也随即中止了。
“你们这是想做什么?喂喂?”
帐篷外,被火灼伤的少年高声叫道。从他那得体的打扮一眼就可以看出他属于贵族以及富裕阶层。
之前的司仪男子正在不断地低头鞠躬。
“这是突发事件我们会把入场费退还给您——”
“这种程度而已吗!我的头发要怎么办!”
少年拿起被烧焦的头发——虽然不过是前发的一点——这么威胁道。
“我们斯查顿伯爵家,是自伊瑟斯坦建国以来就一直为国家服务的传统名门!竟敢把火焰对着拥有这条血脉的人,你胆子太大了!”
莱尔混在外面的围观群众里,皱眉看着那盛气凌人的少年。
同时,这么做的也不止他一个。他的四名伙伴——和他一样是穿着得体的少年——也围住了司仪。
“要、要怎样赔罪才好”
“这样如何?”
贵族少年像是想到什么好事一样冷笑起来。
“让那个犯错的姑娘——直接向我们赔罪。”
“哈?那可不——”
“也就是说,我们来照顾她。你们也不想再收留犯下那种失误的人吧?如果你们顺利地同意此事,与此对应的我们也不会再追究此事,从此一笔勾销。”
话里的意思就是“那这个女孩卖给我们”。用的是居高临下的口吻。
莱尔溜出了人群。
外面的喧闹使帐篷里变得空空荡荡,他忍住因而产生的不安,偷偷摸进了舞台的后台。这是间被帘幕隔开的小房间,之前的少女正静静地坐在椅子上。
银发少女睁开闭着的眼帘,流畅地抬头看向莱尔。
“——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确实非常美丽——真是让人喘不过气的美丽又平静的声音。
“之前被你烛台砸到的那个男人好像是贵族。”
“是的。”
他们围住了你的老板。说是要把你交出去。
“是的。”
面对少女那毫无变化的声音和表情,莱尔皱起了眉。
“这样好吗?”
“过错在我。我不能让收留我的大人们感到困惑。”
是受人恩惠的感觉——但无法想象的是,这声音就像是在诉说远方其他人的事情。
当莱尔还想说些什么时,身后感觉到有人将到来。
不妙——正这么想的时候,莱尔被银发少女推到了帘幕的阴影处。
少女重新坐到了椅子上,之前的贵族少年不请自来。
“哼,在这吗?”
贵族少年肆无忌惮地走近少女,漫不经心地抬起她的下颚。
“你刚才唱的歌真是令人怜惜地美丽,而且还带有难以言喻的高雅气质。你难道是哪里的没落贵族千金吗?”
""
“为什么不说话?算了,也好。以后你就衣食无忧了。”
""
少年的脸气歪了。少女也许在想自己正在是被威胁还是被献媚吧。
但就算这样,少女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贵族少年咬着牙,突然伸手摸了少女的脸。
少女纤细的身体,青白的的银发沙沙地从椅子上滑落。
“如此无礼的眼神!”
少年迅速舍弃打扮得体的贵族印象,向少女逼迫过去。他用手抓住少女的脖子,看着她痛苦的神情,他露出了充满优越感的表情。
“哼哼,就是这种表情。就用这种表情哭一个的话——!”
“好痛啊啊!”
将椅子朝少年背上挥下的莱尔,手也因反作用力的冲击而麻痹,脸都扭曲了。
没有注意到莱尔接近的贵族少年落到了少女身上。
“走啊!快站起来!”
拉着一脸迷糊的少女的手,莱尔冲出了帐篷。
“等、等一下!逃、逃掉了——!快追!快追啊——!”
莱尔带着被追击的少女,横穿过了广场。
他们在帐篷与帐篷之间穿梭以藏起行踪,贵族少年们喘着粗气跟在后面奔跑。
“在那边!”
“已经不在了。速度太快了!”
“真该死!他们在愚弄我!”
在一通乱骂之后,贵族少年们继续追了过去。
莱尔呼出一直屏住的呼吸。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和莱尔一起藏身的少女,面无表情地稍稍歪头出声发问。
“为什么呢都见到那种场面了,还能保持沉默吗?”
听到这个回答,少女像是理解了一般闭上了嘴。
莱尔伸出头查看情况,在确认了追击者并不在附近后才继续跑了起来。
少女就像是没有“自我”一样被拉着跑,她那如同陶瓷一般的脸上浮现了疑问,向莱尔再次发问:
“是因为你也是魔法师吗?”
“你注意到了?”
“我感到了一些魔力的残渣。当我使用魔法时,明显感到了琥珀的魔力正因为如此,魔法的控制才失效了。”
“那并不是全部的原因吧?要不是你那么虚弱的话,也不可能会发生那种事吧。”
手里握着的少女手臂是如此纤细。体型的纤细也不能说明问题。虽然表情没有变化,但跑起来却脚步蹒跚不稳。
“你——”
“在那边!”
在人群的那边,被莱尔用椅子击中贵族少年发出了愤怒的呼声。
“今天怎么都在被追啊!”
在听到后方追兵的怒吼后,发现无处可逃的莱尔打量着四周。
“去那边!”
在路的前方,有一座正在举行大型魔术表演的舞台。莱尔抱着少女跳上了舞台。
“客、客人您要做什么?”
“我想借用一下棺材。”
莱尔和少女一起钻进了放在舞台中央的棺材。魔术师正莫名其妙时,追着莱尔他们到来的少年们也跳上了舞台。
“抓到他们了!”
“你以为这样就能躲起来吗!”
少年们握紧拳头,用力打开了棺材的盖子。
“!不、不见了!”
少年们一起往棺材里面看去,那里并没有莱尔和少女的踪影。
“哦哦~!”
认为这一连串的骚动都是演出的一部分,观众们鼓起掌来,贵族少年们茫然若失。
“到底是”
“喂!看那边!”
顺着其中一个少年指向的方向,他们看到了刚刚脱身,正在逃跑的莱尔与少女的身影。
“该、该死!”
“继续!继续追!”
在推开拍手喝彩的观众后,他们发现从手上溜走的两人背影已经越来越小了。
4
"摆脱他们了吗?"
似乎把那些贵族子弟弄懵了一会。莱尔吐出了放松下来的叹息。
“——如果”
莱尔往旁边看去。
有着青白色银发的少女,用毫无表情的脸毫无感情地盯着莱尔道:
“若是甩掉了,现在正是你回去的大好时机。”
“你呢?”
“我会回去的。不能给剧团的人们添麻烦。”
“你要回去的地方不是那里,对吗?”
莱尔看着少女的眼睛说道。那既不是黄金色也不是琥珀色,是一种有独特色彩的眼睛。
“不用琥珀就能使用魔法,还有那‘琥珀眼’——你是幻想种吗?”
少女毫无起伏的表情也出现了一丝动摇。
幻想种。
那是无法将魔力从琥珀取出,与人类魔法师所不同的,是那些生来就持有魔力的种族——妖精、兽人、魔人等种族的总称。他们曾与人类和平共处、比邻而居。
可是,当魔法渐渐只存在与传说之中,他们的存在也被认为不过是空想的产物罢了。
教会的镇压到达巅峰的黑暗时代,魔法师为守护自身而将知识藏匿,而幻想种们因厌恶那争斗的烽火而隐居到人迹罕至的深山幽谷。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但你那么虚弱的原因是魔力不足吧?你现在应该马上回到所属的隐居地才好。”
“似乎是那样。”
少女的脸上第一次浮现了感情的痕迹。那是如此微幽与暧昧,莱尔无法判断那是否存在——那更像是自嘲。
正当莱尔想进一步询问时,时间已到。
在人群那边传来了愤怒的声音。真是令人惊讶的执着。
“最近的贵族空余时间还真多。我就把问题留到以后吧——你!?”
少女的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呼吸淆乱,看起来十分辛苦。
莱尔慌忙接住她摇摇欲坠的纤细身体。
“请不要管我,就这样逃走吧——”
“我不会那么做的。”
对一点也不考虑自己的少女所说,莱尔有点生气地回答道。
“我不能对有困难的人坐视不管。”
他这么说着,正想移动时,追兵的声音已经在在前方近处了。无法动身的莱尔被贵族少年们所包围。
周围的路人像是怕被卷入一般,拉开了距离好奇观望着。
“真是无礼之人。”
最先发难的是额发被烧焦的少年。
“最近发出人人平等这种论调的家伙多得令人困扰了啊。这种想法的错误,就让你用身体来体验一下吧。”
少年们慢慢地靠近。
虽然莱尔有能逃得掉的自信,但抱着无法行动的少女的话,怎么计算也逃不掉。为了不让少女卷入暴力,他将她保护在身后,少年中的一人像是注意到什么的样子。
“这家伙不就是莱尔·韦德斯坦吗?”
“什么?那个《最后魔女的弟子》吗?”
他们似乎也是维根海姆的学生。
而发被烧焦的少年露出凶恶的笑容瞪着莱尔。
“是吗那个莱尔·韦德斯坦啊。”
“什么莱尔·韦德斯坦我不清楚,不过那确实是我的名字。”
“那就好。因为你实在是太碍眼了。”
他们似乎统一了什么意见,然后用暴力的视线瞪向莱尔。
“不过是个平民阶级的奖学金特等生竟敢如此无礼。”
“在现在这个时代,不过是有着所谓贵族的名头就可以狐假虎威了?”
“这小子!不过是平民阶级竟敢这样说话!”
望着突然恼怒起来的贵族子弟,莱尔在心里得意地点点头——这是为了吸引他们的注意力。这样他们就会忘记少女的存在,而最终会转向殴打自己。
虽然莱尔冷静地思考过了,但他的计算很快出现了破绽。
银发少女无声无息地走到了莱尔前面,在贵族子弟面前深深的低下头。
“那场骚动的原因在于我。这位不过是半路被卷进来的而已。怎样都好,请将愤怒发泄在我身上吧。”
“什——”
莱尔与其说被惊呆,不如感觉到的是愤慨。看起来摇摇欲坠,如此虚弱的这名少女到底在说什么呢?就这样被他们带走的话就糟了。
她伸出的手示意让他后退,可莱尔早一步捕捉到了少女的眼睛。
在青白色的银发之间,少女的瞳孔放射出了光芒。那就像是黄昏的色彩的——
魔力启发光!
在意识到的瞬间,莱尔的身体凝固了。
(“影缝”不,这是“魅惑”魔法!)
她确实是幻想种。从琥珀眼射出的魔力启发光便是佐证。
将莱尔身体缝止的少女像是在忍耐痛苦一般锁紧了眉头。但她马上回到原来那面无表情的样子,再次向贵族子弟们低头。
“如果是我能做到的事,什么都可以做来以此谢罪,请问意下如何?”
""
额发烧焦的少年就那么一言不发地走上前。他停在低着头的少女面前,无情地扬起手臂。虚弱的少女无助地摔落地面。
“之后会让你补完你的道歉的。不过先处理这小子。”
少年瞪着莱尔这么说道。
少女软倒的同时束缚也解开了,然后莱尔被从背后围上来的贵族少年反剪了手臂。
“卑贱的无礼平民是吗。搞清楚你的立场!”
对无法动弹的莱尔露出施虐的笑容,贵族少年挥起了手臂。
决定死也不发出惨叫的莱尔咬紧了臼齿——
但是拳头并没有落到莱尔的脸上。
突然飞来的软木子弹射中了贵族少年的眉间。
“痛这、这是什么啊?”
“好了好了。到此为止了。”
虽然不大但却回荡当场的声音吸引了在场的所有视线。
一位少女分开围观人群走了出来。她手里握着一把玩具步枪,之前就是用它开的火。
少女往上一拢她那燃烧般的赤铜头发,用那翡翠色的眼瞳射出轻蔑的视线。
“玛丽娅”
“玛丽娅·海赖!”
贵族少年们吃惊的高喊盖过了莱尔的低语。
被叫到名字的玛丽娅露出讥讽的笑容答道:
“哎呀这不是格里姆·斯查顿爵士嘛。您这是在路中央闹些什么呢?”
“什么事也没有。”
被烧焦额发的少年——格里姆稍稍收起之前那高高在上的态度回答道。
对此,玛丽娅用怜悯的表情说道:
“‘什么事也没有’?大张旗鼓地追两个人,给这么欢乐的祭典泼冷水叫做‘什么事也没有’?
格里姆与他的同伙听到玛丽娅挪揄的话后,并没做出回应。
“算了,也好。如果你说什么事也没有,那我也不会多说什么。要是你们把这两个人留下然后离开,我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这两个人?胡说什么。就是韦德斯坦这家伙把这个女孩从我们手——”
“我们?那是什么?你想说你买下了她?如此荒谬的时代错位。这难道是奴隶交易吗?”
“咕”
“啊啊,这么说来我之前给旅行艺人的剧团捐赠了一大笔钱呢。于是他们的剧团长许诺我,把一部分娱乐事务的权力让渡给我了呢。”
“什么!”
买下这个歌姬少女——虽然她一如平常一般直接,但对玛丽娅的商业行为来说这已经比平常大胆几倍了。
“你要做什么?如果你还要那么说的话,我可不会保持沉默吧?”
玛丽娅断言道,她的口气让群众里发出了“对啊对啊!”“从哪来滚哪去,贵族的兔崽子!”这样的呼声。
格里姆他们咬牙切齿地瞪着玛丽娅。虽然他们心说应该离开,但贵族的矜持却让他们不愿如此厚脸皮地逃跑。
“你这!”
“格里姆一度放下的手臂又抬了起来——”
“——立刻停手。”
一道冷静低沉的声音响起,贵族少年们动作同时停止了。
“对着女性挥舞拳头,这是贵族应有的作为吗?”
一边这么说一边登场的是一名高挑的青年。他和格里姆他们同样打扮齐整,腰上悬着长剑——从他自信满满的步伐上看来,他的水准要在他们一级、两级以上。
“威、威廉大人”
威廉·泽斯特。
以学生之身继承家业,被称为泽斯特侯爵的人物。
曾被这位年轻侯爵所取悦的玛丽娅,表现出一脸不悦的样子。
“这么说来这些家伙是你的跟班么,泽斯特卿?”
“这么说来这位就是你的青梅竹马了,玛丽娅小姐?”
威廉将目光投向莱尔。那是双如同没有一丝缺口的锋利刀刃般,强有力的眼睛。
“——如果他们是这场骚动的始作俑者,就这么散了吧走吧,格里姆。就如玛丽娅小姐说的一样,你再这样下去就是给祭典泼冷水了。”
“可、可是,威廉大人。这场不雅的骚动确是由我们而起,可他们还没有为我头发的事情道歉”
格里姆这么说着,展示了他的头发。
威廉沉思了一会,然后点点头——接着用比肉眼还快的速度拔出了剑。
一道银光闪过。
除了留下些残光外,剑已收了回去。格里姆的烧焦的额发已经飘散在空中。
“——你的头发怎么了?”
虽然刚刚展示了不可视的剑技,威廉的声音依旧平稳。那平稳之下展示的,是他对于自己剑术的自信与自负。
虽然格里姆比谁都惊得发呆,但还是像听到什么似的奋力摇头。
“那就这样吧——诸位,抱歉他们引起了这场骚动。如果这拙劣的表演能聊以慰藉,那实在是我的荣幸。”
对目瞪口呆的围观群众们优雅地行了一礼后,威廉·泽斯特飒爽离去。格里姆和跟班们也慌忙跟了上去。
莱尔总算从束缚中解放出来。
“真是的。老是这样啊。”
对正放松着被用力拘束的脖子和肩部的莱尔,玛丽娅抬起玩具步枪苦笑道。
“你虽然聪明但又不那么善于人情世故。这样你的人生看来是不会那么安逸了。”
“我知道。而且又让你困扰了,抱歉玛丽娅。”
“已经习惯了。莱尔毕竟总是那么老好人呢。”
虽然在叹着气,玛丽娅看着莱尔的眼中却闪耀的是自豪的光芒。
“——那么,这位女孩子是?”
“啊啊,呃”
在往被击倒的银发少女那里看去时,莱尔发现米拉正装着什么也没看见,然后巧妙地把话题往少女那边引去。
“她晕过去了。而且她的身体还很虚弱。最好马上带她去看医生”
“不,医生是帮不了她的。”
莱尔打断了米拉的判断,放低声音说道:
“而且,最好给她提供些魔力。那样就能治疗她大部分的伤,还可以回复体力。”
“这姑娘是什么啊。”
“详细的事情我还不太清楚,不过”
被玛丽娅和米拉瞄着,莱尔却盯着少女的脸说道:
“使用‘魅惑’魔法的幻想种。她是——《暗夜的血族》。”
谈话间太阳已然落下,将琥珀色的光芒洒在他们身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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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
发表于 2013-1-5 06:3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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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月花之姬
第二章 月花之姬
1
逃跑。
少女在逃跑。
逃跑、逃跑、逃跑——继续逃跑。
她要逃离什么?她要从谁那里逃离?她要逃离什么地方?带着这些问题,少女逃跑、逃跑、逃跑——然后突然意识到了。
并不需要逃跑。没有逃跑的必要。逃跑的理由,也没有。
于是,少女停止了逃跑。
※※※
“呼。这样看起来没大碍了。”
莱尔停止了<祈咒>的咏唱,镶嵌在怀表上的琥珀光辉如同日落一般沉没下去。照亮这间书与文件堆成小山一样的研究室的任务,转由艾尔路亚的油灯来完成。
在大杂烩祭典会场骚动后,莱尔将自己帮助的少女运到了学院的实验室。考虑到对她所进行的“治疗”,将她带到什么不好的地方可不行。
在让少女横躺在沙发上后,莱尔将<祈咒>吹入琥珀。虚弱的少女在接受了琥珀的魔力以后,开始渐渐恢复。
“辛苦你了。”
从头到尾看在眼里的玛丽娅如此慰问道。就算玛丽娅是知道莱尔真正身份的一小部分人之一。她还是被少女以琥珀之光作为恢复生气的方式感到惊奇。
“她真的不是人类啊。”
“她可以将琥珀的魔力吸收,然后转化为生命力。错不了,她就是幻想种。”
“嗯哼。也好,既然魔女和魔法师是存在的,那幻想种的存在也不是不可能——那么?该拿她怎么办?”
“最好是把她送回隐居地,不过在那之前还要问她一些事情。”
“是吗。那样的话,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到正门吧。”
披上外套后,莱尔和玛丽娅一起向正门走去。
“莱尔。帮助那个女孩的原因,是因为你是半个魔法师吗?”
“那起了促进作用吧。不过我想实际的原因是‘我觉得要帮她’是件正确的事情。看到她被格里姆那样的贵族所骚扰,不知不觉就——”
“然后就出手了么?”玛丽娅吃惊地苦笑道。“真是的你从以前开始就是在思考前先行动,一直没变,总是不够机灵。”
“你说得对我要是再机灵圆滑些就好了。”
就算莱尔自己这么想,但这是他生来自有,无法改变的天性。至少有多一点乐观的话,就能回应玛丽娅的期待了——
“——对,就那样。没有别的什么更深的含义吧?”
“?你说了什么吗?”
“没,啥都没。”
对于陷入思考的莱尔的问题,玛丽娅只能呼呼地摇着头。
就这样,他们走到了正门前。玛丽娅搭上了正在等候的马车。
“晚安,莱尔。”
玛丽娅挥手告别,莱尔也以挥手回应。
坐在车夫席位的米拉一挥鞭,马车就离学院远去了——
马车远离学院,莱尔的身影已经看不见后。
“啊啊啊啊啊啊!”
玛丽娅突然抓起头发,在客厢里滚来滚去。
“莱尔和那个女的!莱尔和那个女的!莱尔和那个女的哦哦哦哦哦哦!”
“——如果小姐您如此苦恼的话,为什么不一起住一晚上呢?”
面对主人突然的奇异行为,车夫用例行公事式的沉着语气建议道。
“可是可是我不想让他认为我是个缠人的女人不想惹他讨厌啊!”
“该出手时就出手,该粘人时就粘人。那个少女,很漂亮不是吗?”
“咕、呜呜呜我、我有哪点他不喜欢了?我都这么努力去成为一个优秀的女人了!为了美容还注意饮食,保持理想的体型——看看!这胸部!这胸部啊!就为了讨莱尔喜欢我拼命培育它们,还为了保持坚挺锻炼胸肌,为了保持形状晚上睡觉都戴着胸罩但就算这样莱尔一点要袭击它们的意思都没有!这种事情怎么想都不可能吧莱尔他、莱尔他不会是喜欢贫乳吧唉唉唉唉唉唉!”
“冷静点小姐。没事的哦。莱尔少爷喜欢巨乳的可能性很高。”
“真的?”
坐在车夫座位的米拉看着在想要将自己胸部撕成碎片,陷入恐慌的玛丽娅的样子,越过隔间窗口用力点点头。
“是的。莱尔少爷无论什么时候看见小姐的胸部,总是移不开视线呢。”
“太、太好了”
玛丽娅慢慢冷静下来。
看着如此大喜大悲的主子,米拉眨眨眼睛:
“——真可爱啊。”
她低声说道。
就算拥有了身为“女人”的沉着与魅力,但她的主子仍然是个“女孩子”。如果这还不可爱那还有什么可爱的呢。如果她能把自己的这一面坦诚地展现出来,那个严肃的少年也会马上被她吸引的吧。
米拉冷静地分析,但却没有提出谏言。取而代之的是——
“啊啊,也许,难道说他还有别的属性?”
“是、是什么?”
“那是——”
面对放低声音的米拉,玛丽娅屏住了呼吸。
“——对幼女的兴趣(洛-丽-塔),的说。”
对米拉口里说出的话,玛丽娅如遭雷击般瞪大了眼睛。
“怎么可能莱尔是萝莉控怎么可能是萝莉控唉唉唉唉!”
在痛苦惨叫的她身后,米拉露出如向日葵般的笑容,然后关上了隔间窗口。
""
在送走了玛丽娅后,莱尔回到了研究室,他发现室内的气氛已经完全变了。
在从窗外射入的半月光辉里,少女在沙发上坐起身。月光在她青白的银发上顺滑地流淌,然后滴落到那裸露的白皙肩膀上。
除了书山外别无他物的房间,已经迅速转变成为幻想的舞台。
然后,少女大大的双眼中,像鬼火一般闪烁着黄昏色的光芒。
“这里是?”
少女薄薄的双唇流淌出澄澈的声音。虽然困惑于自己在一个未知的场所醒来,但那声音依然十分平静。
“这里是我的研究室。放心好了。虽然有点凌乱,但这里是安全的。”
“是你给我注入魔力的吗?”
