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tezero 精品堂 施工中 可在隔壁楼讨论 请勿回复插楼

hongan

06年末刚出版时，国内的珊瑚和精品堂出版了该小说，而后11年文库化之后，又有个台版尖端和陆版人民文学（这两个版本的翻译是一样的），现在网上流传的txt都是珊瑚版，没有其他版本，但是珊瑚版的翻译漏词漏译的非常多，而台版或者陆版的翻译又夹杂了许多过度的中文形容，所以我认为精品堂的翻译最好，于是自己整录精品堂的txt
我修改了一些错别字和错词，比如四字成语的颠倒、专业术语魔术和魔法的错用，还有一些不常见的方言用法，比如过身和过世，总之修改的部分都是仔细调查，与另外两个版本的反复对比后，确定才应该修改的

本文极其适合没有看过fatezero这部作品的，因为按照小说的出版顺序，是有一定悬念的，比如人物的图像，但是看动画时就像开了上帝视角，效果不好，并且在小说出版时，同时发售了一些小册子和cd来辅助读者阅读此作品，按时间，正确的阅读顺序是
第一卷➡️material/zero➡️第二卷➡️第三卷➡️魔弹的射手日历➡️第四卷&印象曲cd➡️all/over zero➡️fate/zero material
下面我会带大家按照此顺序来阅读此作品，给新人最完美的体验感

按小说中每一段倒计时，分割开，放在每一层楼，大家如果发现哪有错字或者想讨论，可以在隔壁楼讨论，小说中有一些初版印刷原本就有错的地方，我会在这里提及，不断更新编辑
这个链接里也是相关实物的科普介绍
https://bbs4.seikuu.com/thread-273749-1-1.html
讨论贴和实物科普介绍

希望大伙谁在看的话，请在隔壁楼回复一下，能更加勉励我加速更新


1，板凳第3楼里有一个“六年”，这个是日版初版的印刷错误，原本就印刷错了，后续版本已更改，是“八年”

hongan

插图



封面插图/武内崇
彩色/こやまひろかず
LOGO设计 / yoshiyuki(Nitro+)
封面设计/WINFANWORKS


圣杯战争——那是一场为了追求“圣杯”之力,由七个魔术师召唤出七个英灵展开互相杀戮的争夺战。这场战争至今为止经历了三次胜负,现在,第四场战争已经拉开了帷幕,魔术师们怀抱着各自对胜利的期望,来到了这片被称为冬木的战场加入了战斗。然而其中有一个男子,仍然对自己参加战斗的意义抱有疑问。他名叫言峰绮礼。绮礼看不透眼前的命运会把自己引向何方,只能不断地迷惘,不断地寻找为什么自己会被授予令咒这个问题的答案。然而战争的宿命终于安排