少女稍一点头,轻柔地走下沙发。她那薄薄的丝绸裙子就像翅膀一样飘动。
“请原谅迟迟未曾自我介绍。我是露娜莉亚露娜莉亚·D·内布拉布鲁特。是居住于伊瑟斯坦以东的‘暗夜之王(Nosferatu)’的后裔——‘雾之血族’(Nebulabrut)的末席相关者您能告诉我您的名字吗?”(注,其中这里Nosferatu是一部经典吸血鬼电影,详细可见http://movie.douban.com/subject/1296791/,而Nebulabrut则由Nebula“星云”和brut两个词构成,brut可表一种法国葡萄酒,也可作形容词原生的、粗糙的、名词原油解)
“——莱尔。我是莱尔·韦德斯坦。”
在介绍自己名字时,莱尔察觉到自己之前的预测相当准确。
吸血鬼(Vampire)、夜之狩人(Nachzehrer)、长命种(Methuselah)——这各种各样的称呼,只能证明他们所持力量的多姿多彩与强大。统领夜晚的贵族,被称作《暗夜的血族》,是幻想种之中非常有名的,最令人畏惧的存在之一。(Nachzehrer、Methuselah;注:尼塔特、玛土撒拉,一个是德国种的吸血鬼,一个是圣经中的长寿者。详见http://zh.wikipedia.org/wiki/%E5%B0%BC%E5%A1%94%E7%89%B9,http://zh.wikipedia.org/wiki/%E7%91%AA%E5%9C%9F%E6%92%92%E6%8B%89)
那么她——露娜莉亚似乎是《暗夜的血族》中位居高位的眷族之一。
《暗夜的血族》的血族之铭(CommunityName)有着特别的含义。将血族之铭作为姓氏(FamilyName)的她,与血族长老有所关联,也可以说她就处于公主这么一种立场上——
这样的她为什么会独自外出?为什么会满足于那样的身份?虽然有许许多多的疑问,但在这样的场合下,莱尔问不出口。
露娜莉亚突然屈膝跪下,将头深深抵在地上。青白色的银发洒满一地,而她那白皙又艳丽的细细颈脖则露了出来。
“我初经人事涉世未深,除此身外无以回报。请您尽情驱使我吧,莱尔大人。”
“什——”
就好像佣人一样——不,这简直就是奴隶宣言了。莱尔的脑袋里一片空白。
“啊,抬起头来!你这样是要做——”
“就算您这样问”
露娜莉亚抬起头,用那玻璃珠一般的眼睛看着他。
“莱尔大人,不能做我新的所有者吗?”
“所有者什么的”
“莱尔大人给我提供了魔力。不是想把我作为‘使魔’吗?”
""
莱尔因为混乱而什么也说不出口。
《暗夜的血族》是以其强大力量自傲的幻想种。他们一般才是将人类作为使魔的那方,而反过来的情况则根本想都无法想像。
“那么,我该做什么才好呢?提供触媒吗?做家务吗?还是做晚间的侍寝好呢?”
“啊——呜——呃”
虽然莱尔想说些什么,但却找不出适当的言辞。虽然部分是由于惊讶,但主要是累积的疲劳让他脑子有些转不过来。结果他只挤出这么一句:
“那么,你能唱首摇篮曲吗?”
“摇篮曲吗?”
露娜莉亚面无表情地歪了歪头。她那茫然的表情虽然看起来很可爱,但她的行动就像断线的提线木偶一般。
“说实话,今天很累了。所以我才听一首温柔平静的摇篮曲,这样就能睡个好觉了。”
“这是给我的第一个命令吗?”
“这不是命令哦。这只是个请求。不愿意别做就好。”
莱尔将房间一角的书挪开,腾出可供一个人躺下的空间。他将外套作为被子卷在身上,把手旁的盖伦语词典当做枕头,躺在了地上。
“你用沙发那里的被子就好了。”
露娜莉亚用不带感情的目光低头看着躺在地上的莱尔。
“——uhhhh——”
于是,她开始歌唱。
柔和的声音像雾一般在房间里飘荡。在她歌声的包裹下,莱尔的疲劳随着意识远去了——
可是,为什么歌声里会有悲伤呢?
在迷糊中,他看到了在迷雾中迷失的女孩子身影。
“晚安,露娜莉亚”
向雾中的女孩子这么说后,莱尔在摇篮曲的诱惑中陷入沉眠——
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类?
看着少年的睡脸,露娜莉亚茫然地思考着。
在几小时前刚刚用尽了魔力,就连在综艺汇演上的拙劣魔法都一筹莫展。她都想过已经到最后时刻了。
她并不害怕。因为从一开始她连能活下来都是个错误。
当被贵族少年逼迫时,她已经觉得“啊啊,完了完了”。
为什么这个少年会冒着危险去救她?他肯定有些什么企图
露娜莉亚摇摇头。再怎么想都不重要了。
在沙发另一边拉出被子后,她脱掉裙子钻进了被子——
这是什么味道?
被子有种与它材质不同的气味。
与生活臭有着微妙的不同,被子它本身是旧是破并没有问题。对她自己来说,这不是必须要注意的的事情。(注:生活臭最早由日本建筑师隈研吾在《十宅论》里提出的一个概念,详情可自行搜索)
与来到人类世界的每一个夜晚一样,露娜莉亚什么都不去想地闭上了眼睛。
※※※
甜酸的气味弥漫在房间里。
坐在皮革沙发上仰望天井的年轻人,正不情愿似的将他久经锻炼的上半身暴露在空气中。
这具肉体兼具了强悍与优美,简直就是人体黄金比率的活样板。
年轻人身旁,是一个蜷缩在床单里的半裸女子。她香汗淋漓的身姿,在烛光中反射出艳丽的光芒。
“呼。”
他吐漏出了叹息。而以那叹息为扳机似的,房间的门被敲响了。
“门是开着的。”
年轻人触碰着靠在沙发背的长剑,发出了许可。
“——非常抱歉打扰了您,威廉大人。”
从打开的门进来的第一个少年,是有着不自然截断额发的少年,他低头这么说道。
他是在综艺荟萃祭典上追逐莱尔和露娜莉亚的格里姆·斯查顿。
“啊啊,是你们啊。不好意思,之前的情况不是那么顺利。今晚玩得尽兴吗?”
这里是王都欢场的完全会员制俱乐部——也就是贵族们专用的高级妓院。
由经这名年轻人——威廉·泽斯特介绍得以进入此地的贵族少年们都一副十分满足的样子。
“——托威廉大人您的福,今晚实在是个快乐的夜晚不过这回的事情不能这样不管了。那个场合的事,看时候要做出必要的对应。”
“你指什么?”
“莱尔·韦德斯坦。”
听到格里姆的话,其他的贵族子弟都点点头。
“不过是个作为特待生招进学校的平民,只会舔教师屁股的家伙,竟然让我们颜面扫地。我等损害了威廉大人的名声。”
“那么,玛丽娅·海赖怎么说?”
“啊啊,玛丽娅小姐她的耳光抽的确实厉害。”
威廉抚摸着自己的脸,似乎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本来是想给那个金钱贵族的小妞长长见识,不过对那个海赖财团总帅的独生女来说似乎不起作用。如果换个角度把注意力集中在那个小妞宠爱的小崽子的身上的话”
他的视线里入注了狂热,威廉像鹰一般颔首。
“哼哼听起来你们也认真起来了,那么就按你们喜欢的方式去做就好。我对你们抱有期待哦。我会仔细观察你们的。”
“——了解!”
得到威廉的许可后,格里姆窃笑起来。
王立机关所设立的维根海姆的特待生,是伊瑟斯坦王国和她的国王陛下未来的期望。亲身教会那个碍眼的小崽子自己所属的社会地位——让他们燃起了使命感。
“下等人,就应该用下等的手段来解决。”
面对意气飞扬,挥斥方遒的无知少年们,威廉露出了苦笑——
这就足够了。威廉晃着手里的葡萄酒杯,在心里低语道。
“只要一有机会就抓住。有这些人做垫脚石可以省下不少功夫。”
“——您在说什么呢,威廉大人?”
对于他自然而然含笑的呢喃,睡在他身边的女人问道。
威廉一边笑着以“什么也没有”问答,一边梳弄着女子的头发。仅仅这样,女子就露出了陶醉的表情。
取悦女人对威廉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而且不仅是女人。人人都渴望被谁支配。换而言之,说都想被他人认可自己的价值或许比较好。
认可价值是十分重要的,而且不要误读他们的价值。
“你的价值又有多少呢?继承<遗产>的《最后魔女的弟子》,莱尔·韦德斯坦君?”
年轻侯爵浅笑着,将葡萄酒一饮而尽。
2
莱尔一早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往沙发那边看去。
在房间中央,沙发的被子里,有一团隆起的东西。青白色的银发沐浴在窗帘间隙射入的朝阳下,灿灿生辉。
“还在这里吗?”
莱尔一脸复杂地嘀咕道,声音消散在实验室里。为了先洗个脸,他向走廊那端的盥洗室走去
另一方面,在莱尔消失的反方向,也就是连接楼梯与走廊的那头——
“怎么这么着急——”
“好了好了!都打扮好了。也下好决心了。女人所必要的外表和自信都有了!”
赤铜头发一晃,玛丽娅的身影出现了。
总是凛凛有神的翡翠色双眼,现在却布满血丝,眼睛下还依稀出现了眼圈。
在她稍后位置的女仆米拉接着说道:
“不过,莱尔少爷都到这个年龄了。就算一两个错误也是难——!”
“那为什么我怎样逼他都无动于衷啊?现、现在就制造了一个错误吗!”
玛丽娅对着墙壁,像是个害怕的孩子一样簌簌发抖着。
“请冷静下来小姐。好乖好乖,没事的没事的。”
米拉就像慈母一般抱着她的头抚摸着,玛丽娅泪汪汪地抬头看着她:
“会、会没事的嘛?”
“哎哎。最懂莱尔少爷的就是小姐了。如果小姐都不信任他那谁还会信任他呢?”
“对啊,没错了啊。谢谢你米拉。对啊,没错啊。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啪地握拳,下定决心的玛丽娅焕然一新了。她完全没有注意到,米拉正在她侧后方嘻嘻笑着,用温暖的目光看着她。
用几乎要踩破走廊的气势走过去,玛丽娅气势磅礴地打开了那扇已经非常熟悉的研究室的门。
“早上好!莱尔”
玛丽娅的笑容冻结了。
在莱尔平常睡的沙发上,正躺着有一头青白银发的少女。
少女缓缓地起身。被子悄然滑落,露出她那不着片缕的纤细柔弱的身体。
“呃,嗯早上好。”
或许是在早晨比较虚弱,少女有些迷糊地低头行礼。
“”
玛丽娅无言地关上了门。
然后一秒——两秒——正好三秒以后:
“小姐!?”
理智断线完全崩溃的玛丽娅的脸,完全萎靡了。她的嘴像是灵魂出窍一般半张着。她的瞳孔放大,就像条腐烂的深海鱼类。
“呜哇,真有意思——不对不对,好可怜啊”
“玛丽娅?”
就在这时,莱尔洗完脸回来了。他跑到崩溃的青梅竹马身边,打打响指挥挥手敲敲脸,可她还是没有反应。
“到底发生了什么?”
“谁知道?她昨晚睡眠不足,所以状态不太好?”
“玛丽娅睡眠不足?真是少见,她平常一上床就睡得死死的啊?”
“说的也是。”
米拉脸上稍微出现了些困惑的表情。
“——然后呢?”
这是从书山里拖出椅子和桌子,在用过米拉带来的早餐后。
品尝着饭后的茶水,玛丽娅恢复了自然的样子开口问道。
“不管怎么样,我没机会听她详细说明。”
莱尔将目光投向房间中央暂时穿着白衬衫的露娜莉亚身上。
“——露娜莉亚。”
“是的,莱尔大人。”
莱尔一脸苦相。
他和露娜莉亚说了好几次不要加上“大人”这个称呼,但她似乎没听进去。
“位居《暗夜的血族》这样高位的你,为什么会在旅行艺人的剧团里?”
“被捡到了。”
“捡到?”
在他们还在思考这是什么比喻时,露娜莉亚已经闭上嘴结束了说明。
“这女孩说的事似乎是真的。”
皱着眉的玛丽娅也点头同意抓着脖子的莱尔所说。
“使唤这个女孩的剧团,似乎是在东部巡演的途中发现了倒在地上的她,然后把她保护起来了呢。没有过去,身份不明的她,只是因为外表和声音都不错而被叫去工作了呢。”
“这些你从哪听来的?”
“在昨天,离开学院后我改变主意,返回了综艺祭典的会场一趟。开始是为了紧急处理的善后工作,到头来还是在名义上把她转到我作为担保人的名下。在问到她的背景时,他们都说是‘捡来的’,你可想而知这让我多么目瞪口呆了。”
然后,他们的视线,又一起集中到露娜莉亚的身上。
沐浴众人瞩目的露娜莉亚,依然用她那一成不变的表情淡淡回答道:
“全部经过就是这样。我不过是个流浪的小姑娘——不多,也不少。”
“这样还是难以理解”
“如果摸不着头脑的话,还请将不要深究此事为好。”
面对疑惑的莱尔,露娜莉亚像是在诉说别人的事情一般宣称道。
“请不要介意把我卖给奴隶商人或者妓院。这样可以获得些金钱不是吗。”
这回莱尔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无论是冷淡还是顺从,都听起来像是与自己无关的别人的事情。让人不得不想象她就算会自暴自弃地尝试自杀也不奇怪。
“我不喜欢这种事。”
玛丽娅焦躁地抓了抓赤铜色的头发,忽然站了起来。然后她矗立在露娜莉亚面前,像是在隐藏不高兴一般哼着鼻子。
“虽然听到这种不把世界放在眼里的话不是出自我自己的嘴有些羞耻——你不觉得想得太天真了吗?虽然有着为了生存而出卖身体的人存在,但你不是他们其中一员。”
“这是什么意思?”
“这样的你是没有权利说自己是奴隶或是其他之类什么的。像行尸走肉一样的人,有什么资格轻视那些拼命想要活下去的人!”
“那么,就给予我死人一样的处置就可以了。”
露娜莉亚像是“除了死人什么都没听到”一样,没有做任何轻微的辩解。
“我是个理应被抹消的存在。不会有任何惋惜。”
(理应被抹消的存在?)
莱尔感到了不安。他不知道该对抛弃一切的人说什么才好。
(总觉得她一心只想着这件事?)
“是吗?”
玛丽娅再次哼了下鼻子,顺势转向了莱尔。
“——那么?这东西你要怎么处理。”
“怎么能说这东西”
“物品怎么可以用‘她’来称呼?所以叫‘这东西’就行了。”
玛丽娅会这么愤慨实在很少见。她并非无情,也不会如此明显地挖苦别人就像物品一样。
“你不是她名义上的担保人吗?既然她是女孩子,那么把她带回你家——”
“我·不·要。我肯定会说‘请处理一下’然后把这东西扔给卫生局。”
“真的要我处理吗即便如此,像这种流浪的身份,又没有栖身的场所那就这样把她安置在这里又有点”
“啊,这不是很好嘛?就可以像拉马车的马匹一样驱使了吧?”
“就算你说那种话,我也不过是个学生吧?不可能让她住在宿舍里的。”
“你忘了莱尔,你不是这间维根海姆学院的特待生吗?你拥有各种各样的特权。免除学费、授以奖学金、进入王立图书馆的许可——还有与配给专用的研究室一起的,有雇佣秘书的权利。”
“有那种权利吗?”
本只是为了免除学费,获得奖学金为目的而参加了考试,在作为令人惊讶的特待生入学的瞬间,也拥有了新的待遇项目。
“正确的说法是在教员大纲范畴里,为了管理研究室,雇佣秘书是允许的。当然研究室的管理者要付给薪水如果说自己是奴隶,那也不成问题。只要给予最低限度的住宿与伙食,再给些破布做做扫除就行。”
“还破布呢”
莱尔皱眉看着露娜莉亚,她就那么不带表情地点点头。
“我并不介意。一切听从莱尔大人吩咐。”
“是吧。尽情压榨就可以了。”
玛丽娅这么说着,拍了拍裙子站了起来。
“你要回去了?”
“我不想再多看‘这东西’一眼了。之后你想怎么做都行。”
对着玛丽娅微妙的意有所指,莱尔像投降一样举起了双手。
“我知道了。那就由我接下了。我会负责到底的。”
“哎哎,就这样了。”
玛丽娅带着米拉离开了研究室。
“啊啊啊啊啊!莱尔啊!莱尔和那个性冷淡的女人在一起哦哦哦哦哦!”
“真是的”
面对每次都在马车里苦恼的玛丽娅,坐在车夫席位的米拉面露讶然之色。
“如果真的这么讨厌的话,强迫他成为你的东西不就行了吗?”
“咕呜呜呜如果能做得到的话一早以前就下手了!”
虽然玛丽娅呻吟着直嚷嚷,她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坐直了身子。
“不过,也是种不错的刺激。整天把自己关在那间研究室里,莱尔也十分动摇了吧。”
拥有维根海姆学院的特待生立场的莱尔,几乎大部分精力都花在读书上。虽然他上课也很认真,但教的东西对莱尔而言不过是“常识”的知识罢了。
莱尔从《最后的魔女》那里继承了庞大的知识、卓越的才智,他就像隐士一样平静地度过每一天。
“莱尔的才能不仅仅如此。艾尔路亚老师所说的“真正的天才”——莱尔·韦德斯坦是个更加随心所欲的人物。总有这样的感觉,即便是现在:他将创造一个‘契机’——推动第二次<蒸汽革命>。”
虽然玛丽娅如此信誓旦旦,但她的眼中依然有不安的感觉。习惯于指导他人行动的冷静指导者,也是近似善于读取他人思考的老手。
“可能的话,莱尔将会是推进这个蒸汽文明,带来改革与创新的旗手。为此,必须要准备好资金与环境——然后投入刺激因素。这也意味着,那个厌世的性冷淡女人就是不错的一剂。就算莱尔惊才绝艳,他在那之前还是个不会对陷入困境的人坐视不管的家伙。”
“也是从以前起,莱尔少爷就是这样的人了——可是小姐,我只在意一件事。”
“是什么?”
“给莱尔少爷推力是不错,可把这种年纪少年推给那样一个厌世的少女——这不是典型的罗曼史吗?要是把他推到了别的方向去的话”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糟了啊啊啊啊啊啊!万一变成那样该怎么办怎么办啊!呜呜呜呜呜!莱尔噢噢噢噢噢噢噢!”
玛丽娅再度抱着头狂暴起来。
米拉安心地点点头,静静地关上了客厢隔间的窗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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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5 06:35: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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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章 赤铜千金
三章 赤铜千金
1
害怕。
少女感到了恐惧。
那是无法理解的,但却应该理解的,这让少女没来由地颤抖。
害怕、恐惧、颤抖之后——少女最后理解了。她只不过是一个一无所知的小姑娘。理解自己是个卑微、毫无价值、平凡的人。
这让她骄傲。
这骄傲直到今天,也还存在于她的胸中。
※※※
在早晨醒来的莱尔,发现自己昨晚上床前脱掉的鞋子正处在一个微妙的位置。它鞋底朝上,里面滚出大量的钉子和螺丝。
“没中招还真是抱歉,黑兹尔。”
对着对面空荡荡的床铺,莱尔叹口气道歉道。
在离开宿舍前,他从冷藏库里借了些食材,然后用布包了起来。在去研究室的路上,他思考着应该用怎样的表情去面对她。
“嗯~有点棘手”
尽管看见她哭泣的脸是无可避免的,但由他从玛丽娅那里得到的经验来看,女性在这方面是不讲道理的。
最好的方法是诚心道歉吧
“明明哭了还坚持说‘没有哭’嗯。”
她这么固执肯定是有什么严肃的理由,露娜莉亚才会否定自己的眼泪。
她似乎怎样都认为“自己什么价值都没有”的样子。
“我讨厌这种说法。”
莱尔的老师艾尔路亚·阿索斯曾说,魔法是“干等着消失的技术”。令人讽刺的是。当莱尔老师的脸浮现在他脑海里时,他感到的却是些许的悲伤。
而且就算艾尔路亚启蒙了自己的科学,莱尔对魔法的研究也未停止。不存在没有价值的东西。不存在必然消失的东西。莱尔这么想。
若要举出他帮助露娜莉亚的理由——那也许是她站在了莱尔愿望的反面。
“她说的‘不哭泣’肯定没办法认可啊。”
他下了新的决定后,向研究室所在的综合楼跋涉。攀上吱呀作响的楼梯,穿过昏暗的走廊,莱尔在研究室的门前深吸了一口气。
笃笃——砰砰乓乓!
""
就像是被敲门声吓了一跳,然后抱着的书掉下来的声音——他所听到的。
“打扰了。”
谨慎地打开自己研究室的门,似乎是刚形成的烟尘在空中飞舞。
更糟糕的是,被半埋在书山里的少女的裙子被掀起,内裤正对着莱尔露了出来。
""
一阵尴尬的沉默。
细细的两腿奋力挣扎,把埋在书山里的上半身拉了出来。
“早上好露娜莉亚。”
“祝您早安,莱尔大人。”
露娜莉亚昨晚哭泣的脸已不见痕迹,恢复到面无表情的状态。
""
""
莱尔正闭着嘴不知该说什么时,露娜莉亚的视线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尴尬的气氛在继续。
“下流。”
随着漏出的这一句话,莱尔才反应过来。
露娜莉亚转过身,开始捡起落在地上的书本。
“我说,露娜莉亚?”
“是的。怎么了莱尔大人?”
露娜莉亚头也不回,用平板的语气回答道。
“在做什么呢?”
“整理。”
露娜莉亚抱着书本,把它们放到书架上。
“是我把它们弄乱的。而且,我不是莱尔大人的秘书吗?所以保持这个房间的整洁是我的工作。”
摇晃着青白的银发,露娜莉亚把书排列整齐。
不过她的动作有些微妙地笨拙,当她想把倒塌的书再堆起来的时候————
兵乓——
""——
兵兵乓乓——
"!"——
兵兵乓乓,噼里啪啦。
“要帮手吗?”
“不。一个人能行的。”
露娜莉亚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似的说。
“在我整理好之前请去散个步什么的吧。还是说,莱尔大人对女性的眼泪还不满足,还对观赏工作时流的汗更有兴趣呢?
虽然她的话里明显没带有什么礼貌,但她已经脸红到耳根了。
莱尔拼命挤出一个笑容,在就快忍耐到极限前逃到了走廊外。
“噗哈哈真是意外,原来是笨手笨脚类型的啊。”
令人意外的是,还真不知道她本性是那种不服输的别扭的人。再者,想必她为了隐藏感情而做出那副面无表情样子也很不擅长吧。(注:天の邪鬼,日本传说中的恶神之名,形容爱故意和别人唱反调,违逆他人言行想法,性格别扭的人。)
莱尔以带着微笑的感觉,把早餐包裹放在门前,然后离开了研究室。
学院的庭院静悄悄。毕竟还是假期啊。住校生要不是跑到外面去玩了一晚,就是还在贪图回笼觉呢。
想着某个特定的目的地走着,来到了处于静谧之中的活泼一角。这是一幢古典风格的歌舞大厅,许多学生正进进出出。
“这么说来,明天就是学生会主办的舞会了啊。”
维根海姆学院主办了许多园游会和舞会,参加的多为贵族子弟和富裕的高等市民。
春炎祭最后一天开幕的舞会是受欢迎的传统项目。在短假前,能看到许多男生向女生告白的场景,就是为了寻找舞伴。
在忙碌准备的学生里发现了张熟面孔,莱尔挥挥手走了过去。
“早上好,黑兹尔”
“早、上、好、莱尔·韦德斯坦。”
带着如同骷髅般深陷的眼窝转过目光,黑兹尔阴沉地回道。
“你真的是黑兹尔?”
“你他妈还能看出什么来啊!”
黑兹尔把手上的木工工具扔了过来叫道。
“你小子不可饶恕”
莱尔像是想寻求援助一般,把脸转向注意着这场骚动的学生。但是,他们或多或少都用与黑兹尔类似的险恶目光回了过来。
“莱尔啊。”
“什、什么?”
“在这里准备的这些家伙你知道都是谁吗?”
“帮助学生会的好心人大概不是吧”
“啊啊。在这里的都是些找不到女伴,不得不一个劲工作的悲惨混账们啊!”
在休假前告白却被击沉的男生们,他们充血的眼里噼噼啪啪地闪着光芒。
面对被这股气势压倒的莱尔,黑兹尔用异常温柔的声音说道:
“喂,莱尔?你不觉得这世上有两种男人吗?”
“是么。不能说只有两种类型吧?”
“不,实际主要只有两种。不受女人欢迎的男人和受女人欢迎的男人。”
踏!
黑兹尔和其他人一起踏出响亮的一步。
“乃明显于我等不同,莱尔·韦德斯坦阁下还在为舞会搭档选谁而发愁!”
“不,我都要忘了有舞会这件事——”
“不要转移话题!你是在说没什么好慌的吗!”
“喂,这不是什么好值得羡慕的事情吧!”
“作为那个男生所憧憬的‘炎之蔷薇’玛丽娅·海赖小姐的青梅竹马待在她身边!”
“雇佣了可爱的秘书做这样那样的事情!”
露娜莉亚的事情不知为什么传得飞快。真想把这回流言的传播速度数学公式化啊——要是他能平安无事地生存下来的话。
莱尔慢慢地与这帮渴望女人和鲜血的男子拉开距离。
“把那个男人送上异端审问!”
黑兹尔背后的男生大声叫道。
“被告,莱尔·韦德斯坦的罪名是什么!?”
“大罪之一,淫荡罪比较合适!”“淫荡罪!淫荡罪!”
“有罪与否!?”
“有罪!有罪!!”
“那要给予何种惩罚!”
“偷盗要砍手!”“说谎要拔舌!”“淫荡的话——切了他!”
“通过!”
陪审团达成了共识后,黑兹尔向莱尔转过来。
“等、等一等!这是诬告!是误会!给我辩护的机会——”
“没有辩护获减刑的机会。这个男人的异端审判只有行刑。”
“赞成!赞成!”
“什么时代的法庭啊!”
“安心吧。不会真的切下来。只不过是举例而已。”
“是、是那样吗”
“不过,我们会把它的大小和长度的细节信息往整个学院散播。”
“这是比砍头示众还要卑鄙无耻的极刑吧!”
黑兹尔等人拿出卷尺、三角板,甚至天秤。感到他们是玩真的,莱尔背上流下了冷汗。
他与男生们对峙着——在寻找一瞬间的机会。
“——看起来很有趣的场面嘛。”
这道柔和但强有力的声音,让听到的人都停止了行动。
“一大早就这么精神啊。值得敬佩值得敬佩。”
听到第二声,全部人的目光都转了过去。
挺拔高挑,身体被高级衣服所包裹的年轻人,颔首接受着所有的视线。
这可以说是魅力吧。他所散发的气质与剑类似。那是具备了剑的锐利以及吸引人类目光的妖艳魅力。
“——是吧,莱尔·韦德斯坦君?”
威廉·泽斯特将笑容转向莱尔。
然后,向拿着测量工具的男生们致以微笑。
“稍微借他用一会如何?有点事要和他说。”
“请、请吧”
就像是毒气被逼出来似的,黑兹尔等人点着头。
威廉一登场,场上的气氛就全变了。
威廉再度将那强有力的视线转向莱尔,像是让他安心下来似的眯起了眼。
“那就这样定了吧。你可以吗?”
“是的。”
莱尔警惕地点点头,跟在威廉后面走去。
2
莱尔被威廉领着,来到了一个建在莲花池旁无人问津的眺望台。
在早已备好的桌子上相对坐下后,威廉迅速低下了头。
“——昨天实在是失礼了。格里姆他们的失控是我的责任。真的十分抱歉。”
“啊,没事”
面对他显露的威严与率直的坦诚,让莱尔有些泄气。
威廉抬起头,脸上像是放心了一般挂着笑容。
“没受伤真是太好了。昨天还有之前的事都是,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可是国家的损失。
“哪有。过誉了吧。”
“真谦虚。身为科学家与魔法师的《最后魔女的弟子》啊。”
"!"
听到这话的莱尔身子立刻僵硬了。
或许只有一瞬间。莱尔正了正眼镜的位置,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这是什么意思呢——”
“啊啊,不必警惕。我并不认为魔法师什么的值得惊讶。我们泽斯特侯爵家是守护东边的边境骑士团负责者。在这个立场上,对庇护一些技术者这样的机会还是很多的。出色的战士、杰出的建筑师还有——优秀的魔法师啊。黑暗时代以来,我们隐匿了许多魔法师,甚至还与幻想种交换了密约。”
“原来如此。”
就算魔法师与幻想种因厌倦尘世而隐居,但理所当然也存在与他们有联系的人。有接受他们之中实力者庇护的自然也有。
“那么,泽斯特卿。”
“叫威廉就好,如你不介意叫‘威尔’这个昵称也没问题。”
威廉笑着更正他。
奇妙的友好感。
抱着他为什么对自己用这种态度的疑问,莱尔继续了话题。
“泽斯特卿。我知道你对魔法师有所认知了。不过,在现在的社会里,‘魔法师’被认为是一种应避忌的迷信产物也是事实。于是,你要拿我怎么办?”
“我说了叫我威尔就行。”
威廉皱了皱眉头。完全一副被伤害似的表情。
“——要拿你怎么办,嗯。就直说’让我们开始做朋友‘这样怎么样?我不会对你做什么过时的异端审判,或是让你的公众形象恶化这类事喔。”
“这让人能相信吗?昨天那些人,不是把我看作是碍眼的小飞虫厌恶吗?”
“那是因为他们都是蠢蛋。”
拥有爵位的纯粹贵族,笑嘻嘻地嘲讽着那些贵族子弟。
“你知道贵族所最最必要的资质是什么吗?权力?财产?还是血脉?都不对。被称之为贵族的人,所拥有的应该是——能够判断价值的双眼。”
这么说着的威廉,两眼注视着莱尔。
“——贵族是管理者。随着时代的迁移,一个贵族要想依然是贵族,那他们就不得不继续作为一个正确的管理者。你有着‘价值’。如果格里姆他们没能做出这样的判断,很遗憾,只能说他们无能了。”
“那你觉得这是正确的意见吗?你会被《最后魔女的弟子》这种外号所迷惑双眼吗?”
“还是这么谦逊。那在三年前,你所提倡的‘蒸汽演算概论’该怎么说明呢?”
“那是——”
这回莱尔失却了言语。
威廉一副切中要害的样子加深了笑容。
“如我所料吗。操作蒸汽机关的自动机械——那篇论文实在有冲击性。虽然对外以艾尔路亚·阿索斯的名字公布,但那实际上是你的想法吧?”
“为什么知道?”
“从不关心公众效应的最后的魔女,却积极发表了那个概念。为什么会那样呢?能想到解释是——为了保护当时年幼的你的才能吧。”
""
莱尔无言以对。事实确如威廉所说。
“年仅十三岁时就能构建出那个理论,除了称之为天才还能怎么说呢?在这个事实上,我换种说法吧——莱尔。和我一起来吧。”
威廉向莱尔伸出了手。
“我想得到你。你的才能隐藏着巨大的可能性。那个价值,我将给予最高的尊重。你想要做成的事情,我可不可以借你一臂之力?”
他的话,是这位继承侯爵的年轻人所许诺的,充满着吸引人的强大力量。它能使男人低下头颅,女人为之着迷。
这是管理者的——支配之声。
就连莱尔也有种想要效忠这个男人的感觉。
“虽然我感到光荣,但恕我拒绝。”
莱尔这么说着,摇了摇头。
威廉一脸意外地小声呻吟道:
“呃为什么呢?”
“因为我并没有那种价值。至少我自己是这么想的。”
“人类对于自身的价值,要判断夸大过小是难以确定的。你自己没办法判断自己。”
“是那样吗?”
“啊啊。对我来说也是一样。”
威廉优雅地耸了耸肩说道。
“我也无法把握他人眼中的‘自我价值’。这也是我的原动力之一。为了弄清我的价值,我会不断地去挑战。”
“自我价值”
“你也一样。不同的是,我过高评价了自己,而你满足于过低的自我评价——不,你试图这么做。难道不是吗?”
“并不是那——”
“说谎啊。”
威廉像对着顽皮的孩子一样脸上浮现了笑容。
“这不是你的真心话。你是想尝试你的力量的吧?”
“并不是那——”
“你对自己力量有所畏惧的原因是,你觉得对玛丽娅小姐来说,必要的只不过你的才能而已——我猜得没错吧?”
""
“哼哼。正在想着的事情被人指出就会哑口无言。真是可爱的习惯呢。”
“请别这开这么正经的玩笑。”
“并没开玩笑嘛。亲近的少女的好意,只不过是为了‘自己’的‘才能’,这样吗实在是可爱的烦恼。看起来能很快解决呢。”
""
“对,只要展示出你的才能就行。才能就是你的力量。只要发挥出来,赢得她的欢心,那还会有什么烦恼?我的到来你不觉得是条近道吗?确立你的力量,如此你和她关系也会更好。是吧?”
""
莱尔似乎要握住那伸出来的手一样凝视着。然后不自觉地抬起了手。
威廉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你是不是太不像话了,威廉·泽斯特卿?”
一道凛然的声音响起,同时旁边伸出一只手,紧紧地握住了莱尔的手腕。
赤铜色的头发跃进了莱尔的视线里。
“玛丽娅。”
带着一点点的内疚感,莱尔呼唤了自己青梅竹马的名字。
早起第一件事就是赶往学院的玛丽娅,在研究室和宿舍里都没有发现莱尔,于是咂起了舌。
在学院里探索时,她看到了一群为舞会做准备的人。
“日安。打扰各位工作了,请问有没有看见莱尔·韦德斯坦呢。”
虽然在小时候玛丽娅对礼仪举止十分马虎,但这些年来她对扮演子爵千金的完美与优雅形象也颇有心得。她明白这样可以带来不少方便。
因此,玛丽娅·海赖成为了学院里男女生所憧憬的对象。实际上蔑称买官贵族的只是少数贵族而已。
被她问到的男生刷地挺直了背,流利地回答了玛丽娅的问题。
“谢谢。工作辛苦了。请继续努力哦。”
在微笑和鼓励的话语下,男生们心神荡漾地失神发笑。
而玛丽娅早已离场,一离开众人视线,她便发足狂奔。
或许是她的祈祷传到了天上,玛丽娅很快就找到了莱尔。
可是,正和莱尔说话的,却是那个威廉·泽斯特。
刚找到他,就正好赶上那莱尔惊讶的脸。
虽然想说的话有很多,但首先做的是瞪向眼前的男子。
“好可怕。被这样的表情盯着,让人心脏都会停止哦,玛丽娅小姐。”
“被小姑娘瞪一眼就停止的话,这一代的泽斯特卿的心脏也真够纤细了吧。”
“小姑娘是吗。即便守护幼崽的母狮的目光也会有所放松,你的表现是不是有点保护过头了呢?”
“啊哈?说出那种事,看起来你对自己想对什么东西出手非常有自知之明嘛?”
玛丽娅翡翠色的眼睛变得锐利,就像挥剑劈斩一般掷出言语。
“——奉劝你马上回家去,威廉·泽斯特侯爵。你的脸还想尝尝巴掌吗?”
“天啊真是的看来我不受欢迎啊。”
威廉吐出了悲伤的叹息。这样的举止对可横扫女性的贵公子来说十分洗练,但玛丽娅严厉的目光也没有一瞬间的放松。
玛丽娅在当初对传闻中的威廉·泽斯特抱有一种类似敬佩的想法。
年轻侯爵——继承了贵族崇高地位的威廉,不过是出自小妾肚里的次男而已。他付出了无法想象的努力,适应了重压给他的全部考验和苦难。
他不同于那些动动嘴皮子就得到爵位的蠢货。他具备着过人的自制力和上进心,是个值得尊敬的人物——玛丽娅曾这么想。
不过,在见面后的只言片语,让他的印象反转了,然后不自觉地就挥出了手。
她不知道有什么明确的理由。或者说这只是“女人的直觉”。
她不喜欢这个男人。理解不了这样的人——不,是怎么都无法理解吧。
而那个念头,直到现在这一瞬间也没有改变。
“看来,现在退场确实比较好呢”
威廉摇摇头站起来。
“啊啊——差点忘记了。玛丽娅小姐,昨天你捕获的格里姆·斯查顿等五人,可以交给我吗?”
“恕我无法听从。那些人向莱尔开枪时,就已经是罪犯了。必须要将这些人引渡给相关的司法机关才行。”
“当然,并不会是简单交出来。我会让他们闭嘴的。你也想省去想被指用什么荒唐的胡言乱语来恐吓他们这种麻烦事吧。”
“你觉得我会相信一个说不准就是在背后煽动那些人的男人说的话吗?”
“至少,我对莱尔君有很高的评价。我希望你相信这一点。”
“很好。”
保持着僵硬的表情,玛丽娅点头道。
对这个男人所定的“价值”观来说似乎不像会背叛。在这一点上应该可以相信他。
“今晚我派使者找你。就这样了吧。玛丽娅·海赖小姐。莱尔·韦德斯坦君。”
脸上还留着自信笑容的年轻的侯爵离去了。
在他的身影从视野里完全消失后,玛丽娅才松了一口气。
“对于不能以常理度之的,指的就是这种人吧。”
“玛丽娅”
听到他的呼唤,玛丽娅瞪向莱尔的脸。
“你到底在想什么?”
“什么?”
“你想加入那种家伙那边吗?”
并不在意莱尔有些缩手缩脚的原因,玛丽娅吊起眼说道。
“你要把有十年孽缘的我丢到一边,和那种人?”
“玛、玛丽娅,冷静点”
“冷静?我实在太冷静了!”
与她的话相反,那简直是要叫出来了。
玛丽娅感觉受到了侮辱。
自己对莱尔来说。只是那种程度吗?
“我啊,再也不是那个会迷路的女孩子了吧?拜托你,有什么先和我谈谈。至少让我听听你的烦恼吧”
不知不觉地将语气软化下来,玛丽娅低下了头。会在莱尔面前示弱,对她来说实在是很少有的事。
对玛丽娅来说,莱尔·韦德斯坦是她非常重要的人。他是作为自己家族恩人影子的少年,知根知底的青梅竹马,最重要的是——无可替代的,她的“魂之恩人”。
所以当发现莱尔不再信赖她,让她无比烦恼。
“玛、玛丽娅!”
面对出现从未见过的低落情绪的玛丽娅,莱尔慌了神。
“抱、抱歉!没和你说是因为我自己不高兴,不想让玛丽娅看到我糟糕的样子,我并没有无视玛丽娅!抱歉!真的很抱歉!对不起!抱歉玛丽娅!”——
嗯唉?
看着拼命道歉的青梅竹马,玛丽娅心里很惊讶。
一般来说,对自己的诱惑莱尔以往总是想方设法摆脱。这么积极地对自己报以关心,也实在是少见。
(那么现在?)
在失落的玛丽娅心里,期待渐渐膨胀。
现在还可以趁机抓着他的手不放开。玛丽娅像是喜欢撒娇的孩子一样,用身体蹭上了莱尔的手。
“真的那么想吗?”
“嗯、嗯”
感觉到压上来的胸部的柔软,莱尔脸红地点着头。
玛丽娅自己感觉脸就像着火一样把身子贴了上去。要是他也没感觉害羞的话那她还真是要绝望了。
“那么,明天的舞会,能做我的舞伴吗?
“好、好的什么?”
莱尔眨了眨眼。恢复了冷静的他用疑惑的眼睛盯着玛丽娅。
“装哭的吗?”
“啊哈?你在说啥米捏?”
就像是在决胜一般,玛丽娅更加用力地用胸部蹭着他。感觉他心脏跳动的速度怕是要弹出来的她,带着这就是充满女人魅力的演出的表情,向他送去眼波。
“你说了‘好的’了吧?有言在先了,可要遵守哦。”
“我知道了。就这么约好了,玛丽娅。”
莱尔像是放弃了一样点点头。
玛丽娅心中大叫快哉,下意识地抱住了莱尔的脖子。
“谢谢你莱尔!”
“喂喂!玛丽娅——!”
突然的拥抱,让莱尔身体失去了平衡。
莱尔以支撑玛丽娅的势头,摔了个四脚朝天。
“唉哟喂!”
“莱尔!?”
莱尔发出像被压扁的青蛙一般的呻吟,理所当然地晕了过去。
这是露娜莉亚·内布拉布鲁特初次的扫除经验。她作为雾之血族(Nebulabrut)百年来的唯一新生儿,被同胞们众星拱月般抚养长大。
所以一开始很不习惯是当然的。这就是露娜莉亚为什么要为没有进展找借口的原因。回想起来,这种事让她自己都吃了一惊。
说起惊讶,那些年龄多了一点的人类——他们都有“教授”这种职业头衔——来拜访莱尔时的反应才是。
“请问你是何人?”
听到是刚雇佣的秘书这种回答,他们在吃了一惊后都暗自嘀咕“是吗,他总算意识到了吗不过还真是请了位可爱的小姐呢。为啥我的秘书是个老八婆啊”诸如此类的话,他们把一些文件交给露娜莉亚后就走了。
文件上写着各种符号与数字。这些文件似乎都是要递给莱尔的,因为那个少年有着与妖精语和精灵文字匹敌的暗号解读能力。
一天过后,研究室从原来混乱的状态复原,房间的主人也回来了。
“——沙发借用一下。”
先出现的是早前离开的玛丽娅·海赖,她指着不知为什么而晕过去的莱尔示意道。
“发生了什么吗?”
“是、是吧”
面对露娜莉亚的疑问,玛丽娅吹着口哨走出了房间。
那口哨是什么习惯之类的吗?人类的习惯还真是无法理解。
玛丽娅旋即返回,手上拿着一个盛有水的洗面盆。她让躺在沙发上的莱尔靠在枕头上,用沾湿的手帕敷在他的后脑勺上。
虽然玛丽娅脸色比较难看,但照顾莱尔的动作充满了慈爱。拉过一张椅子靠近沙发,微笑着望着就那样睡着的莱尔。时不时她还用手整理一下他的额发。
“玛丽娅大人。”
“玛丽娅。”
玛丽娅摇着手指订正到。
“大人之类的称呼,是在正式场合才用的。”
“玛丽娅认识莱尔大人很长时间了吗?”
“我看应该是认识了九年七个月十八天吧。”
玛丽娅确切地说到。
想起她与莱尔那冲击性的相遇,那一天的事还历历在目。
“我们的初次见面,是在乡下的别墅里。”
虽然无法读取露娜莉亚内心的想法,玛丽娅一副怀念的样子,咯咯笑着讲了起来。
“我妈妈因身体病弱需要疗养,于是我们一起来到了乡下。那里住着海赖家的恩人——艾尔路亚·阿索斯老师。”
“艾尔路亚·阿索斯”
“就是莱尔的师傅,也是他养母的那个人。邀请我们来到别墅的艾尔路亚老师带来的,就是当时她所收养的莱尔。他非常瘦弱,我对他的第一印象不过是‘瘦弱的孩子’罢了。”
到现在也变化也不大,玛丽娅低头望着莱尔的睡脸说。
“于是,我把他当做自己死党拖着他到处跑。还说了‘我来锻炼你!’这种话。现在想想他没表现出厌恶还真是让人吃惊呢。”
苦笑着的玛丽娅的侧脸,是无可置疑的“恋爱中少女”的表情。
“从那时起——你就,已经,喜欢他了,是吗?”
说到一半就开始结巴了。
对儿女情长这类事完全没有经验的露娜莉亚,这是她第一次的“恋爱话题”。
玛丽娅面对露娜莉亚的提问,皱了皱眉。
“想知道吗?”
“不想不,我想知道。莱尔大人毕竟是我的雇主。”
“嗯好吧,对他描述最接近的是‘软弱小弟’吧。那时候的我是说出‘你要成为比我更强的男人’这种话的梦想家女孩子呢。”
“那为什么?”
“这是个秘密。”
用凛然的声音结束了话题,玛丽娅毅然地站了起来。
“——过了仅仅一天,你的表情就有了很多变化。直到昨天,你还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呢。”
被如是告知的露娜莉亚也惊讶于自己的变化。
“莱尔对你说了什么吗?不——他什么也没和你说吧?”
玛丽娅勉强地笑了一下。
“我会回来的。得为明天晚上的事情做些准备。后面的事就拜托了。”
玛丽娅挥挥手,正要离开房间。
露娜莉亚不自觉地问道:
“——请问?”
“什么?”
“这样好吗?让他和我这样的人在一起你不会不愉快吗?”
为什么会问这样的事呢,露娜莉亚自己也不知道。
“哎哎,不愉快啊。就像把胸楸出来一样。”
听到这个回答,露娜莉亚感到心里一寒。之前以为那是厌恶感,但那种冰冷的感觉消退以后——感到的是失落。
难道,自己还认为自己会不想失去什么东西吗?
再没什么可失去的自己,想要消失的自己,会有不想失去的东西吗?
但是——那到底是什么呢?
“也许会不愉快,但我不介意。我会用我自己的魅力赢得莱尔。翘翘板的那一头增加一两个人,也无法动摇我。”
玛丽娅的话,让低着头的露娜莉亚不知不觉地抬起了头。
赤铜色头发的少女突然放松了表情,缓缓地耸了耸肩。
“——莱尔也不会允许的。他会是就算伤害自身,却称那是满足自己的伪善的,这么一个骄傲的好人。”
如此骄傲又心软的人。
虽然想起了那个少年的话,但她表面上表现得很沉着。
“所以说啊,你喜欢怎么做都行。我也会按我喜欢的去做。”
说完这话,玛丽娅这回一摆赤铜色的头发翩然而去。
露娜莉亚呆呆地看着玛丽娅离去的门。
她真是个光彩夺目的少女。
露娜莉亚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自己。抱着羞愧的念头的理由与价值,对她而言什么意义都没有。
为什么那个少女看起来如此光彩照人呢?
是她所自豪地说出的“秘密”的原因吗?
“如果我知道了那个‘秘密’,我也能理解你吗”
露娜莉亚低头看着莱尔低语道。
看着那张随意地扰乱别人的心,昏迷中的莱尔的脸,她感到有些气息不顺。
“真是个讨厌的人。”
※※※
格里姆·斯查顿等贵族子弟五人在深夜被解放了。在泽斯特侯爵派来的车夫驾起马车时他们都为重获自由而发出了安心的叹息。
不过,在感觉到马车正往郊外行驶,少年中的一人向车夫问道:
“喂,现在要去哪?”
""
车夫没有回答。就算被如此不敬地呵斥,他依然像人偶一般沉默。
马车停下来时,已经到了王都郊外的田野中央。此时的天空被厚厚的云层覆盖,无法测定出确切的场所。
板着脸的车夫提灯引路,他们最终到达了一处“洞穴”的入口,那像是从地面上突兀地开出的一道口子。在覆盖着草的田野中央,这里以人工方式铺设着混凝土。
车夫往向着洞底延伸的阶梯拾级而行。少年们不情愿地跟在后面。
往下走了多远呢?
最后来到了一片广阔的空间。车夫的孤灯所形成的光源,不足以驱散这浓稠的黑暗。
不过,已经足以照亮站在那里的人的面庞。
“威廉大人!”
年轻的侯爵把剑当手杖一样拄在地上等待着他们。
少年们纷纷跑上前,向着威廉低头致意。
“请、请原谅我们威廉大人如此丑态”
“不过,有好消息啊!那个莱尔·韦德斯坦是个使用古怪魔法的家伙!”
“那家伙还养了一头少女模样的恶魔!必须马上进行异端审判!”
威廉听着他们的解释。不,只是看起来像听着。
不久他们就说完了,威廉没有对任何人说了声:
“吁。”
只不过是微微一声叹息。
“在现在这个时代还说出什么异端审判的话来。你们忘记伊瑟斯坦王国的历史了吗?那些贵族的末裔所留下来的话:对抗教会的专横难道只是笑话吗?”——
这些少年里有谁察觉到这个变化了吗?
如今,威廉·泽斯特决心做出判断。
“我承认。我是如此愚蠢。”
“威廉大人?”
“而且我和他们有约在前,必须保持沉默。”
这么说着,威廉不带任何气势地拔出了剑。那就像代表着劳赏的剑,就像是耸耸肩一般的自然,少年们深吸了一口气。
一闪、两闪——总共四下。
就像是事先约好的时间一样,四个少年一齐倒下。
提着灯的车夫,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似的一动不动。
“嘿、嘿嘿!”
留下来的,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格里姆。他浑身无力,难看地趴在地上。
“嘿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
“——没什么特别的意义。不过是挥剑的顺序你是最后一个而已。”
格里姆已经语不成声,而威廉用一副沉着的口吻说道。
“我得向你们表达谢意。通过你们,我把握住了贵族们的权力与资产的大致概况。从现在起我就可以自由地放开手脚去做了。”
格里姆脸色苍白。
控制住有影响力的贵族。威廉是这么说的。
“你、你骗了我们吗”
“完全没有。如果你们有能力的话,我们的关系是会更友好的。不过不管你们怎么想,我会比你们用得更好。你要恨的是自己的极限,格里姆·斯查顿。”
在那个意义上,没有更上一层的贵族精神产物了。
自己是有用或是没用——从前的贵族对自己的领民进行的毫无仁慈的单方面筛选,正体现在这个男人的手下。
在眼前的是被甄别为无用的格里姆,于是锋利的剑向他刺去。
那是虽然状似优美,但带着灾祸感觉的长剑。剑刃上染着微红,就如同随时都可以滴下血来。它的做工固然精巧,但最引人注意的是剑柄上那颗射出妖异光芒的宝石。那是黄昏色的宝石——在现在更多作为燃料,自古以来被称为魔力之源的神秘魔石——琥珀。凝神一看的话,它正射出璀璨的光芒。
“等、等一下!请等一等!任何事——我可以做任何事!”
“吁。”
随着细微的一声叹息,凶刃破空划过。
3
春炎祭的最后一天,也就是预定在学院假期的最后一天,由学生会主持的“假面舞会”马不停蹄地开始了。
天色渐暗后,各种打扮得稀奇古怪的人,开始从维根海姆学院四面八方出现。
其中有身着来自远东的和服的少女,以及穿戴铠甲的男生等。既有带着骷髅面具以模仿死神的人,也有戴着传统白色面具,打扮成小丑模样的人。
望着逐渐聚集在学院舞厅,身着各式奇装异服的学生,莱尔的脑袋很快就开始发晕。
莱尔本人则穿着普通的礼服,脸上戴着遮住了上半边脸的猫头鹰面具。当然混在还有就那么穿着狮子和老虎的毛皮的人群中,这样戴个面具算口味轻了。
他正在大厅一角闲逛的时候,突然肩膀被人拍了拍。在看到那个心平气和拍他的人后——莱尔“咕”地呻吟了一声。
“你是莱尔吗?是我啊是我。”
那是一具脑袋被箭矢射穿,眼珠都掉出来的丑陋尸体——装扮成尸体的某人正用随意的口气叫着莱尔的名字。
“你难道是黑兹尔吗?”
“正解。”
带着完全不像是尸体的精神劲头,黑兹尔像是夸耀着自己的装扮一样挺着胸。
“这身怎么样?”
“看起来不错。”
“就是说吧?我打工的剧团给我装饰了些小道具。就和专业的一样。被吓到了?”
“嗯。的确是。”
“就这身武装,能让我比那群混蛋更耀眼。女士们会为我发狂的吧。”
虽然他本人一副非常满意的样子,不过莱尔只是没说什么地点点头。
“话说回来,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还不因为是你就那么一副对女人不感兴趣的样子伫在那里。看吧,那些猴急的家伙已经开始了。”
大厅各处一些人正谈笑风生,还能看到一些人正在窃窃私语。
作为假面舞会的一种游戏,猜测同学的名字自然是主要的一项内容。就比如说像是我终于见到你了,类似这样提供浪漫告白的机会。不过也有传言说,若是参与其中的恋人们没能找到彼此的话,就可能最后会以分手而告终。
“他们还真是拼命是吧?特别是那些没有女朋友的混蛋们,看他们那一心一意寻找的样子。也罢,像你这种现实生活充实的人,这种事和你无关的吧。”
“拜托别把脸凑得这么近行吗”
被黑兹尔那死人脸逼近的莱尔正躲躲闪闪的时候,大厅里传来一波感叹声。追寻着假面客们的视线,莱尔将目光投向大厅入口。
那是火焰女神——是名被众人瞩目,穿着绚烂服装的女性。
深红色的连衣裙装饰着那苗条的身子。从肩膀到背部的部分大胆地敞开,给人以美艳与优雅并存的印象。在胸口部分则由几重像羽毛似的薄布包裹。
那是仅从火红的嘴唇与优美的下颚就能分辨出的美貌,而染成红色的羽毛制成的华丽面具则覆盖其上。与她那赤铜之发所相称,如同凤凰一般放射出光辉的装扮。
“豪华绚烂,而又完全没有艳俗的感觉呢。”
看得神情恍惚的莱尔,在黑兹尔的感言下回到了现实。在心里暗骂自己昏了脑袋后,他向着人群中的“火焰女神”走去。
“就如约好的那样,我到此而来将成为您的舞伴,玛丽娅·海赖殿下。”
“请多指教了,莱尔·韦德斯坦殿下。”
一个完美的屈膝礼后,“火焰女神”打扮的玛丽娅将手放在了莱尔伸出的手上。
“咳咳啊~果然是玛丽娅殿下吗?”
发现一具尸体来到附近的玛丽娅一惊,条件反射地击出一拳。
“咕呱哇!”
“玛丽娅!他是黑兹尔!是黑兹尔啦!”
“哦。糟糕。有点恶心所以就”
“呜、呜呜受伤了”
被准确击中肝部的黑兹尔,就像快死掉一样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看着黑兹尔那令人不舒服的脸,莱尔和玛丽娅交换了眼神,然后转向喧闹又起的背后。
“哇!看那个!”
看着喧闹人群中央的黑兹尔,像是一具新鲜僵尸一样走了起来。
吸引眼球的新登场人物是一位少女,她纤细的身体包裹在一身黑裙里。简单的样式经巧妙剪裁,凸显出了少女的朦胧感。她的面具和身上黑色成为一体,那头银发的青白就显出了高高在上的冷清感觉。
月夜之姬——这是最恰当的称呼吧。
她那朦胧的气息勾起了男人的保护欲,于是许多男生上前去请她做自己的舞伴。这里头还有一具尸体——黑兹尔左突右冲来到公主的面前。面对开始夸夸其谈的黑兹尔,少女只是用寥寥数语便打发了他,丢下他失魂落魄地趴倒在大厅的地板上。
“真可怜。”
趁着人们把注意力集中在这具比真的尸体还像尸体的讨厌尸体上时,“月夜之姬”已经混入人群之中逃溜走了。她来到从头到尾始终注视着的莱尔面前,弯腰行了一个屈膝礼。
“他是真的想邀请你吧。”
玛丽娅撅起嘴,看向“月夜之姬”——露娜莉亚的脸。
“晚上好,玛丽娅大人。今晚是用敬称没错吧。”
“知道了知道了。晚上好,露娜莉亚。”
“好的晚上好,莱尔大人。”
“你也好啊,露娜莉亚。”
莱尔注意到玛丽娅对露娜莉亚意有所指,于是指着旁边被抬走的伪装尸体说道:
“你说了什么吗?”
“是前些天遇到的汉赛尔殿下吗,我用类似之前的‘晚上莱尔大人让我很忙,没办法把身体借给别人了’这样回绝他了。”
虽然她晚上确实在忙着打扫研究室没错,但这种话明显会对青春期的驿动心灵造成误解。
对着连名字都没被记住的黑兹尔,莱尔默默做了个几秒钟的祈祷。
“而且更奇怪的是——为什么我们会那么引人注意呢?”
听到露娜莉亚的话,莱尔观察了一下四周。
在辉煌的会场内,比预料中还多的学生正注意着莱尔——正确说来是注目着他身边的“火焰女神”和“月夜之姬”。
玛丽娅和露娜莉亚是给人印象完全不同的稀有美少女。她们今晚的装扮更加深了这种印象。想不被注意都难。
“好像有些可怕的视线混在里面啊。”
玛丽娅含笑抱住了莱尔的右手。
可怕的视线——来自那些男子的视线猛然增强了。嫉妒地咬着嘴唇的他们的视线,让莱尔的心脏和脖子都有所感觉。盯上他要害部位的视线中的杀气更恐怖。
“莱尔大人,手。”
露娜莉亚这么说着,缠上了与玛丽娅相反的另一只手。
从某处传来的“看到那家伙了吗?”“之后有他好看”这种诅咒的声音不绝于耳。
“露、露娜莉亚?如果能放开我的话会很感激的”
“要我从主人身边离开是不可能的。”
听到露娜莉亚这话,这回就连咬牙切齿的声音都能听见了。
(难道她是故意的吗?)
莱尔低头看着露娜莉亚,因为戴着同样没有表情的面具,没法判断她表情有什么不同。
“左拥右抱不是男人的梦想吗,莱尔?”
右手边的玛丽娅,嘴边带着无法掩饰的戏谑笑容。像是要突出那敞开的前胸一般,她靠得更紧了。
被牙撕扯开裂的手帕声音立刻在大厅各处响起。
(真要命)
莱尔这生来就像为了戏弄自己的青梅竹马实在是让他头疼的存在。
被麻烦的少女们抱着手臂的莱尔被拉扯到了大厅中央。他每走出一步,注视着他的杀气就增强一分。——
如果将来被杀掉的话,嫌疑犯倒是不缺了。
在莱尔幻想着自己悲惨的未来时,一个男侍出现在他们面前说了句“失礼了”。
“有封信是要交给这位大小姐的。”
他这么说着,递给玛丽娅一个信封,她有些惊讶接过,取出信件。
“哼。抱歉了莱尔。有点事情要处理。”
玛丽娅耸了耸肩,不情愿地松开了莱尔的手。
“知道了吗?在我回来前,别做什么傻事!”
指着他加重语气说了这句话后,玛丽娅跟着侍者走了。
被留下来的莱尔感到杀气稍有减缓,不经意地叹了口气。
“也罢,我们就随便玩一下吧。”
“好的。”
露娜莉亚把身子靠紧了。
手臂上感觉到的身体令人吃惊地纤细,而正因如此,她那稍微隆起的胸部那柔软的感觉也更明显了些。
正想摆脱,却被那与细细的手臂并不相符的力量紧紧抓住,莱尔很快就放弃了。
大厅里适时地流淌起舞曲,水晶吊灯下,身着奇装异服的男男女女,开始以与他们的伪装并不相称的优雅舞步,跳起华尔兹来。
“莱尔大人也一起跳舞吗?”
“我就算了吧”
虽然他之前也学过一点,但那个老师那时候特别加重语气说了句“知道了吗?莱尔不能和除我以外的人跳舞吧?绝对不可能跳的吧!”他毫无疑问跳得很烂。
“露娜莉亚呢?看起来你有几分心得嘛。”
“曾经练习过,但并不算跳得好。”
虽然找到同道中人有些高兴,不过这样也没其他事可做。
正在他们歪着头考虑时,一曲终了,跳舞的男女们解散了,新的一组组舞伴出现在大厅中央。乐团也稍作休息,指挥正松着自己的肩膀。
“对了。”
脑子刚想到了什么,莱尔就握着露娜莉亚的手向乐团的方向靠近。
乐团是由音乐部的学生组成的。莱尔向负责指挥的学生低头致意。
“打扰一下。这位小姐想唱首歌,能给个机会吗?”
露娜莉亚即使戴着面具,也能看出她吃惊的样子。
指挥看了一眼露娜莉亚,轻轻点了点头后让出了指挥台。
“好,请吧。”
“可是”
“或许你不擅舞蹈,但唱歌是你拿手绝活吧?来唱一首吧。”
“要是莱尔大人这么说的话。”
露娜莉亚像是投降一样嘀咕了一句,走上指挥台,低头看向乐团。在和演奏班长谈论了几句后,他们准备演奏一篇古典风格的乐章。
在大厅中央找到伴侣的男女集中了起来。以演奏班长的小提琴为令,音乐奏响了。
露娜莉亚配合着音乐的节奏——
“——ahh——”
露娜莉亚歌声响起的瞬间,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一起转头朝向伴着音乐的歌声传来的方向。乐团成员因为茫然失措而一时间停下了弹奏乐曲的手,然后立刻慌忙继续演奏。指挥被这出乎预料外的歌声吸引,眼睛一眨不眨地在莱尔旁边盯着露娜莉亚。
(久违了,这美丽的歌声。)
关于幻想种的“歌声”有着诸多传说。露娜莉亚的歌是为夜之子的《暗夜血族》而发,那感觉就像是在晴朗的夜空悬挂的寂静明月。
短短一曲终了,跳舞的学生们以热烈的掌声献给这位突然出现的歌姬。乐团成员们也把乐器放到一边鼓起了掌。
露娜莉亚在指挥台上僵住了一会,然后她微微行了一礼,从台上走下。
“辛苦了。”
“能得到这样的掌声,还是第一次。”
露娜莉亚小声地说着,拉着莱尔的衣袖。
“露娜莉亚的歌声很美啊。”
“我承认自己对跳舞很不擅长练习唱歌不过是为了掩盖这一事实而已。”
莱尔无法分辨她面具后的表情,但感到她的喜悦,自己也安心下来。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担任指挥的学生说道。看来是受到好评想要求再来一曲吧。
“莱尔大人?”
“嗯。没关系的哦。就这样上吧。”
“那我就不再迷茫了。非常感谢。”
露娜莉亚一低头,小步向乐团方向走去。
在不能跳舞的时候也能享受舞会,在莱尔看来也感到欣慰。
月夜的旋律再次响起,莱尔闭上眼睛,侧耳倾听。
玛丽娅登上了大厅的二楼。
从天井往下看,充斥着奇装异服的假面舞会,简直就像个动物园。
玛丽娅被带到了一处以帘幕分隔的私人隔间,她在假面之后皱起眉头。
“欢迎光临,玛丽娅小姐。”
欢迎玛丽娅到来的是年轻侯爵——威廉·泽斯特。军阀贵族的挺拔军装穿在他身上十分合身,但在这假面舞会举行的时候,他却没有戴上面具。
玛丽娅忍耐住叹气的冲动,行了一记屈膝礼。
“得蒙召唤,不胜光荣,泽斯特卿。叫我至此所为何事已经知晓。”
“我不会把你和其他女人弄混呢——这么说的话感觉会好一点吧。不过实际上我很想让你带我去服装店,教我怎样挑选衣服和面具呢。”
面对如此粗鲁的邀请方式,玛丽娅难掩愤怒,不过威廉就顺势举手投降了。
“我为自己的鲁莽致歉。作为弥补,请你喝杯茶怎样?”
当然要强行离开是可以的,但若是那样做的话明显会在之后引起一系列不必要的麻烦。
玛丽娅有些粗暴地坐了下来。她对准备好的饮品看都不看一眼。
“你对准备的红茶不满意吗?”
“不。红茶是我喜好的东西哦。加些水牛奶的话才最棒的啦。”
将红茶散发的的芳醇香味从意识里挥除后,玛丽娅向威廉问道:
“然后呢?明明是假面舞会却不戴假面,敢问您有何贵干?”
“单刀直入啊。与莱尔君在一起的时间就这么重要吗?”
“明白的话还不赶紧进入正题?还是这种态度的话,是还想脸变红吗?”
“那我也单刀直入——玛丽娅·海赖。不把力量借给我吗?”
“像我这样的小姑娘的力量也想要吗?”
“谦逊——不,该说是掩饰更好吧。你已经在很多企业有着发言权。作为总帅的独生女,你的存在对海赖财团来说是不可忽视的吧。”
“是吗,谁知道呢。”
就如威廉所说,玛丽娅已经掌控了自己家族的许多实业团体。而且她独自开展的业务也不是一两件了。不过,玛丽娅还是得装着没有实权的样子,这样行动起来比较方便。——
这个男人已经轻易地看穿了吗。
玛丽娅默默地调整了坐姿。
“——威廉·泽斯特侯爵。你所渴望的是什么?是怎样的渴望让你追求着力量?”
“我的愿望是人人都会有的——‘提高自我价值’这样简单。”
“自我价值?”
“人的一生,所欲求的不过如此。累积善行,积累财富,渴求伴侣,渴望地位,留下子孙,这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肯定自我的价值——不是吗?”
“怎么听不明白呢?”
价值,也就是别人的认识。想要得到认识,被更好地看待是一种很自然的感情。
没有价值的人是不存在的。即使有,那也只是没被看出价值的没有价值的人。
“什么会成为人的价值,它们又是怎样形成的呢?我想要的,是能够将人的价值完全运用。是联系着我的价值的东西,怎么样?就让我将你的价值变得更高吧?”
“即便之前那样吗?”
玛丽娅浅浅一笑。那是拒绝的笑容。
“我非常满意现在的我自己。我不想追求更多的什么。”
“不要自我欺骗了。现在的你并不满足。”
“你这么说有何根据?”
“——”
玛丽娅颤抖了一下。
“这是《最后的魔女》艾尔路亚·阿索斯失踪以后广为流传的流言,作为都市传说也确实存在。是理论,还是咒法,都是一种力量的显示。玛丽娅小姐,你对其应该有所了解。身为与《魔女》有着很深关系的海赖家一员的你啊。”
“这就是你的理由吗?”
面具之下的玛丽娅已然理解他的意思。
威廉·泽斯特,这个年轻侯爵接近自己的目的是——
“——你想得到莱尔是吗?”
“不错。要说那个现在可能会在谁手上的话,那么除了艾尔路亚·阿索斯唯一教导过的弟子,《最后魔女的弟子》——莱尔·韦德斯坦以外还有谁呢?”
威廉的笑容更深了,然后伸出了手。
“我知道的一些情况。要是我展示给他看的话,他也会想要加入我的吧。你的不满,毕竟不过是对他的烦恼。把力量借给我。然后我会给你所想要的——一个给世界带来变革的莱尔·韦德斯坦。”
这种诱惑,无疑是恶魔的诱惑。是探寻人类隐藏起来的不满,估量人类灵魂的价值以产生诱惑的效果的窃窃私语。
玛丽娅呆望着向自己伸出的手掌。
要是她握住这只手,就等于得到了渴望。自己的愿望将会实现。这是一只让她确信,充满力量的手。
“——呵,呵呵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威廉惊讶地皱眉,而玛丽娅并没停下。她就这样摇晃着身子继续着狂笑。
“呵呵真是的,啊啊,真是的,你真是个滑稽的人,威廉·泽斯特!”
“是什么那么有趣?”
“我终于知道了哦。我为什么总是在想‘我总不懂他’了。”
玛丽娅以掀翻椅子的气势站了起来。
“首先,我得说似乎能为你所用会很有趣,不过我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得到莱尔。只不过是把莱尔推上正轨。”
“那有什么不同?”
“如果不明白的话——”
玛丽娅怜悯地眯起了眼睛。
“——那你一辈子也不会懂得‘女人心’了。威廉·泽斯特侯爵。”
“呼。”
在玛丽娅说完要说的话后,威廉短短地吐出一口气。
“我觉得你是与我相似的人。不懈的努力,以及支持那信念的坚强意志不过,那也是囚困你的牢笼呼。”
威廉再次吐露叹息,脸上表情一正,像是戴上面具——啪地打了个响指。
分隔用的帘幕被拉开,许多戴着面具的男子现身了。
玛丽娅用鼻子哼了一声。
即使戴着面具也能认得出,他们就是之前被玛丽娅击倒的贵族少年们。
“——这不是违反了我们的约定吗?”
“我并没有对莱尔君出手吧?”
威廉脸色不变地说道。
面对耸着裸露肩膀的玛丽娅,戴着面具的贵族年轻人们步步逼近。”算了,等一等。“
玛丽娅如此说着,取下了面具。她精心打扮的活泼美貌显露出来。如此艳丽——带着妩媚的笑容。正想抓住她的年轻人们“嗯?”了一声停在半途。
“都这么准备了就让你们见识一下吧。”
把面具放在桌上后,玛丽娅把右脚踏到了椅子上。她红色的高跟鞋。纤细的脚踝,以及黑色的长筒袜包裹的小腿露了出来。
能听到有谁的喉咙响了一声。
玛丽娅的笑容加深了,然后捏起垂到膝盖处的裙边,慢慢掀起。从膝盖到那充满肉感的大腿曲线——有着如此健康肤色的美腿,以如此情色的方式暴露出来,没有人的目光不被吸引。
玛丽娅面对这些兴奋的视线,满足地点点头。
“——你们都大饱眼福了是吧?”
她这么说着,将裙子拉到适合拔出的位置,将插在吊袜带上的小型手枪拔了出来。
于是,向着发现自己正看着二连发枪口的年轻人们,玛丽娅无情地扣下扳机。
随着轻轻的枪击声射出的子弹,击中了一名年轻人的腿。
“呱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瞬间后,比枪声更加响亮的惨叫响起。
“看到了好东西是吧!这就是报酬!”
玛丽娅将倒下的男子作为脚垫,向他们中间跃去。她腿部线条一闪而过,飞踢出腿。瞬间两个人就被击倒在地上。
余下的两个人沉默地逼近。玛丽娅用灵活的步伐闪过他们,然后用手持的小型手枪的枪把击向他们的后脑。
5个年轻人瞬间就倒在了阳台的地上。
纵使枪声响起,有人高声惨叫,舞会的气氛并没有被扰乱。
乐团的演奏还在继续,楼下大厅里正演出着各种综艺节目,所以并没有人注意到二楼阳台上发生的骚乱。
“呼。虽然对他们也没什么期待,但结果还是那么令人失望。”
威廉低声说着,站了起来。在未察觉的时候,他的手已经握住了拔出的剑。
“你是下一个?”
咯哒一声,玛丽娅将小手枪对准了他。还剩一发子弹。
“啊啊,别急。在那之前还得处理点事情。”
威廉这么说着,转向被足踢枪击后呻吟着的少年。面具歪掉露出面目的是格里姆·斯查顿,他刚才也在那群包围她的人中。
“到头来你还是没有用呢,格里姆。”
“请、请宽恕我”
“有第一次,但没有第二次了。”
威廉突然用剑划过格里姆的脖子。
玛丽娅讶然地瞪大眼睛,但伤口很浅,并不是致命伤。
而且,令人震惊的事情还在后面。
威廉剑上沾着的血消失了。就像是剑身将血吸收了一样。
与此同时,被划伤的格里姆身体猛然一震。他眼睛里的光消失了,恐惧的表情也随之而去。然后,他站了起来,就像是腿上从没受伤。
“什么?”
其他那些她认为已经昏倒的少年也纷纷站了起来。他们露在面具外的眼睛都失去了意识之光。
“很好,去吧。”
在威廉的命令下,少年们向玛丽娅袭来。
“咕!”
对枪口完全不在意的他们不断向前突进。玛丽娅不得已再次瞄准腿部开了一枪,但即使命中,也没能停下他们的脚步。
“混蛋!”
虽然要避开他们生硬的动作是很容易,但少年们却带给她异样的压力。
“只有五个人的话,就能完全夺取他们的意识。他们不会感觉到痛,不会有恐惧之心。给你个机会投降怎么样?”
威廉向玛丽娅喊道。
最近才把仰慕自己的这些人当成人偶一样操纵,但他的声音中却一点罪恶感都没有。
“你、这——!”
玛丽娅咒骂着,改变了对策。
虽然是什么把戏她不知道,但威廉无疑操纵了他们。她现在的上策是对付那个人偶师。
玛丽娅从逼近她的少年们头顶跳过,在空中翻滚时从裙子边拔出另一把小型手枪。
她毫不手软地向威廉连开两枪。
“骗人的吧?”
落地后的玛丽娅,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得嘴角发颤。
威廉用剑挡住了玛丽娅向他射出的两发子弹。被压扁的铅块,当当地掉在地上。
“精彩。在那瞬间你竟然能瞄准人体中心。”
他就用像开着玩笑一般的随意口吻说道。
在玛丽娅被那剑技震撼的时候,人偶们从后方靠近了。
“不,住手!”
她发出一声少女的尖叫,一旦被抓住,就无法以单纯的腕力摆脱了。玛丽娅像无力的小姑娘一样被按住了。
“住手!别碰我!放手啊!”
“——还真是可爱的尖叫呢。”
悠闲地靠近的威廉,用剑柄捅向玛利亚的腹部。
“听到这样的尖叫,不知道能让他做些什么事呢。”
“咕、呜呜莱、尔”
吐出几声模糊的呻吟后,玛丽娅昏倒过去。
威廉对玛丽娅失去了兴趣,在阳台边俯视楼下——俯视着舞会达到最高潮的大厅。
“是的控制这种人数还是第一次。”
威廉喃喃自语,而他手中的剑——红色的剑身微光璀璨。镶嵌在剑柄上的琥珀也正摇曳着光辉。
向着唱完三首歌的露娜莉亚,莱尔说了句辛苦了。因为她的关系,大厅的气氛变得更加狂热和兴奋。
正在他们俩一起去拿饮料的路上,一个身披正真狼皮的,打扮成狼人的假面客人出现在他们面前。
“如此楚楚可怜的歌姬啊。能和我一起去喝一杯吗?”
和“狼人”有同样想法的人明显不在少数,一群人在他身后涌了上来。
“很遗憾,我不能离开这个人的身边去其他地方。请容我拒绝。”
“是那样吗”
“狼人”看了过来。嘴里还在嘀咕着什么。
“是吗是吗那家伙那家伙那家伙那么那么这么做就没有问题了没有问题了没有问题了。
在惊讶的莱尔面前,“狼人”突然向他袭来。
“呜哇!”
莱尔慌忙闪开直奔他鼻子来的一拳。
就当“狼人”想要准备第二击的时候,露娜莉亚冲过来把他按倒了。不管怎样狂暴地挣扎,“狼人”在身为《暗夜的血族》的露娜莉亚的纤手下完全被压制。
露娜莉亚用手刀往他后颈上一击,“狼人”就晕了过去。
“真、真的打算要杀了我啊”
“莱尔大人,好像发生了什么事。”
露娜莉亚除去面具,向脸色苍白的莱尔提醒道。
各种各样的面具朝向了他们。莱尔感到这些集中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与之前的那些完全不同。
“杀气没有了?”
有着人偶的眼球的一众假面客,齐刷刷向前跨出一步。
“就是他就是他就是他就是他就是他他他他他”
“捕捉他捉住他捉捉捉捉捉捉捉住他”
“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啊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伪装群体带着整齐划一的感觉,像雪崩一样袭来。
“呜哇!”
莱尔吓得拔腿就跑,露娜莉亚紧跟其后。
“逃逃逃逃逃逃逃逃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呜呜呜呜嘎嘎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往出口的方向,门已经关闭了,他们面对的是两三重的人墙。
没办法,莱尔和露娜莉亚只能掉头往大厅中央跑去。他们尝试着从走廊逃脱出去。
“那是什么啊他们没有对我涌起杀意的理由吧?”
“似乎是被人操纵了。看样子,感觉和‘傀儡’的魔法有所相似。”
“‘傀儡’是你的同胞吗?”
以鲜血为媒介操纵人心,这是《暗夜血族》所具有的魔法。
面对莱尔的问题,露娜莉亚面无表情的脸僵硬了。
“不是不,那不可能的”
她一副犹豫不绝,不知该做出怎样的表情的样子。看样子似乎她比莱尔还要混乱。
“总之,现在先逃跑吧——”
“莱尔尔尔尔尔尔尔!腐烂吧掉下来吧——”
“抱歉黑兹尔!”
莱尔把冲过来的尸体——黑兹尔击倒了。不过,被操纵的人群从走廊那头越逼越近了。
莱尔和露娜莉亚冲进了附近的转角。
“糟糕了。”
不管怎么更换路线,莱尔他们都总被逼回原来的逃跑路线上。
“他们并不是无头苍蝇般袭击过来的。有人在诱导他们。”
“诱导吗?”
“是的。他们似乎要把我们逼到大厅的展望台上去。”
莱尔眼镜深处的双眸射出光辉。
露娜莉亚轻轻睁大了眼睛。
和前几天一样,莱尔就像一下子切换了思考模式一样,表现出惊人的洞察力。那个平日里安逸的形象就像伪装一样。
“那该怎么做?要正面突围吗?”
“不,就这样顺着走吧。如果是诱导的话,他们总会把我们带到‘傀儡’的施术者面前。”
莱尔取出镶嵌琥珀的怀表,继续前进。
就如他所预料一样,在几次遭到袭击改变前进路线后,两个人踏上了通往展望台的楼梯。到达展望台后,莱尔紧紧地关上了身后的门以防万一。这能稍微延缓伪装客们追击的脚步。
有着并排一圈大理石柱子的展望台上,响起了莱尔和露娜莉亚的脚步声。
和春炎祭一样,中央有一丛篝火在燃烧。
在入口相对的一侧,突出的阳台之上,火光照出了倒在那里的人影。
“玛丽娅!?”
莱尔不自觉地想跑过去——但他突然停住了。
“果然,想要同时控制这种数量的意识确实很难。将它们狂暴化就竭尽全力了。可以作为下次的参考吧。”
玛丽娅躺着的阳台上,一个高挑的年轻人出现了。这个提着已经出鞘宝剑的年轻人是——
“泽斯特卿,下面那些都是你的手笔吗?”
莱尔瞪着威廉,从喉咙挤出这一句。
“是啊,没错用这种手段是稍微不太友好了。”
“你是魔法师吗?”
莱尔紧紧握住怀表。
威廉摇摇头,说着“怎么可能”,然后抬起了剑。
“是它的功劳。这是把魔剑哦。”
“魔剑?”
剑刃染上了红月般的微红。剑柄上镶嵌的琥珀就像纤细的装饰品,散发着黄昏色的光芒——那是魔力启发光。
“魔剑‘操纵人的魔剑’?”
“不——正确地说,‘是操纵被吸血者的魔剑。’”
回答莱尔疑问的,是站在他身旁的露娜莉亚。
露娜莉亚颤抖着身子,凝视着威廉的魔剑。
“那是‘暗夜之王’曾经挥舞过,因此它的特性是‘吸血鬼之剑’(Dáinsleif)!”(注:Dáinsleif在夏娜中也出现过,是H?gni王的剑,见http://en.wikipedia.org/wiki/D%C3%A1insleif
http://en.wikipedia.org/wiki/D%C3%A1insleif)
“似乎上面是这么铭刻的。”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拿着它!”
露娜莉亚喊道。那是如同悲鸣般的痛苦惨叫。
“这是雾之血族所封印的魔剑它应该和我的故乡一起烧毁了的”
“哼哼竟然还有活着的雾之血族吗。命运真令人讽刺。”
威廉低头看着魔剑——,如他所说般露出了讽刺的笑。
“有人给我的。”
“是谁!?”
“什么人?到时候再说吧。”
威廉不再注意露娜莉亚,看向了莱尔。
“那么——莱尔君。如果你不喜欢以前那种问法,那我就换个说法吧。不把你的力量借给我吗?”
“你!”
面对将玛丽娅作为人质,把许多无关的人卷入后还能说出这种话的威廉,莱尔抬高了声音。
“你到现在还想怎么样!”
“我需要你的力量。那么我就可以将为己所用。”
“?”
在这当头听到那个流言——不,那并不只是流言。威廉那镇定的表现,并不像是会轻信谣言的人的态度。
“你是《最后的魔女》所托付的人。那个——‘思考机关’启动的钥匙。”
威廉将剑尖指向之前昏过去的玛丽娅。
“我要你对我宣誓忠诚。如果你觉得困难的话,这把就会尝到玛丽娅小姐的血了。”
“啧!”
咬牙的嘎吱声都能听见了。威廉说的事里面还有几点不明了,就这样点头了吗——莱尔正这么想的那一霎那——
“不要再弄脏那把剑了!”
露娜莉亚解放了“雾”。她的琥珀眼射出光辉,瞪着威廉,向他挑衅。
“还回来哦噢噢噢噢!”
“呼。”
威廉收回指着玛丽娅的剑,面对露娜莉亚的“雾”,发起迎击。能够粉碎岩石的“雾”的触手,被魔剑一挥而散。
“呵呵。不愧为《暗夜血族》的魔剑。即使是同种的魔法也能对抗。”
“还回来!”
露娜莉亚像是乘着“雾”一般在地面上滑动。她以可称作为“踏雾”的步法瞬间接近了威廉,挥出以“雾”缠绕的手臂。
雾之手裂风斩过。
但威廉忽然飞跃起来,然后在没有立足点的半空巧妙地挥动了剑。魔剑的剑尖划过露娜莉亚的肩膀。
“啊,呜啊啊!”
露娜莉亚按住肩膀,对落地的威廉施以“雾”的瀑布般的冲击。
威廉用魔剑将“雾”之墙一分为二,一跃而出,然后面对睁大眼睛的露娜莉亚,回以剑刃的斩击。这回是往胸口的左斜斩。
“果然《暗夜血族》无法操纵吗。那么就不得不杀掉你了。不用迷茫了,这就让你追随你的同胞去吧。”
对准痛苦地蹲下的露娜莉亚,威廉扬起了魔剑。
“永别了,雾之血族的小公主啊——嗯?”
威廉退后一步,将魔剑一挥。
高速飞来的猫头鹰面具被一分为二,落到地面。
“快住手!”
莱尔从怀表的琥珀里抽出魔力,立刻施放了魔法。
(——水蒸气分子运动抑制——提高重力加速度!)
展望台上空凝结出了无数冰雹,接着纷纷落下。改变了重力加速度的冰雹,在很短的距离内就到达了可以杀人的速度。
“哈、哈哈!太精彩了!”
威廉兴奋地挥着魔剑。目力难以捕捉的冰块,被纵横无尽的剑斩所击落。
“啧!露娜莉亚!”
莱尔高声叫道,再次形成了冰雹。
“同样的招数——嘎!?”
露娜莉亚的“雾”覆盖了展望台。虽然还没到达可以攻击的浓度,但作为扰乱视线的障幕已经足够。
“去吧!”
向着被雾包围的威廉,冰雹如弹雨落下。
啪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坚固的冰击打在展望台上的声音不断响起。
“剑——!”
在灰尘飞扬的攻击中心,露娜莉亚冲了出来。
“!”
微红的剑刃割裂了灰尘。
威廉向摇摇晃晃的露娜莉亚接近,脸上带着危险的笑容。
“太可惜了,这把魔剑可是十分坚固的!”
面对向地面垂直落下的冰雹,他以剑作盾避免了致命伤——虽然也不能说他完全没受伤,察觉到这一点的莱尔,惊叹于他那怪物一般的胆色,并感觉到了恐惧。
威廉转身继续对付摔倒他身后的露娜莉亚。似乎他也警惕着莱尔的冰雹弹。
魔剑向露娜莉亚挥下。
露娜莉亚用聚集起来的“雾”阻挡了这一击。“雾”可千变万化,有时为盾,有时为踏脚点,还可以变成触手,这样勉强可应对神速的剑技。
莱尔焦急地看着,在近身战上他无法做出援护。只能在一旁观望。
“倒很善于防守吗——光防守就可以了吗,雾之血族的公主?”
威廉挥剑劈斩的同时,嘴里嘟囔道。
露娜莉亚的表情僵硬了。
“你现在能做的事——只有逃跑了吧?”
“闭嘴。”
“为什么不逃呢?逃掉不就好了。就像你曾经做过的那样。”
“闭嘴。”
“”在守护——或者是为他人而战?算了吧,逃走吧。走吧走吧。
“闭嘴!””
露娜莉亚释放了一条延长臂。具有令人惊讶膂力的“雾”缠绕呈螺旋状,这是必杀的一击。
威廉嗤笑一声。
他将魔剑扛在肩上架住露娜莉亚的延长臂,利用体重,顺势向上一挥。
露娜莉亚的身体浮到了空中。虽然膂力增强,但她的体重看起来没有变化。
对着空门大开的少女腹部,威廉用靴子使出一记刺踢。
嘭!一道恐怖的奇怪声音响起。
纤细的身体水平飞过地面,直撞上展望台的栏杆才停下。
露娜莉亚没有发出悲鸣,取而代之的是吐出了鲜血,而她的身体被变形的栏杆卡住了。
“呼。如此轻易就被挑衅,看来你是想守护什么东西呢。”
战斗时的笑脸已经消失,威廉像是感到无趣一般叹息一声。
“露娜莉亚!”
莱尔正想冲过去时,中央的篝火被斩开了,鲜艳的火粉四下飞散。
跌跌撞撞的莱尔握住怀表,将火粉吹散。
“——你是最棘手的一个。能够使用许多自由度极高的战术呢。”
莱尔迅速转向背后,但右手马上遭到了冲击。师傅赠送的怀表被击落到地上。
手腕被扭住,然后下巴被抓住,莱尔完全被束缚了。
“那个怀表镶有琥珀是吧。这样你就无能为力了。”
背后的威廉在他耳边悄悄说道。
莱尔感到他的接触,背上汗毛直立。
“那么,让我们回到最初的问题。莱尔君,把钥匙给我吧。”
“你在说什么——”
“它是存在的吧?自从艾尔路亚·阿索斯失踪以后,那个的钥匙只可能托付给她唯一的弟子,也就是你吧。”
“师傅消失前,给我留下的只有那个怀表。”
莱尔呻吟着,目光投向掉落的怀表——皱起眉头。
掉落地面使它的外壳受损,怀表的内部结构就那么暴露出来。但在它内部的,并不是莱尔所知的钟表构造。
没有发条和齿轮,只有黑色的块状物占据了大部分空间。黑色块状物之间是一条条转轴,它们按一定周期闪过青白的光。
“这不是机械表这是”
“咕、咕咕就是那个了。这就是的钥匙!”
在瞪大双眼的莱尔身后,威廉发出了愉快的大笑。
“呼呼,终于进入正题了。好了,莱尔君,和我一起来吧。”
“谁要和你——”
抓着他下巴的手一拧,强行将莱尔转向身后。在呼吸可闻的距离出现的是威廉那张端正的脸,他那像剑刃一般的蓝色眼睛正盯着莱尔。
“我讨厌强人所难。虽然讨厌,但却不得不用。不过,在看到‘那个’以后就没有改变什么想法吗?”
“‘那个’?你说那个是?”
“对,那个是——啧!”
就像想要接吻一般将脸逼近的威廉,突然放开了莱尔跳到一旁。威廉曾经站立的地方马上扎入了投掷过来的几枚匕首。
“——什么人!”
威廉高声喝道,握紧了拔出的剑。对方在前方对面一根石柱的顶上。
“阁下如此有问,但却无名可答——我只不过是名美少女女仆而已。”
报上名来的人影向着展望台飘下。飞散开来的火炬所照亮的,是莱尔所知的少女身影。
“米拉”
“晚上好,莱尔少爷。”
玛丽娅的专属女仆,有着一头金发以及小麦色肌肤的少女将她围裙边捏着,行了个屈膝礼。
“米拉为什么在这里?”
“不知道为什么出现了许多像僵尸一样的人,然后我就上来这里了。”
米拉这么说明着,指了指缠着栏杆边的勾绳。
“不必吃惊。我以前不是最擅长爬树了嘛?”
望着露出爽朗笑容的米拉,莱尔只能一脸茫然。
另一边,被阻碍的威廉那端正的脸上满是不高兴。
“区区一个佣人也敢和身为侯爵的我作对?”
“我只回答我主子玛丽娅小姐的话,阁下。”
“原来如此。那么——你就负责到最后吧!”
威廉手持魔剑开始奔跑。
米拉与他正面相对。
“米拉!如果被那把剑划到的话——”
在莱尔发出警告的同时,一挥而下。
米拉以差之毫厘的距离避开了微红的剑刃,像幽灵一般转到了威廉背后。
“什么?”
惊愕的威廉赶紧用魔剑防守后背。
叮铛哐!
伴随金属摩擦的声音,火花四溅。
“真可惜。你的反应太快了。”
这样说着的米拉不知什么时候手上就握住了一把像鞭子一样的武器。但通常来用皮革包裹的打击部分,在那里出现的却是比剃刀还薄的钢刃。
“奇怪的武器不,似乎有所耳闻。听说海赖财团前总帅有名强悍的护卫。”
威廉脸上的笑容回来了,他像吟诗一般念叨着:
“那个杀手的名号,传闻中叫做‘刺客杀手’吗!?”
“真让人不舒服啊,侯爵大人?像这样暴露女人的秘密什么的。”
米拉也保持着笑容,挥动锋利的薄刃。
那是像鞭子一样,但却是危险的钢之“鞭剑”,它描绘出陀螺的形状向威廉逼近。
威廉用挥出一记横斩以迎击。
然而,鞭剑在相遇前变换了轨迹向下落去。它在石头地板上弹起,薄刃以将从威廉下颚向上穿脑而出的势头逼近。
威廉背后一仰堪堪闪过。
“哈哈!就像是邪刃妖剑一样!真是符合杀手的道具!”
威廉以斩击作为回应。
鞭剑不适合正面对斩,而只要被擦伤就会被操纵——这样一边倒的攻防劈斩中,米拉每次都能避开剑锋。
“好身法!”
“过奖了。”
米拉跳出圈子,挥动鞭剑。柔韧的薄刃将缠绕。
魔剑与鞭剑嘎吱嘎吱地互相摩擦。
“——干得漂亮。”
“在近代,这是女仆的基本技能。用不着如此过誉。”
“呼呼,我也想要一个有你这样剑艺的女仆。只要用这把魔剑让你顺从就行反正还有机会。不过看情况,现在还有要做的事!”
突然,踏在石板地上的脚步声响起。
从展望台阴影处出现了几个被操纵的人偶。
虽然他们有很多机会可以现身。但似乎是为防万一才埋伏到现在。
“好了,你该怎么办呢,女仆小姐?这样下去莱尔不就危险了?”
威廉吹了一记尖锐的口哨。
被操纵的人偶少年们向莱尔扑去。莱尔摆出防御的架势,但在失去琥珀的现在,他无法使出魔法。
“莱尔少爷!”
米拉丢下鞭剑,翻身过去。面对袭向莱尔的少年,她用藏在袖口的匕首柄击打,使他们无法行动。
“不好意思,米拉。”
“不——正确地说,要是继续打下去的话,我并没有胜算。我一开始就打算打个平手只不过迟了一点。”
浑身冒汗的米拉巡视着展望台,脸色阴沉下去。
展望台上已经不见威廉的身影,和他一起消失的还有昏倒的玛丽娅。
“他似乎是用我爬上来的绳子逃走的。非常抱歉。”
“不,我也有责任。”
怀表也不见了。它应该是被将它称为“钥匙”的威廉拿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纸摆在那里。
“真糟糕。”
莱尔握着纸片呻吟道。
“米拉。现在先离开这里吧。露娜莉亚怎么样?”
“还有呼吸。在下会背她走的。”
莱尔点点头,然后将目光越过王都中央——那里是盛大篝火所映照的白色伊瑟斯坦城,然后他瞪着西边的郊外。
“王都西郊外的多功能广场军辖第一造船厂第三工厂场址”
留下来的纸片记载着这样的信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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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5 06:36: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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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章 最后魔女的遗产
四章 最后魔女的遗产
1
曾经,少年的老师这样问过他:
“你想成为怎样的人?”
少年回答说,他要成为和师傅一样的人。
少年的老师露出了苦笑。
“哎,莱尔我不知道在你眼里我是怎么样的人,但我不想让你成为和我一样的人。每个老师,都希望自己的弟子能超越自己。”
少年的老师这么说着,一边抓着他的头发。
“人啊,不能总是追着某个人的背影。总有一天,他必须要用自己的脚站立,自己寻找前进的方向。所以啊莱尔,这就是为什么你要寻找自己的道路。左边还是右边,前方还是后方,是要前进或是倒退——当那个时刻来临,你得思考,指针要指向哪里。”
哎,莱尔——你想成为怎样的人?
少年按着脑袋思考。
老师的问题如此暧昧。从最初开始就不像是一个问题。
左思右想后,他用在最初浮现在脑海里的想法回答了老师。
那是一个如此平凡,无趣的答案。
“是吗。那么莱尔,你必须得变得比谁都要骄傲。比谁都要骄傲,不管是谁而且不得不变得比谁都要强大——没事的,你的话不要紧的。因为你是我,唯一的”
少年的老师像是变了一个人似地伸出手,温柔地抚摸着少年的头发。
※※※
逃回研究室里的莱尔,从桌子抽屉深处的暗格取出了藏起来的高纯度琥珀。
激发琥珀后,他把魔力注入躺在沙发上的露娜莉亚体内。从肩膀到胸口的深深伤痕在光芒中缓缓闭合。
“那么——下一步该怎么办?”
莱尔叹息一声,拉起窗帘看向窗外。
各种奇异装扮的学生在学院里转来转去。他们的行动和梦游症相似,让外面看起来就像噩梦里的庭院一般。
“莱尔少爷,你觉得以你的魔法和我的武器,想要突围会困难吗?”
米拉低调的口气却彰显着使用强硬的手段。
莱尔摇头。
“我们不但只要突围,还要解决问题。不能就这么放着他们不管。”
“这不就应该是你做的事情了吗,莱尔少爷?”
“‘魔法需保持隐秘,它乃空想所幻化之物’——这是魔法师的不成文守则。作为《最后魔女的弟子》,我也不能违反它。”
莱尔把琥珀放在手中把玩着,如此宣布。然后他把威廉留下的纸条从口袋里取出。
“我要去这个地方。米拉你就守望着学院吧。”
“你要一个人去吗?”
“被操纵的人们跑到学院外去就危险了。请将学院封锁。这不是你拿手的嘛?”
“这也是我确实曾按小姐所说把几个坏孩子关过在棚屋里。”
米拉有些怀念地感慨道。
“不过我不能让莱尔少爷单独一人去冒险”
“别担心。为预防发生这类事情,我早有准备。”
莱尔把藏在抽屉暗格的东西取了出来。那是一把大口径的中折式装弹单发手枪。
“你不觉得对上那个臭屁的贵族,准备有点不太够吗?”
“是吧,这把枪本身是看起来没什么特别。”
莱尔把枪和其他一些东西插到腰带上,把自己做的子弹塞进口袋里。然后他在宴会穿的礼服外随意地披上了学院的外套。
“如果你坚持,为什么不带点我的装备去呢?”
米拉一副担心的样子说道。
莱尔正想说没关系的时候——
“那么,就给我一把剑。”
醒来的露娜莉亚摇着头坐了起来。
“把剑给我,然后出发。”
“你应该休息才对。魔力才刚恢复,还没有痊愈”
“那个男人,拿着雾之血族的魔剑。”
露娜莉亚一脸坚定地说道。
“明白了。”
莱尔点点头。
虽然感到不安,但放她一个人乱跑的话不如一起去更好。
而且更重要的是,现在让露娜莉亚离开自己的话对她来说并没有好处。
“米拉,剑的话没有是吗?”
“有哦。”
“在哪呢。”
“最近怎么总感觉不太平啊。”
脸上带着忧虑的米拉,将一把钥匙交给莱尔。
“这是马车的尾厢钥匙。请随意使用。”
“谢谢。”
莱尔接过钥匙,继续做着准备。
露娜莉亚检查着自己身体的情况,站了起来,米拉对她耳语道:
“——露娜莉亚大人。请听我任性的请求,他们两个,就拜托你了。”
米拉向露娜莉亚低下头。
露娜莉亚没有说话,然后忽然一点头。
“——好了,走吧。先得赶到玛丽娅的马车那里。”
从综合楼冲出去,三个人穿行于被操纵的人偶间。
玛丽娅·海赖很不高兴。
和莱尔的约会被人妨碍,精心挑选的裙子被弄脏,米拉准备的大餐也浪费了,最糟糕的是把她绑在这张椅子上的绳子的触感很让人难受。
“我觉得你还是不要老摆着那张脸为好。”
听到威廉悠闲的话,玛丽娅瞪了他一眼。
“——那为什么不解开这些绳子?”
“如果那么做的话,你的巴掌不是又会落到我脸上了吗?”
“你绑得还真紧不是吗。”
“那么,就这么老实待着吧。”
威廉耸了耸肩。
玛丽娅被带到一处视野模糊的空间。
外表和教会的圣堂有所相似。扭曲成扇形的墙上,排列着像是管风琴似的管子。在深处有一块高一级的平台,在上面能看到像键盘一样的输入装置。
但是油和钢铁的臭味让它与人们印象中的圣堂正相反。给人以一种凸显效率、机能的冰冷与机械的印象。
“呼。”
“这种像是在说‘这毫无意义’的叹气能不能别再来了。感觉很恶心。”
“我有叹气吗?”
威廉看上去很意外。
“不过,是那样吧。的确,我在想‘没有意义’哦。你有着力量,但是却放弃了能最大程度运用它的机会。你对莱尔君的态度也一样。你对待他的方式是错误的。”
“轮不到你擅自来教训我。”
“我没有贬低你,这是事实。”
威廉平淡地做出独白,那是像将情绪掩藏一样的语气。
“呼。算了,你不过是用来与莱尔交涉的材料而已。在你还有那个价值时,我会保证你不会受到粗暴的对待。”
“”
“啊啊还有件事要问你。为什么你要对莱尔·韦德斯坦抱有如此好意?难道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情报,那么告诉我。”
这时候,玛丽娅痛恨着自己的手无法动弹的事实。至少有一只手能自由活动的话——
“——说的好像会告诉你一样白——痴!”
她吐出舌头“呸”地一声嘲笑道。
“好吧。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威廉这么说完,再没开口。
玛丽娅用鼻子哼了一声。
(不管怎样你都不会明白的)
再次喷了下鼻子后,玛丽娅放松了身体。这是为了之后拼尽全力所必须的。
玛丽娅信赖着青梅竹马的少年,让身体休息下来。
2
西郊外的军辖第一造船厂第三工厂的原址,是距多功能广场有一点距离的场所。此处的水污染十分严重——也或许因这样的理由使它被放弃了吧,但为什么要在这样的场所修建工厂,还留有疑问。
莱尔很快看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在开阔原野的中央,有一个泄露出暗淡光芒的洞穴。洞穴由混凝土加固,还拥有一条楼梯。
水质会变差是肯定的。因为在第三工厂原址的地下存在一个地下室。而且,还是一个巨大的地下室。水质变差,大部分原因估计就是这个地下室。
“”
向把他们带到此处的拉车马儿致意后,莱尔向地下走去。
楼梯隔一段距离就有灯照亮,而楼梯铺设得相当良好,步行而下并不困难。只不过,似乎是因长年弃用的缘故,灰尘相当多。而在那层灰尘上,有最近才印上去的新鲜足迹。
最终到达出口时的莱尔,在眼前的景象前瞠目屏息。
就如他预料的一样,这里是一处巨大的人工地下空间。开办舞会的学院大厅和它相比简直就像孩子玩的沙箱一样。
不过,最让莱尔震惊的是,坐镇这个空间的巨大物体。
“这是”
这是全身包裹钢铁的硬式飞艇。保持机身的浮力的气囊的全长超过了200米,而下方悬吊的吊舱容纳着数层甲板,高度接近三层楼。而机身各部分,明显是为了装配炮台而分隔着盖板。
“巨大的飞艇不,是‘飞行战舰’吗”
这是被遗忘在地下,与军用造船厂遗址所相应的东西。
具有武装的飞艇,即为飞行战舰。在飞艇的黎明时期,关于它的实用化方案曾被多次提上议案。但是,每次的提案都被废止了。
原因很单纯,那就是负载荷重问题。
一般的飞艇,在经过严密的重量调整后才可能进行飞行。舰艇全身覆盖的装甲、高输出功率的蒸汽引擎、武器弹药等,都有着相当的重量。
最麻烦的是,舰艇需搭载人员。在航海时代,人是载重的主体。给飞艇加装复杂的武器系统,会使飞艇非常不稳定。
“这就是?”
带着疑惑的目光观察的莱尔,确认到飞行战舰的后部舱门是打开着的。
他抿着嘴唇,向船里前进。
内部也有灯作为照明。借着这光,莱尔前进的道路被指示出来。
蒸汽引擎似乎还在运转,地面和墙壁传来微微的震动。在狭窄的道路上头蜿蜒着管道,环境并不宜居。内部的一切都在无言地表明,这具机体不过是纯粹的战斗用品。
道路尽头,是一处与道路风格完全变化了的空间。要说的话,与教会的圣堂相似。入口的另一侧,也就是要塞的前方,安置着像是巨大管风琴似的装置。
“——欢迎光临。”
那个类似管风琴机械的底部,一名男子剑插于地,立在此处。
“——飞行战舰(Ymir)的中枢。”(注:伊米尔,北欧神话中的巨人始祖http://en.wikipedia.org/wiki/Ymir
http://en.wikipedia.org/wiki/Ymir)
威廉·泽斯特像是迫不及地露出了笑容。
莱尔瞪着威廉,同时观察着他背后的巨大管风琴似的机械。
看起来像管子的部分,是刻有数字,轮状排列的圆筒。它们并排靠在墙上,连接着巨大的齿轮和曲柄。而管风琴的“键盘”位置,安装着像是打字机的巨大键盘。
威廉站在键盘前,一旁是被绑在一张简陋椅子上的玛丽娅。一脸不高兴的她身上看起来没有受伤,莱尔舒了一口气。
“——在这个的控制甲板上安装的机械是什么,你知道吗?这就是以你提案,由《最后的魔女》发表的机械。”
威廉像是在测试莱尔一般问道。
莱尔立刻明白了。这就是将他的构想描绘出来的完成图。
那就是莱尔所构思的差分机——以蒸汽引擎为动力的计算机。以设定好的动作的确实性,将可能的计算结果计算出来而已,这样就能让计算相对变得单纯,而且要比用纸计算来得快,是这么一种被引为笑谈的东西。
可是,对计算机来说这不过是第一阶段。如果能让计算半自动化部署的机械可以投入实际运用,那么就将进入下一个阶段。那就是——
“对,这不是计算机,而是一个能处理命令的机械头脑——“思考机关”(IngeniousEngine)”。
以命令为基础,拥有自己的机能控制的机械系统——莱尔只想出了理论的雏形,并不认为以现在的技术能够将其完全实现。
但,它现在就在自己眼前。
“这个的船体,是以实现飞行战舰为构想所做成的试验品,却由于成为失败作而被放弃。地面的造船厂被烧毁后就一直这样被放置在这里。”
艾尔路亚·阿索斯一直关注着这个失败作品。曾经和军方有过合作的她,是可能知道这艘船的存在的。或许她真正需要的,是一个需要复杂、巨大的动力源的装置,它足以驱动思考机关。
“当战斗机械和思考机关二者合一的时候,你能判断会产生什么样的‘力量’吗?”
“”
用不着说莱尔也能理解。
如果装备了思考机关的飞行战舰能投入使用,那必须面对的负载荷重问题已经有部分可得以解决。如果思考机关能够记录“命令”(program,注:此处意思就是程序),那这具机器就能自行运转。操作炮台的士兵,调整动力的乘员——束缚飞行战舰的“沉重人类”,就将得到意想不到的解决。
“如果能够量产的话,它就能成为划时代的兵器。如果和配备合适的武装而机械的命令不会出错也不会疲劳的话,它无疑将是理想的兵器。”
威廉带着一脸满足,像是看到喜欢的玩具一样高兴地说着。
这个“理想的兵器”一旦投入战争的话,然后带来成百上千的死者的快乐量产——在理解这种事实的基础上,他依然对此赞不绝口。
“在我见到它时,心里简直兴奋地要跳起来了——可这个思考机关无法运转。现在它正处于缺少了‘钥匙’的情况下。”
威廉向键盘上半部分的空隙示意道。那里有一块人的手掌大小,像是圆形的——对,比如说正好适合怀表放入的凹槽。
“这是将输入的命令翻译成算式的转换键——我一直在寻找的东西。”
威廉这么说着,将从莱尔那里夺来的怀表——艾尔路亚留下来的怀表取了出来。去掉怀表外壳和表盘玻璃,挖出了它的“内核”。
那是个黑色透镜形状的物体。和时针相连的部分像钥匙一样突起,在表面移动的线条按照一定周期射出光线。
“这也许就能启动。而那之后,你是必要的。”
威廉向着莱尔伸出充满力量的手。
“《最后的魔女》失去行踪的现在,你是仅次于她——不,你比《魔女》更清楚思考机关的力量。莱尔·韦德斯坦,跟我来吧。和这艘一起,让世界都知晓你的才能。”
“”
莱尔无言地看着威廉伸出的手和他身后的思考机关。
他几乎被他的理念感动。自己所构想的机械,就在自己眼前化为现实,对任何一个学习人类科学的人来说,没有不会心动的。
他想让思考机关为更多的人所见。这是莱尔毫不掩饰的欲望。”请容我谢绝。“
在数秒的停顿后,莱尔做出了拒绝。
威廉的脸色阴沉了下去。莱尔的回答在他预料之外。
“确实,我有关于思考机关的构想。但他却不是为了用于这种用途上。”
“你要自己否定自己力量的结晶,否定自己的价值吗?”
“我的目的并不是想要做出伤人的武器。让它一‘诞生’就作为兵器使用,我绝对不能袖手旁观。”
“智慧与知识就是‘力量’。不能使用的力量也就没有价值。而让它价值最快提高的方法——就是将它作为兵器使用。”
威廉就像想要摆脱头痛一般摇了摇头,懊恼地低语道。
“我本想让他按自己意愿来协助我的,看起来行不通了。”
威廉拔出了腰上的剑。
“看来,没有别的选择了。”
润湿着微红的魔剑指向了玛丽娅。
玛丽娅挑衅般哼了下鼻子。
“——真是肮脏的男人。”
“为达目的,使用任何手段都是正当的。那么——你要怎么办,莱尔君?”
“如果这样,那我也来挟持个人质好了。”
“人质?我可没有那种!”
威廉失语了。
玛丽娅瞪大了双眼。
莱尔从外套内袋取出了棒状的道具。它与滚肉棍相似,有着木质的柄连接着金属制的圆筒。
“是手榴弹吗”
木柄手榴弹,和栓式步枪一样,是最新的武器之一。点火方式则以雷管代替了导火索,作为便于安全携带的武器在市面上流通。
“你是怎么搞到的”
“了解配置炸药和制作雷管的方法,意外的有趣呢。”
莱尔把手指扣在木柄一端的拉环上。
“如果不想我把它炸飞,就赶快放了玛丽娅。”
“你做这种事情就什么也没考虑吗?”
威廉到现在为止的游刃有余的状态崩溃了,他的表情首次绷紧。
“这是最为合理、成功率最高的方法哦。”
莱尔莞尔一笑。
“你把我的价值估得太高了。泽斯特卿。那么,你要怎么做?”
“在这个距离上,我只需一秒半就可以到达。手榴弹起爆不是需要花一些时间?”
“很好——那就试一试吧?”
莱尔这么说着,拉掉了拉环。
“莱尔!”
“该死!”
在玛丽娅发出尖叫之前,威廉已经冲了出去。
就像他说的一样,威廉只用了两秒就接触到了莱尔,然后将他的手榴弹击落。
“就要——”
手榴弹爆裂了,袭来的却不爆炸的冲击波,而是强烈的闪光。
“这是——!”
“不用担心!”
莱尔提前用手遮住脸,快速跑过按着眼睛的威廉身边。
“这不过是化学闪光罢了!”
莱尔全速奔向玛丽娅。
玛丽娅也被强烈的闪光晃了眼睛,但在感觉到莱尔的接近,她的脸上射出光辉。
“莱尔~”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玛丽娅。”
莱尔开始给玛丽娅解开束缚绳。
“!莱尔,小心后面!”
刷地回头,发现威廉已经开始返回。眼睛还没有从闪光的灼烧中恢复的威廉,将手向莱尔伸去。
“还回来——!”
一道银光落下。
威廉凭直觉挥起魔剑迎击。
“你是”
突然从天井落下的露娜莉亚,再次挥动精钢长剑。
威廉摆出了死守的架势。
即使视力受损,却没有影响他的战斗力,露娜莉亚见状,发动了“雾”。趁威廉的视线被遮蔽时,她两只手分别抓住莱尔和玛丽娅,踩着“踏雾”滑开距离。
“被你摆了一道,莱尔君。”
眨了眨眼后,威廉瞪向莱尔。
“——刚才那个到底是什么?”
“金属粉末——用铝作为燃烧剂发生的闪光反应。”
解开和椅子一起移动的玛丽娅身上的绳子,莱尔转向威廉。
“真正的爆炸物,对于个人管理严格的我是做不出来的。”
“我被你摆了一道吧。很好你真的很让我吃惊。”
虽然落了下风,但威廉还是笑得很开心的样子。
“但就更有理由——不能放你回去了!”
威廉一转身,向思考机关的基座跑去。
莱尔连出言阻止的时间都没有。
思考机关的“键穴”里,《魔女》的怀表被镶嵌进去。
细微的咔咧一声响起,无数轮子开始一起转动。
“——‘上浮’。”
威廉的手指在键盘上舞动。
一瞬间,蒸汽引擎的运转声音提高了,而中枢甲板——也就是飞行战舰的的船身动了一下,开始剧烈地震颤。
3
王都西郊外多功能广场举行的综艺祭典结束了,各路艺人都喝得醉醺醺的。某个握有权力的贵族将大量的酒赠给他们。赠酒的主人叫做威廉·泽斯特,知道这件事的人少之又少,而想要离开第三工厂遗址的人更是一个也没有。
毕竟,只要有酒的话,谁还去在意那种小事呢。
一开始,感觉到摇晃的他们不过是认为自己喝醉了。
接着,醉得轻些的人指了出来。
“哈哈哈!我醉得都看见飞艇了!”
实际上,他们都无视了它,继续着豪饮。
“哈哈哈!太棒了!”
在飞行战舰的控制甲板墙上的一部分在上浮的同时被容纳了进去,现在越过玻璃,窗外的景色映了出来。远离的大地给人带来切实的上浮感。
只凭键盘操纵,就能让这艘巨大的飞行战舰动起来。的中枢,思考机关毫无疑问地能让世界上的战争面貌一新。现在只能应用于飞行战舰这种巨大的物体,如果将其小型化,那么其价值将无法估量。
“哈哈哈哈!太棒了!你真是天才!莱尔·韦德斯坦!”
“”
面对威廉的盛赞,莱尔只能无言。
它是自己的思想产物,但却被用在了最糟糕的方式上。他无法用语言表达自己的懊悔之情。
“该怎么办,莱尔?”
解开了绳子的玛丽娅,正拍打着手臂和肩膀,她对莱尔如此耳语道。
“他那样子已经有段时间了,但还是一点空隙也没有,这个臭屁贵族。”
“如果不停止思考机关的话,是没有其他方法可以停下这艘飞行战舰的。”
自动化或许听起来很好,可它同时也是个复杂的东西。机械越是复杂,弱点就越多。比如,把头弄掉或者粉碎心脏的话——
于是莱尔试图慢慢后退。察觉到这点的威廉用手指敲击键盘。
通往中枢甲板的道路立即传来一声巨响,铁闸关上了。
“这样,通往机关中枢的路就关闭了。好,你要怎么办?”
“”
“莱尔。”
玛丽娅敲了敲无言的莱尔的肩膀。
“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请驱使我吧。”
莱尔转过身,发现玛丽娅脸上带着危险的笑容。
“我比看起来要强吧?”
“我知道。”
莱尔苦笑。
对他来说虽有些情何以堪,可在做好可能全灭的觉悟,投下赌注的时候,不得不借用她的力量。
“露娜莉亚,把包裹给我。”
把露娜莉亚背上背着的包裹拿过来后,莱尔依次将武器取出。
“这个是你的,玛丽娅。”
接过她的爱枪和子弹带,玛丽娅凑上去说了句“哎呀这是”。莱尔在步枪头上装了把刺刀。
“好,战斗准备结束。”
“了解露娜莉亚?”
“好了。”
凝视着威廉的少女,听到莱尔的呼唤后轻轻地回答道。
“现在这种局面,能和他的魔剑对抗的只有你了。请尽量争取时间。”
“明白了。”
露娜莉亚握紧了手中剑。
“露娜莉亚会争取时间。玛丽娅的话配合我。”
“了解。”
“你们商量结束了?”
向莱尔他们转过身的威廉,提起魔剑,步步逼近。
为抢占先机,露娜莉亚冲过去率先发难。
面对琥珀眼射出魔力启发光,身体缠绕着“雾”的《暗夜血族》,威廉满不在乎地迎击。
他用魔剑向伸展的“雾”削去。用这把在这世上有着与“雾”相同性质魔力的剑。
“——咳?”
露娜莉亚的剑一挥,掠过向后跳去的威廉鼻尖。下一瞬“雾”的桩子紧跟着追击过来,威廉往后跳去,不断劈砍。
“‘雾’和剑的联合攻击是吗。增加了点应对的难度,不过”
使用让看见的人的距离感混乱的“踏雾”,露娜莉亚接近威廉刺出一剑,而对方轻松防住了。继续赶到的“雾”之触手直奔他的弱点,但它被完全避开,拨到一旁,然后被斩断。
“看起来你用得有些上手了。从你的剑里能看出膂力和反射神经,但还是比不上我。‘雾’再快也不行。”
看穿了她的战术后,威廉继续发起攻击。
在展望台的战斗感觉就是热身运动一样,这回魔剑的速度和威力都增加了几倍。
“咕——”
在格挡魔剑后,露娜莉亚的手都发麻了。虽然她也用‘雾’来防御,但魔剑却轻易切开了它。剑刃掠过脖子,露娜莉亚细细的脖子渗出了血。
“好痛——”
“不要抵抗。这就是慈悲吧?该是时候送你去见你的同胞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
按着脖子的露娜莉亚瞪着对方。
“那把魔剑,到底是谁给你的?”
“当然是那些烧毁你家乡的人们啦。”
威廉抚摸着魔剑的剑刃,这么说道。
“除我们泽斯特家以外,还有其他与幻想世界居民交换密约的人们。其中有为了适应了因而改变的世界而提出改变的人——所以,拒绝了新的生存方式的雾之血族,因为此被灭亡会很奇怪吗?”
年轻侯爵向露娜莉亚投去怜悯的目光。
“不过,这是没办法的吧。他们就这样自我封闭在自己的小天地里啊。畏惧潜藏在黑暗中的幻想种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他们无法认识到,总是被远古的约束所束缚,拒绝变化的顽固思想——这和依赖血统力量,却将其失去的没落贵族没什么两样。既没有价值,又一点生产力也没有。雾之血族,理所当然地要灭亡。”
“住嘴!”
露娜莉亚嘶吼着用剑斩击。威廉就像当是孩子的玩具一样,把剑和“雾”荡开了。
露娜莉亚鲁莽地猛烈进攻。
“父亲大人!母亲大人!姐姐大人们!你竟敢侮辱我的同胞!”
“为什么气愤?为什么怨恨?你不管做什么,都是没有意义的。”
“闭嘴!”
“那股愤怒是没有意义的,你自己不是也知道吗?”
他温柔的低诉,让露娜莉亚的脸像要哭出来一样扭曲了。
“住嘴!”
“你自已也确实没有价值。毕竟,你在这里做的是你不该做的事。你在这里该做的事——不就是逃跑吗?”
“住嘴啧!”
“对,你丢下雾之血族逃跑,连死都做不到。”
“”
威廉的每一句低语,都让露娜莉亚的动作越来越狂暴。她的剑技和“雾”的狙击也越来越乏精彩。
威廉是个令人敬畏的战士,但也不缺乏削弱对手战意的口才。
他说过,对贵族来说最为必要的是“评判的眼睛”。如他所说,年轻的侯爵准确地判断出《雾之血族》的少女心中最为脆弱的部分。
“你为什么要为同胞被侮辱而愤怒?哭泣的必要,悲伤的理由——舍弃愤怒的价值逃走的你,有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露娜莉亚发出了尖叫。她就像一个癫痫病发作的孩子,胡乱挥舞着剑。
威廉面对露娜莉亚僵直的挥斩,从侧面使剑一挥。
当!
尖锐的声音响起,露娜莉亚的剑断成了两截。
威廉向茫然的露娜莉亚腹部击出一掌。在久经锻炼的身体迸发出的运动能力毫不留情的打击下,露娜莉亚口吐鲜血被打飞了,无计可施地在地面滚动。
“啊、啊啊呜呜、呜呜呜”
她浑身无力。身体簌簌颤抖。
即使这样,她还是站了起来,手里的断剑滚落到地上。
折断的剑。不能用的刃。就像——她自己一样。
在看到从根部折断的剑身的瞬间,露娜莉亚终于失去了力气。
“对,这是正确的。失去了自尊与自负的可怜尸体,什么价值也没有。”
慢悠悠走向她的威廉,像个刽子手一样扬起魔剑。
“那么就消失吧?”
感觉到有什么不对的威廉向背后转身。
莱尔和玛丽娅正一起将墙壁的一部分剥落。
“和预料的一样!”
在玛丽娅的协助下,莱尔移开了中枢甲板的整备仓门,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这是师傅的手笔。我想她肯定准备有这样的东西。”
和威廉所操作的,装在思考机关本体前的键盘不同,这里安装着一台罗列着数字的小型操作终端。这是输入命令的键盘放生故障时的副终端。
“你能做些什么?”
“我能做些什么。”
回答了玛丽娅的问题后,莱尔把终端抱到膝盖上。他胸中涌起与平常不同的热情。——
这是自己发明的技术结晶。
而现在它存在于现实。自己脑子里的设想变成了现实,没有哪个研究者不会欢喜。
这种感觉是无法抹去的——莱尔自嘲地嗤笑道。
“莱尔?”
“真滑稽我感觉很高兴。我避讳着这个能将世界彻底改变的发明,但当它真的出现在自己眼前时,又无法抑制地感到兴奋。”
他想,自己真是如此自私又可怜的生物啊。
“抱歉,玛丽娅。”
“莱尔?”
“我不过是被吓到了。我害怕着,害怕会改变他人的生存方式——所以因为害怕,我什么也没有做。”
正因为什么都没有做,他才会到这里来。而事情也这样发展了。
然而,分歧点还有许多许多。有多少次,站在莱尔身边的,有着赤铜头发的少女向他进告箴言。如果回应她的话语——如果按她的希望挥洒自己的力量的话,事情还会变成这样吗?
“抱歉,玛丽娅。如果,我按你希望的去做的话——”
“我所希望的,就是你所希望的,莱尔。”
听到玛丽娅淡淡的话语,莱尔什么都没想地看着终端。
玛丽娅满意地笑着点点头。
“我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对莱尔的期望,并不是强迫你去做什么事。我不过是做了些准备,希望你能察觉到但这不过是我的爱好而已。”
“可是,我”
“智慧与知识只是手段,不是目的。莱尔确实能做到很多事情但那些也只有莱尔能做到。所以要是它们与莱尔的目的不适合的话,那不要去做就好了。莱尔就是莱尔。没什么需要担心的。”
这么说着,玛丽娅像是恶作剧一般眨了眨眼。——
对啊,就是这样。
他心里感到轻松了。
莱尔总是奇怪,为什么玛丽娅总是只关心他的智慧和知识。她想让他想艾尔路亚一样运用这些智慧和知识。
莱尔一直在疑惑。他害怕自己的力量会伤害到无关的人们。所以他总是控制着自己才能的发挥。像自己这样消极的人,为什么玛丽娅这样的少女会如此在意呢,莱尔一直被这样的想法折磨。
尽管如此,他能堂堂正正的面对这个少女,并没有需要移开目光的感觉。
“——感到困惑吗,莱尔君?你现在到底要做什么呢?”
威廉向着正操作终端的莱尔奔来。
“莱尔,拜托了!”
玛丽娅义无反顾地开火。
威廉预先察觉到,避开了子弹。就好像他能预判枪口射出的弹道。
威廉不让玛丽娅有装填下一发子弹的机会,一剑斩去。
玛丽娅没有逃走,而是正面与他相对。
魔剑和枪剑间火花四散。
“嘿!”
“哈啊啊啊啊啊啊!”
她收回枪剑,避开对手的锋芒,用步枪枪托回以颜色。
加装铁板的枪托撕破了威廉额头的皮肤,威廉抽身而出,暂时后退。
“原来如此。”威廉用手指擦去额头的血,眯起眼睛。“步枪是你最擅长的武器。那个技术是——‘枪剑术’吗?(BayonetFechten)”(注:其实就是bayonetfencing,Fechten系德语,其实就是刺刀刺杀术)
“正确答案。”
玛丽娅将步枪像长枪一样握着,露出了无畏的笑容。
自枪实用化以来,为剑而生的骑士们也将这种新兵器以一种武术所接受。“枪剑术”以此接受洗礼而生,然后继续作为一种最新的近身战斗技术而存在。
威廉一边检查着剑的状态,一边瞪着正在装弹的玛丽娅。
“那个女仆都那样,想必主人也如此吗。就让我享受得更长一点时间吧——”
威廉露出像找到猎物的野兽一样的笑容,向玛丽娅袭去。
玛丽娅裙裾飘飘,一脸孤注一掷地阻止着魔剑。
“莱尔!快点!”
“虽然不知道你想干什么——!”
威廉用剑腹接下玛丽娅的子弹,睁大了眼睛。
窗外的风景——星星的光芒缓缓移动了。操作正在进行。
“怎么可能——”
“旋翼的扭矩强度比预料的要强命令3修正”
“竟然能不使用转换键直接就控制了船体了吗!”
在他惊愕的当头,玛丽娅的枪剑刺出,威廉险险避过。
“不可能!后备系统不过是后备系统而已!更不用说使用只有几个数字的终端了——怎么做到的!”
“就像你自己说的那样,泽斯特侯爵。制造这台思考机关的是师傅——而理论的基础设计则是出自于——我。”
莱尔视线没有离开终端,回答了威廉的问题。
“就算它是思考机关,但还是建立在计算的基础上。即使为了方便人输入文字而使用键盘,输入的命令还是得翻译成算式。如果理解了这种翻译方式(protocol),那么命令可以直接用算式输入”
“荒唐!假设那是可能的——你是什么时候破解了命令(program)的算法的!”
“基础计算是1和0的二进制算法。而当你输入命令时,这些圆筒管子就开始旋转——在我看到这种计算处理的流程时,就明白了。”
莱尔手指以两倍三倍可见的敲击速度增加着。
管风琴——思考机关的演算轮群在旋转时发出咬合的声音。输入算式,使等待着的命令实行,被封印着的,通往中枢甲板的门打开了。
“去吧!莱尔!”
“知道!”
在玛丽娅的催促下,莱尔快速奔跑。但是,在看到倒在地上的露娜莉亚时,他暂时停下了脚步。
“——露娜莉亚!”
他听到了之前她与威廉的对话。她那莽撞而绝望的态度出卖了她。现在,被呼唤的她的脸,变回了最初相遇时那空虚的面无表情。
“不管你现在有没有价值,都和我没关系!那不是我随便能够决定的事情!”
无论如何,他都想反驳露娜莉亚那被罪恶感俘虏的心。
“听着!现在你在这里什么都不做的话,就算是你接受了泽斯特卿的侮辱了!你就这样,将你血统的价值就这样决定了,这样好吗!”
说完这些,莱尔转过身去。
他并不认为这样露娜莉亚的心就会放晴。但是,就像之前玛丽娅拯救莱尔一样,莱尔也想减轻露娜莉亚的负罪感,哪怕只有一点点。
(——这样或许能让她继续战斗下去真是伪善啊)
莱尔挥去自嘲,向的机关中枢赶去的速度加快了。
“他去了”
听着背后莱尔渐渐远去的脚步声,玛丽娅拿着步枪摆开架势。
“”
与此相对的是,威廉仍一脸呆滞地看着莱尔离开的甲板出口。虽然现在他浑身都是空隙,正是狙击了结他的大好时机,可玛丽娅察觉到,自己裸露的双肩和后背感到了异样的气息,于是按耐住了自己。
“呵、呵呵啊——哈哈哈哈哈!”
威廉弯下了腰狂笑着。
“哈、哈哈,呵呵呵直接输入算式?我搜寻着转化键就是因为这样做太过复杂了——观察轮子的转动?在那么高速的移动下要将数字化的命令解读出来?那需要怎样的记忆力和计算能力?我到现在一直以为他是神童,但这样的悬念完全是误解!他简直就是怪物。有着庞大的知识和相应的计算能力,他是智力的怪物!太精彩了!我无论如何也要让他来到我这边!”
玛丽娅背上寒毛直立。
威廉的声音里并没有邪恶的气息,那就给人以一种良好青年一样的,朝气蓬勃地向前的感觉。
但这话里的意思在于无视对方的意愿,然后让对方服从自己,除了这种事外就再没其他了。
威廉返回思考机关的基座,敲击着键盘。哐当一声,这是金属盖子脱出的声音。
“我打开了舰内的传声管道。这个控制甲板上的声音能够传送到舰内任何地方。”
这种事情,直到听说时才知道它的存在。
“莱尔君!我不知道你不用炸药之类的东西,要怎么破坏机关中枢马上回来这里!”
向着在舰内奔跑的莱尔,侯爵呼喊道。
“你尽快考虑一下!我也不想让女性发出悲鸣——被吸过血后,到头来事情还会是同样的结局!”
“!”
威廉像影子一样无声无息地逼近。魔剑直指玛丽娅。
玛丽娅将步枪像长枪一样回旋,咬牙顶住了魔剑的猛攻。
只要被擦伤就会被操纵。这需要极致的集中力。
“该、死、的!”
“枪剑术是有着出色攻击力的战斗技法,但防御却不得力。一味防御的话可不会有什么进展吧?嗯?”
向莱尔说明的同时,他也向玛丽娅挑衅。
枪剑使用方法与枪类似,但它以予敌一击必杀为信条。所以在反击的时候不可避免地会露出空隙。威廉正瞄准这一点。
“不用担心。我不会粗暴对待你的。毕竟,我说过会实现你的愿望。”
“什么!你在说什么啊!”
“我说的是,你不顺从的话,我就让你顺从。”
放弃防御剑击,取而代之的是施放语言的攻势。
“我会让你上了莱尔君哦。如何,把羞耻心丢掉很简单吧。”
“什——”
“就是这样,我会把怎样取悦男人直接铭刻在你的心上。你不觉得这会让莱尔飘飘欲仙吗?”
“你这——杂种!”
这样完全践踏了自己的暧昧的感情的话,使玛丽娅情绪激愤。
愤怒扰乱了集中力。正集中精神面对魔剑的玛丽娅,看到威廉放开剑柄的举动,瞪大了眼睛。那一瞬间,锐利的肘击袭来,少女的身体被折成く型。
他在空中迅速握住魔剑,对正痛疼难忍的玛丽娅挥下。
“糟——!”
但是,魔剑的剑刃在玛丽娅眼前还有好一段距离的地方划过。然后她就这样远离了威廉。
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的玛丽娅,感到自己的身体被“雾”所缠绕。然后她就这么被扛到了正缓缓站起的露娜莉亚身边。
“如此可憎的人。”
露娜莉亚叹息地说道。
“唉,我不过是个无力的,没有价值的小姑娘。我从没想要改变这个事实这种事情,我是知道的!”
玛丽娅惊奇地眨着眼睛,望着露娜莉亚青白色的银发。
这个少女不是冲着威廉,而是向莱尔吐露着愤怒。她生气的脸就像写着“那又怎样”、“气死我了”,而她的悲伤似乎已经被驱散。
“全部我全都明白的可是你!”
“——莱尔那家伙就是那种人哦。”
露娜莉亚抬起头看她,而玛丽娅像是自豪和惊奇一般,露出不可思议的苦笑回应她。
“比如,他会救下在他眼前想要自杀的人是吧?但是,莱尔不会告诉那个人‘生命是重要的’这种话。他或许会说‘我讨厌看到这种事’——这种程度的话。然后,要是同一个人再自杀的话,他还是会去救他。不管多少次他都会去救他会这么做,直到那个人放弃自杀。”
“有点明白的感觉。”
露娜莉亚平静了下来,同意似的点点头。
玛丽娅这个少女令人意外地好懂,而也让人感到亲近。她们的心都为同一个少年而乱,有一种类似于“战友”的共感。
“你之前救了我。我必须要还你一次。你想要什么?”
“那么,就把你的‘秘密’告诉我吧。”
玛丽娅一霎间扬起眉毛,但她马上想起在莱尔的研究室里的对话,于是点点头。
“哎呀,好啊——那么就让我们开始吧,露娜莉亚。”
“好的,玛丽娅。”
赤铜的头发与青白的银发就像排斥一样两边飞散开。接着,微红的魔剑一击而下。
“——你们觉得两人联手就会有机会吗?”
威廉追击着右手边的玛丽娅。玛丽娅释放了一发牵制的枪击。威廉自然避开了子弹。然后顺势直线突入,将剑突刺。
“喝——”
高密度的“雾”魔剑守护了玛丽娅。
露娜莉亚用“雾”做出防守后,向前一步,代替了退后的玛丽娅的位置。
面对乘“雾”而来的露娜莉亚,威廉再次用魔剑与语言之剑挥斩。
“你还在这里?你为什么而战?你放弃了族人,连死都做不到——”
“你说得对。我连死都做不到。”
露娜莉亚挥起“雾”,毅然地回望威廉。
“你的愤怒能带来什么?卑怯地逃走了的,无力的你,现在为什么而战?”
“什么都不为。我确实没有价值,自己消失就好了这种想法也没有改变。我是个逃走的卑劣者但是,雾之血族——我绝对不能原谅有人用言语来侮辱他们!”
“唔。”
察觉没捞到好处的威廉嘀咕。
露娜莉亚的虚无处世,是由于后悔自己无力救助同胞。无法原谅自己的无力,让她觉得自己是“应该消失的尸体”、“没有生存价值,连死掉都做不到”。
这种无力感,到现在却反而刺激她触发了对“同胞的热爱”。
“罢了,只要把你砍了就行。”
威廉旋身,利用离心力挥出一记重斩。增加了魔力密度的浓密之“雾”,使威廉的斩击落空。
露娜莉亚用断剑做出防御的架势。
“你用那把断剑能做什么!”
但,直奔纤细的脖子想要收割的魔剑,碰到了确实的手感被弹了回来。
威廉瞪大了眼睛。
“这是”
幻想之“雾”漩涡般卷起,收束在露娜莉亚手中。“雾”缠绕着被折断的剑,将剑身修补完成。像是被研磨过的玻璃一样洁白的半透明剑刃显现出来。
“——(NebulaSparda)。”(注:斯巴达星云)
纵剑一舞,露娜莉亚将“雾”之刃水平挥出。
魔剑迎击。达到极限高度的“雾”的收束率、密度,已经与之前完全不同。如此,威廉加强了手下的力度。
从中间被切断,然后“雾”之刃再生,向威廉逼去。
“什么?”
“雾”之刃从闪开的贵族那端正的脸上掠过,伤了他的脸颊。
从露娜莉亚身体散发的“雾”注入了。不管被切断多少次都能再生——就是说,这是把“不可阻挡的剑”。和它的名字一样,它就像雾一样神出鬼没地攻守。
但是,过度注入力量需要付出代价。露娜莉亚的消耗比以“雾”缠绕时不同,每次的断剑再生,都让她的脸血色渐消。
“你这——啧!”
放弃防御,舍身成仁——威廉脑里闪过这个念头,迅速往后跳开。原先立足的地方冒出了着弹的火花。
“不要忘了还有我!”
玛丽娅一边给步枪装填,一边高喊。
正和的坚韧对抗的露娜莉亚担任前锋和防卫,枪术精湛的玛丽娅做出牵制攻击。这是不出意料的自然而然的战斗配置。
“不过,这不过是小把戏而已,小姑娘们。”
脸上浮现愠怒之色,威廉向少女们冲去。
4
莱尔在的舰内奔跑着。控制甲板上的战况正在全舰播放,他信任着玛丽娅和露娜莉亚,加快了脚步。
想着那张一眼闪过的舰内地图,机关中枢的琥珀炉所在地就浮现在脑海里。渐渐增多的厚重门扉和导管,昭示自己所想的路线是正确的。
“是这里吗。”
他最终到达了一扇相当厚重的钢铁大门前。旋转阀门打开,黄昏色的热气向莱尔扑来。
这是五角形与六角形组成的三十二面体。它是形状粗糙的琥珀炉。内部以钢铁铸造,辅之以被称为秘银(mithril)的特殊合金,它能使琥珀含有的能量效率反射增幅。
被半埋在熔炉的管道群里的琥珀炉,它的大直径超过一个成人的身高,打造得相当坚固。
如果将补充的琥珀投入五角形的开放炉口,将会有多少热量流出呢。他不会做这么刻意的事情。
“要用这个吗。”
莱尔取出特意藏起来的武器。
那是单发式的榴弹枪。它拥有大口径,但威力却不足以破坏全钢铁制造的琥珀炉——那是一般而言。
子弹上做了手脚。
打开中折式的枪身,将反射着虹光的银色弹头装填进去。
拉开一段距离走到通道上,两手保持着枪口朝向飞船的琥珀炉。
将手指扣上扳机——莱尔迷茫了。
真的要把这艘——和思考机关破坏,这样好吗?
实际运转的思考机关,前所未有的发明,这样就让它粉碎了好吗?
射击的话,觉悟不会变化。
不射击的话,觉悟就会变。
艾尔路亚曾经问过他的那个问题的答案,正悬在他的指尖上。
我要——
他扣住扳机的手指开始震颤。
这时候,从墙那头传来声音。
“——够了!”
他听到的是,能将他的迷茫驱散的怒吼声。
中枢甲板的战斗你来我往地反复着,双方都没能一直占到上风。
露娜莉亚的威力相当。她的剑术却比不上威廉。无论移动速度和攻击速度有多快,都被提前预判并闪开。
玛丽娅的子弹至今未中一发。威廉的移动速度非常迅速,在扣下扳机的瞬间他总是已经不在原地。更不必说枪剑的刺杀了。
在展现了超人的剑技的威廉面前,玛丽娅与露娜莉亚的仓促组合苦苦抵抗,不习惯于联手的两个人的神经已是强弩之末。
“咳。感觉他有些放水。”
玛丽娅像是要调整淆乱的呼吸一样叹道。
在她视线对面,威廉放松地站在那里。在已两个拥有超常战斗力的少女为对手的情况下,他不断挥动长剑,呼吸一丝未乱。
“就快耗尽子弹了吗?《暗夜血族》的小姐也相当疲劳了吧。”
“”
露娜莉亚无言以对。看来是调整呼吸都拼尽全力的样子。是靠露娜莉亚的魔力维持的。对幻想种来说,魔力就是生命力。每次和威廉的魔剑相拼,露娜莉亚都如字面意义上削减着生命。
“还不停手吗?毕竟这场战斗毫无意义。”
威廉说道。
“我会把还给那位小姐。操纵人的手段还有很多。玛丽娅小姐,你应该很清楚思考机关的价值吧?不将其发表才是不可思议的事吧。
“怎么样?你们不能为我说服莱尔君吗?”
““””
玛丽娅和露娜莉亚无言相对。
然后,她们的回答是分别提起武器,同时跳了出去。
威廉小声地叹了口气。
“呼。真是的”
他看了看露娜莉亚操纵的。
“消失了的同胞,你还有什么义务为他们做什么?不适应时代,就要被淘汰的雾之血族。你也一样闭上嘴消失才好。”
“可以那样说。”
正面接下威廉的魔剑和语言之剑,露娜莉亚静静地说道:
“现在的我没有意义、没有价值——这种事我是最清楚的了。”
“既然知道,那你为何而战?难以理解。”
威廉像是驱赶昆虫一般挥动着剑。
被剑掠过而站姿溃乱的露娜莉亚,眼睁睁看着微红的剑刃落下。但是,从旁边伸出的枪剑防住了这一招。
“——说到理解不了。你也一样,玛丽娅·海赖。”
将像长枪一样刺出的枪剑弹开,威廉这么说道。
“你不是希望莱尔·韦德斯坦做革命的旗手吗?这可是实现愿望的大好机会。你是要拖拖拉拉——不,是想浪费这次机会吗?
“——够了!你这混蛋!”
用步枪做盾防住了魔剑,玛丽娅牙咬得咯咯响,高声喊道:
“你还要说多少次!你又知道我什么!”
“我懂的。你有海赖集团做靠山,又有实干能力,高超的运动能力和艺术的身体。你反过来利用女性的身份的手法也很厉害。你的能力有价值。是能将莱尔·韦德斯坦的才能完全运用的能力与价值——”
“我才不知道什么价值!我的价值由我自己决定!我的生活方式由我自己决定。你还废话些什么!”
“才能是应当正确运用的财宝。才能可以左右自己,使你除了傲慢什么都没有。所以应当由知道其正确价值的人来管理你。如果你不想的话——莱尔君就由我来管理。”
“开什么玩笑啊啊啊啊啊啊啊!”
玛丽娅扣下扳机,愤怒的子弹在极近的距离射出。
虽然避过子弹,但耳边的尖啸声让威廉皱起了脸。
玛丽娅再前进一步。
“别做梦了,威廉·泽斯特!不要用你的价值观揣测莱尔!莱尔的真正价值,你一点也不了解!”
“真是有趣的发言。你看驱动这艘飞行战舰的思考机关,难道他有什么能超过这件东西吗?那会是什么——?”
“你还不明白吗?”
玛丽娅像是打心底露出了对威廉的怜悯般的笑容。
“那肯定是他的‘温柔’!”
“呼。不过是女人的戏言看起来,我不能把他交给你了!”
像是以此为反击的信号,威廉的拳头向玛丽娅突刺。
被魔剑吸引了注意力的玛丽娅,发出咕哝一声,弯折了身体。
“只有我,才能完全发挥莱尔·韦德斯坦的才能!”
“胡、扯——除了才能什么都不会爱的男人别说出莱尔的名字!”
“妇孺之见!”
“我就是女人!”
她还是用步枪防御着,但因为没使上力道,被简单地弹飞了。
冲着空隙大开的玛丽娅的脖子,魔剑为饮鲜血,直突而出。
“玛丽娅!”
飞扑而至的露娜莉亚防住了这一下,疲惫不堪的她只防住一击便拼尽全力了。
少女们叠在一起倒在了甲板的地面上。
“这样就结束了。”
威廉抬起魔剑——这个瞬间。
“!”
“嘎啊!”
地面,也就是整个空中要塞发出了强烈的震动,一会后,沉重的声音响起。——
咻——嗡嗡嗡嗡吱吱吱吱——!
在绝妙的时机,他们的立足地开始摇晃,威廉失去了平衡。正要全力攻击的他,露出了致命的空隙。
“吃这一招白痴!”
玛丽娅没有放过这空隙,扣下步枪的扳机。
回旋的步枪子弹,削过威廉的前额。
“呱——呜?”
威廉猛地向后退去。他按住血喷涌而出的额头,斜眼看着少女们。
机关停止了,飞行战舰依照惯性在空中前进。外面再也看不见草原,星星的光芒经由一片水面反射上来。
“霍尔湖吗。”
这是提供王都水源,位于王都西北的巨大湖泊。最宽处达5公里,最深处可至200米。这里是沉没秘密的绝好场所。
从最开始的调转方向开始,目的就在于此。那个少年一开始就决定了处分的场所。
“他准确预测了到达的时间,然后破坏了琥珀炉吗——惊奇一个又一个啊”
思考机关的演算轮群,由于蒸汽压的减弱而减缓了旋转。剩下的就是将氦气从气囊抽出,覆盖钢铁装甲的飞行战舰就不得不沉入湖里。
命在旦夕,威廉依然保持余裕,没有崩溃。
确实,以轻型武装破坏琥珀炉这种事确实在预料之外,他也并不觉得莱尔·韦德斯坦会一个人逃走。他必定会返回救这两个少女。
威廉将被鲜血濡湿的脸转向屏住呼吸站起的少女们。
“把全部押上——一决胜负吧!”
威廉靠近她们,发起一连串的攻击。
魔剑呼啸着向玛丽娅和露娜莉亚袭来。连调整呼吸的时间都没有。两人只能一味防守。
“虽然有些意外,但结局没什么变化。”
威廉·泽斯特下决心做的事,没有不成功的。武艺、礼仪、地位、人脉。
自然,他并不是全才。所以,最后能成功,是靠着不懈的努力和不屈的精神。
“这次不会再有变化——我会得到我所想要的。”
“——你所求为何?”
一道声音在甲板上回响。
“你又是为什么,如此寻求着力量?”
打开的传声管道里传来的,无疑是莱尔的声音。
“我已下了决心!”
瞪着拼命防御着魔剑的少女们,威廉回喊道。
“为了我的‘价值’!我会得到它,然后继续上升!”
“你要到哪里去?”
“——什么?”
“你要到达什么地方才会满足?威廉·泽斯特侯爵?”
“”
被指出了盲点的威廉沉默下来。
在稍有迟疑的剑击空隙里,玛丽娅和露娜莉亚开始反击。
威廉一凛,将注意力集中到战斗上。
“唔”
“洗耳恭听。你的目标到底是哪里呢?”
“如此狡诈的手段。你想用语言来迷惑我吗?”
“如果这么想的话把耳朵塞住不就行了?”
他像是在通道里奔跑,然后冲着附近的传声管道喊话。他的声音里混杂着激烈的喘息。
“如果这是迷惑的话那么你不会被迷惑的理由又是什么?”
然后在他暂停喘息之时,下一个问题又无情地追来。
“从一开始到底存不存在你自己希望抓住的,想要得到的那个东西?”
“什么?”
被疑问所困惑的威廉,胸前被掠过。
是疼痛还是困惑,又或者是两方面的原因,威廉的脸扭曲了。
“——我常常提醒自己,锻炼自己。有这样坚定意志的我,理应得到力量!”
“实在是努力家啊。”
这是话里有话的口气。
“那么,你真正希望的是上升吗?”
“喝!”
躲开直奔太阳穴来的枪剑,威廉高喊道:
“我现在就证明给你看!”
“真的吗?”
莱尔继续说道。
“‘坚定的意志’与‘感情的强大’不是一种东西。并没有你所谓的‘终点’。这不就意味着没有‘起点’这种东西吗?”
“唔”
“你所说的听起来像是‘你应该去做的’而你‘想要去做的’又在哪里呢?”
“唔、唔唔”
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威廉嘴里就漏出了呻吟声。
玛丽娅的枪,露娜莉亚的雾,都不是威廉所畏惧的。那些都是他完全能对付的东西。
“咕、呜呜?”
威廉·泽斯特得到了一切。
侯爵的位置。在那个时候,他意识到自己能够更好的运用这个地位。所以他用一起怎么看都像是事故的方法使父亲死亡,世袭了侯爵之位。
所以,当侯爵被问到他想要的是什么的时候,那会是——
“呜、呜呜”
“你的野心和克己心实在难以让我有尊敬的念头,威廉·泽斯特。”
莱尔第一次,直接用名字来称呼威廉。
“但遗憾的是,你用所谓坚定的意志得到的任何东西,都不能让你满足。无论累积多少价值——你总是欠缺着‘野心’。”
“呜、呜呜呜呜呜!”
“形势逆转了。”
露娜莉亚吐出深深叹息,低声说道。
“语言之刃的味道怎么样?”
“别太得意了!你这旧时代的遗物!”
威廉的眼睛瞪着露娜莉亚,同时挥剑劈斩。但是,魔剑被雾之刃阻止了。
“你的剑变钝了。”
然后,露娜莉亚的变换了形状,将魔剑卷住。
“唔、呜”
“您看起来脸色很不好看呢,侯爵阁下。”
越过从露娜莉亚头上的玛丽娅将步枪伸出。
“这回的耳光抱歉了!”
即使避开了攻击,但子弹还是削过了威廉的右脸。他的脸颊开裂,露出了牙床。
“咕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他用尽全力向少女们挥剑。
她们也几乎到极限了,脚步都已蹒跚。玛丽娅装填上最后的子弹,露娜莉亚的琥珀眼再次射出光辉,她们一起向威廉攻去。
“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威廉咬住已经暴露出一侧脸颊的牙齿。——
为什么这些少女还没有屈服?——
为什么他们会给自己带来如此麻烦?——
为什么自己——
“咕、咕咕咕”
“自己的价值,由自己来创造。自己的生存意义,由自己来定义。即使别人看你一文不值。”
“我、我要”
“你曾经说过,你不知道自己的价值,就是这个意思。不是你不明白自己。只不过,是自己没拥有啊。”
这时候,攻防双方发生了互换。
所有的战斗理论,所经过的所有锻炼出的武力而变得暧昧,威廉一脸僵硬,拼命挥舞着剑。
“那么那么,你打算想说什么!”
威廉像是吐血一般,发出了绝望的叫声。
“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你到底为何而生!轻易抛弃了自己的价值,你的驱动力到底是什么!?”
抛弃了沉着与优雅,威廉·泽斯特咆哮着。
“回答我!莱尔·韦德斯坦!”
“——我所思考的事情,是非常显而易见的事情。显而易见得能让你笑掉大牙。”
在激烈的刀剑交击声中,莱尔的声音清晰得可怕:
“我不过是——想成为‘能够温柔地对待别人的人’。”
“那是什么”
威廉像是忘记了现在的处境一般发出了呆住的声音。
“就这个?就为了这个?”
莱尔的回答,就像是父母常对孩子使用的套话。——
但是,有多少人能真的实践这样明显的事呢?
威廉最终意识到自己误解了什么。
莱尔·韦德斯坦有着与那才能不相配的态度。优秀的头脑却与之相反的平凡,普通的感性,因为这样,他才不能完全发挥那样的才能。
事情却不是那样。
平凡又普通,他才会被才能所吞噬。他给人的印象,是和普通人无法相比的,有着强烈的“自我”的形象。
“这、这种事”
这个“自我”完成了最后一击。
威廉突然感到了寒意。握在手里的剑也呼呼震颤。
他从来没有为什么担忧。他觉得自己做的事都是“当然”的。所以他有着能够继上升的自信。
于是他现在的感觉,就像是失去寄托感觉到了寒冷。
理所当然的事情——那么“当然”是什么?
“我、我在!?”
如同文字上说的一样,威廉感觉到茫然若失。这时胜负就已分了。
血花飞溅中,久经锻炼的身体浮在空中。
“咕哦”
威廉咚地向前倒下。
他的血在地上慢慢扩散。
“做到了”
玛丽娅舒了一口气。她用步枪代替手杖支撑着身体。
露娜莉亚琥珀眼里的光辉消失了,的剑身云消雾散。
两个少女混乱的呼吸声回荡在飞行战舰的控制甲板上。
“真是的他真是头怪物。”
“哎哎要不是莱尔大人的言语,我们是不可能做到的。”
玛丽娅和露娜莉亚相视而笑。
“那么等莱尔回来——!”
“玛丽娅!?”
看到突然跳开的玛丽娅,露娜莉亚喊道。
“被你们看扁了,小姑娘们”
浑身浴血的威廉,脸上的表情像恶鬼一样扭曲着站了起来。看到这不详的一幕,露娜莉亚的喉咙发出了悲鸣,他没有受伤的左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嘎,哈——”
威廉拖着露娜莉亚,向着正想站起来的玛丽娅走去,用靴底向她脖子踢了一脚。
“咳——”
“别作弄人了别作弄人了!”
他的声音从裂开的右脸颊漏出,威廉抓着少女们的力量加强了。
玛丽娅和露娜莉亚的脸越来越苍白。在她们渗出痛苦的喉咙里,几乎能听到颈骨的悲鸣。
“——威廉·泽斯特!”
这回是他原本的声音。
满脸煤灰和灰尘的莱尔·韦德斯坦正瞪向威廉·泽斯特。
将引擎部分破坏的莱尔,在控制甲板的通道里奔跑着,并一次次往映入眼帘的传声管道里喊入声音。
“——‘存在于光的尽头,暗的尽头。它指示出风的起源,火的起源——”
莱尔一边奔跑,一边咏唱。他的手上没有琥珀。取而代之的是一把大口径的手枪。
“那是在那被遗忘黄昏的异教黄金,那是时间的摇篮。它将异乡温柔地包容。将我等温柔地给予宽恕——”
他最终回到了控制甲板上,在最后的最后,决战的形势已经逆转。
满身疮痍的威廉,正要掐死两名少女。
“啧!威廉·泽斯特!”
“呀,莱尔君。”.
那张看起来像是别人的疯狂脸孔转了过来。
“你太让我吃惊了。把我逼到这地步不是这些小姑娘而是你。是你微不足道的话语。”
威廉挤出空洞的声音。
“这是第一次有人告诉我这种事情不过,很不可思议对吗?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呢?”
“那是因为你是过于积极向上的人。”
莱尔像是带着些许怜悯般,眯起了眼睛。
“你与原地踏步的我不同你的意志能让拉着他人向前。不过有一点——那样的意志没有‘终点’。”
“啊啊,是啊我并没有什么最初的目的。我只是顺从自己的要求,为行动扫清道路不过在听到你的话以后,我感觉心里强烈涌起了什么好东西呢。就像你触到了我心底的什么。”
威廉看着莱尔,眼里闪闪发光。
“世界应该感谢你。要不是你的傲慢与温柔,这个世界的样子就已经变了!你的‘力量’,并不是那种小得能让我看到极限的东西这样的你,我打心底想要得到!这就是现在的我的真实!就算使用没有目的的手段”
“”
“那么,选择在这里是接受我,将世界改变,得到一切;还是拒绝我,让世界保持原样,然后失去一切呢!”
向吐出微弱呼吸的少女们示意了一下,威廉浮现出恶鬼般的表情。
“我现在正把她们的命握在手里。那么,你要怎么办?”
“这就是我的回答。”
莱尔静静地抬起手枪。
“这样好吗?你知不知道,你要用自己的手来了结她们?这是正确的解答吗?”
“对我来说,只有一样东西永远是正确答案。”
莱尔这么说着,笑了。
莱尔将手枪的准星横向移动。
威廉注意到他瞄准的地方,睁大了眼睛。
“住手你知道你想做什么吗!”
“哎哎。‘对自己创造的东西负起责任’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莱尔向着手中的枪吹入的最后一节。
“——‘其境界的动摇。超越时间的理法。永久的黄昏降临此地’!”
莱尔手中——大口径的单发式手枪的子弹,并不是一般的子弹。
那是特制的秘银合金弹头。其内部封有处于临界状态的琥珀。
原本,各种在外部机器的加热加压下才会引起琥珀的临界迁移,而作为魔法师的莱尔,将其急剧活性化了。
就像一个超微型的琥珀炉的秘银合金弹头内,琥珀的魔力最终转化为能量——转化成热量。
魔法与科学——这是融合二者的技术体系,只有莱尔才能造出并操纵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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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5 06:3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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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章 少年与少女们
终章 少年与少女们
在王都新开发的住宅区里,建起了一幢新的公寓大楼。从外面看,给人一种清洁的感觉并散发着快乐的气息,给人感觉就是高收入人群的财产。
而在这幢高级公寓的顶层。
“呜、呜呜呜呜呜莱尔呜~~”
一名少女正站在这里用指甲抓着门。
不用说,她就是玛丽娅·海赖。
她的脖子和身上其他地方上系着绷带,却带着一股外出嬉闹的猫猫狗狗的感觉,一点也没有令人感觉疼痛。
“你在干什么,小姐?”
正抱着洗脸盆的米拉,在看到主子的这幅样子后叹息一声。
“米、米拉!他没事吗?莱尔没事吗?他没有死是吧?”
“嗯,不太清楚吧。”
看到米拉沉痛的表情,玛丽娅呼呼地抱头。
“啊啊!莱尔尔尔尔尔尔尔尔尔!米拉!我就不能做些什么吗?”
“也是那么,从莱尔少爷的研究室里把堆积的研究文件偷拿出来如何?”
“研究文件!我马上去拿!”
话音未落,玛丽娅就像一阵风似的离去了。
“哎呀呀。终于能安静点了。”
米拉得体得跟着玛丽娅,打开了门。
这里是有着高价而沉静装饰的客房,而在其中床上的是——
“呜、呜啊,头好热全身疼痛”
发烧时的呻吟声,正阴沉地在室内回响。
莱尔正缩在棉被和毛毯里,头上搭着冰袋。
随着思考机关的破坏,所有机关停止运作,气囊的气体尽数排出的飞行战舰,沉入了霍尔湖深深的湖底。
从飞行战舰逃出,已经有三天了,莱尔发起了高烧。
在早春的湖里游泳并非完全勉强,而从被卷入沉没等一系列事情来考虑的话,可能是引起了一些精神伤害莱尔自己是这么想的。
“不过,还是可以说这是光荣的负伤。毕竟是抱着两位女性,还要在霍尔湖里游泳。”
“呜、呜呜谁知道玛丽娅和露娜莉亚在水里重得和石头一样啊”
莱尔打着喷嚏,同时还混着呻吟。
“好了好了,你很努力了。”
米拉一边笑着,帮他换下冰袋。她似乎感觉莱尔做了十分有趣的事。
一边殷勤地护理着,米拉一边向莱尔搭话。
“我从小姐那听到了战况汇报,听说你杀进了对手的心灵空隙里呢。”
“打嘴炮是情非得已的战术”
发着烧的莱尔像是在说梦话一样回答。
“米拉。我是傲慢的人吗?”
“——嗯,该怎么说好呢。”
米拉微微睁大眼睛,调整了一下坐垫,然后用温柔的声音回答道:
“或许,既傲慢又不傲慢吧。具有非凡的才能,但又一事无成——对于这种浪费,别人的批评也是理所当然的。”
“嗯”
“不管怎样,这样就好吧。因为这是莱尔少爷你选择的。至少说,我并不讨厌哦。”
米拉衷心地加上一句。
如果没有这傲慢的温柔,莱尔会像无法停止运转的“机械”一样吧。为了击败威廉,他将人类看作是“数值”和“算式”。莱尔不喜欢这样,他不想要这种背离自己所望的生活,而选择更自在的生活方式。
要描述傲慢这个词或许也是一件傲慢的事。
但它包括了所有,玛丽娅、米拉——莱尔所喜爱的她们。
“算了我希望您能多试着去了解一下女人心就好。”
发烧呻吟着的莱尔似乎没有听到这句低语。
“哎呀呀不管怎么说,还是先治好感冒吧。”
米拉这么说着,在手袋里摸索着,然后掏出了装有透明液体的玻璃管。她拿掉盖子,往发着烧呻吟着的莱尔嘴里倒去。
“嗯呸!这、这是什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只不过一小口,就让莱尔在床上打起滚。因发热而红通通的脸,一下子染上了青色。
“哇!啊又甜又苦又辣又酸还有咸味而且还嘶嘶地翻滚”
“这是从我母亲那里传下来的滋养强身药。在南方诸岛流传——人称‘尸体复苏’。”
“确、确实感觉到尸体的惊讶味道了”
“好了啦,真正的好戏还在后头。”
米拉这么说道,这次拿出的是子弹形状的固体药丸。
“这种‘尸体复苏’分为上下两部分。”
“还、还有下”
“哎哎。当然,这是栓剂。”
米拉嘻嘻地笑着,带着杀虫时的笑脸卷起女仆装的袖子。
“来吧来吧莱尔少爷,乖乖地让我把这个插进去吧。”
“我、我觉得吃了上就行”
“这可不行。你的脸色还发青着呢。”
“这、这是因为药的缘故”
“你要懂得放弃哦?好了——放弃抵抗放松身体吧。”
绽开像怒放的向日葵一样的笑容,米拉向莱尔靠近。
“这样就弄好了。”
在经过了数日的研究室扫除后,露娜莉亚长吁了一口气。
坐到沙发上休息后,她听到脚边有叮哐的响声。
“”
露娜莉亚把塞在沙发底下的拿了起来。
被威廉·泽斯特操纵的维根海姆学院的学生们,已经被露娜莉亚解开了“傀儡”魔法,回到了普通的生活里。或许是他们都失去了被操纵时的记忆,看起来都如此悠闲和无忧无虑的样子。
雾之血族传承的《暗夜血族》的魔剑——在雾之血族只剩露娜莉亚一个人的情况下也成了没用的东西。如果再次被威廉那样怀有恶意的人使用的话,在人类社会还是会引起混乱的吧。
“这样就好了吧。”
因感冒而在朦胧中挣扎的莱尔这么说。
“这回的事件,唯一的成果就是取回这把剑。如果你说要处理它,我也更加为难。”
“为了露娜莉亚”,他没有把这种理由说出口。这是让她茫然的地方——不,让她感觉愤怒的地方。
“父亲大人、母亲大人、姐姐大人我啊,想要留在他的身边。”
露娜莉亚抚摸着收进剑鞘里的,如此低语。
“或许是命运也未可知,让只剩一人的雾之血族与他相遇了。”
自己的无力还没有雾散晴朗。但是,她想自己得接受这件事。
没有力量,无足重轻,可她仍可以身为雾之血族而自夸。仅剩自己一个人的事实——她已经见到了。
科学与魔法,在它们狭缝里生存的《最后魔女的弟子》——她想和他走到最后。
或许,自己苟活下来这件事的意义就在于此。
“不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我自己你会原谅我吗?”
没有任何人回答她——似乎是这样:
“这样不好吗?”
一道声音回答。
露娜莉亚抬起头,在打开的门边,玛丽娅正站在那里。
“玛丽娅大——”
“是玛丽娅哦这间书堆成山的房间,已经变得这么漂亮了啊。”
玛丽娅在房间里巡视。
“那是七年前的事情。”
玛丽娅像是闲聊一样说起话来。
“那时的我,是一个什么都满不在乎的假小子。所以我一点贵族大小姐的自觉也没有,把附近的孩子都带出去,自己做起了女大将。”
对于突然开始的话题,露娜莉亚莫名其妙地歪着头,玛丽娅继续说着:
“有一天,我发起的一个试胆大冒险,让我的一个女孩子朋友受了很重的伤。那是在幽暗的森林之中。她摔倒了,然后头碰上了尖锐的石头,鲜血呼呼直冒。但大家都哑然时,她却站了起来。那时候,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你在担心她——”
“‘大人会生气的’。这是我的第一个念头。”
“那是”
“在小时候也是没办法的吧?不管怎么说,我是个卑劣者的事实没有改变。现在想起来,还能让我感到作呕。那时候所有人里,莱尔是最先行动的。他走向受伤的女孩,将偷偷带过来的琥珀拿了出来——他用了魔法。”
那是玛丽娅第一次知道莱尔的秘密。
那个女孩子接受了莱尔的魔法应急处理,之后,又是莱尔带领大家回到村里。
“大家都非常感激救了女孩子的他。但到了第二天莱尔就被村里的朋友们疏远了。这是当然的吧?使在科学进步的时期,魔法就是妖魔鬼怪的手法,这种事情是常识吧。那件事之后,莱尔就搬到王都去了。”
因为来得突然,在他搬走之后玛丽娅才知道这件事、
再见到莱尔,是玛丽娅回到王都以后的事了。
与莱尔的久别重逢,让年幼的玛丽娅觉得自己是将莱尔从家乡被赶出来的罪魁祸首。更甚的是,她因为知道了自己青梅竹马的秘密而害怕。
“那时候我只想逃走。但是,莱尔他对我说没事的。然后,他说——”
“我不后悔。毕竟,我救了她。我救了她的命。所以我不后悔哦。玛丽娅应该担心的不是我而是她啊。”
这不像是年幼的——不过是十岁的弱小少年说出来的话。在这个年龄,失去朋友,就等于世界崩溃。但他依然说着不会后悔,也没有完全否定年幼的玛丽娅的罪恶感,但他也甚至体谅了她的感觉。
“这就是那个‘秘密’吗?”
“是的。这就是我最重要的,‘秘密’。”
虽然一脸寂寞,莱尔挺着胸膛,高昂着头,将堵在玛丽娅心中的悲伤阴云扫去,让她放晴。
那是玛丽娅·海赖最初恋上莱尔·韦德斯坦的时候。
“但是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么重要的回忆?”
“我和你约好了不是吗,听了你的坦白,我也不能再保持沉默了吧?而且威廉所说的也不是完全错误。”
“?”
“是那句‘不寻求补偿的温柔,那除了傲慢还会是什么?’。”
玛丽娅垂下眼睛苦笑着。
“莱尔从根本上是不会依赖别人的。比如他发明的思考机关。别人做不到的,他能做到;别人不知道的,他却知道。所以他总想着帮助别人,从没想过要接受别人的帮助。”
“所以这就是他自己说的‘伪善’?”
“是的。莱尔从本质上说,不需要任何人。”
“”
露娜莉亚沉默了。
玛丽娅的话,对于评价自己中意的对象来说过于辛辣。所以——她等待着接下来的话。
“因此——对,正因如此,我燃起来了。”
就如露娜莉亚想的一样,玛丽娅露出了想要挑战的笑容。
“对于这样的莱尔,我想给他的温柔附上理由——我想让他认可我,你不觉得是这样吗?”
“——是的。”
露娜莉亚点点头。
她觉得这不公平。自己是唯一那个心情五味杂陈的人。
她想要看到——这也是她决定留在他身边的理由
“所以啊。我不知道这么说合不合适感觉就像‘同志’一样哦。”
“是同志吗?”
“挑战同一个敌人呢。”
玛丽娅这么说道,爽朗地笑了。
“我没什么经验,所以不太明白”
露娜莉亚感到有什么压在了胸口上,为了确认它,她继续说着。
“同志也就是说意味着‘朋友’?”
“是吧,它们大体上相同。”
“我这是我第一次有朋友。”
“哼?那么,那不就是说你有很多初体验了?”
“?”
“第一次交到朋友,第一次拥有伙伴——第一次遇到劲敌。”
露娜莉亚看着赤铜头发的少女,一瞬间忘了眨眼。
“你真是个令人印象深刻的女性。”
“至少,你可以思考一下吧。”
身后总是跟着青梅竹马女仆的少女,将赤铜色的头发向上拢去。
“非常感谢。”
露娜莉亚低下了头。然后,她正面看着玛丽娅的眼睛。
“从今以后也请多多指教了。”
“哎哎。我也一样——直到莱尔爱上我哦。”
两名少女交换着无畏的微笑。
就在这时。
嘭!
“?莱尔?”
“莱尔大人?”
少女们睁大眼睛盯着冲进来的莱尔。
之前还发着烧,呻吟着的莱尔披着外套气喘吁吁,脸上发青的痕迹并不是由于发烧引起的。
“啊啊,别介意。我完全恢复了我感觉。”
不知为什么。莱尔摸着屁股说明道。
“哼?好了,怎样都好了。”
“来都来了,那就躺下来休息一下吧。”
“怎么,你们两个给人的感觉有什么变化了?”
“是吗?”
“那不是你的错觉吗?”
玛丽娅和露娜莉亚无视一脸困惑的莱尔,像是约好了一样分别抱住了他的两只手,然后一起走向房间中央的沙发。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是吗?””
她们一齐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地回答,这让莱尔更加一脸摸不着头脑了。
“你真想知道吗?”
“为什么不呢?”
莱尔一副这很明显的样子点点头。
“心理健康状况很差的话,是治疗不好感冒的哦。”
听到莱尔的话,两个人视线交汇。
“——很遗憾,这是个‘秘密’哦。”
“请放弃吧。”
玛丽娅一脸恶作剧的表情,而露娜莉亚看起来像在讽刺,然后她们都咯咯地笑了。
莱尔看着少女们的样子,不满似的撅起嘴。
看到这样的莱尔,少女们笑得更开心了。
《最后魔女弟子》的房间里,响彻了少女们的欢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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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
发表于 2013-1-5 06:37: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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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白鸟的独白
独白鸟的独白
正在读着这个后记的你啊。请试着脱下腰带。
哎?哎哎?我指的是封面的书腰带。请脱下来吧。
从扯破的黑丝袜里露出的白色大腿!
他们把我喜欢的什么东西藏起来了啊除此以外还有歪到一边的吊袜带也不分上下。——
对了对了。说到吊袜带,
“吊袜带好棒!”
“确实很棒。奔放的大小姐卷起裙子,露出大口径手枪什么的。”
“这是王道——呃,这种感觉吧。”
你相信吗?那真的就是那种感觉啊对吧?
好吧,我写的是可爱的女孩子们为了中意的纯朴男孩子还能和平共处的故事。
白色女生(黑丝袜)和红色女生(吊袜带)拼尽全力,就像书里的女仆一样有着脉脉的温情呢~请继续支持与爱护她们吧。
二〇一二年春翅田大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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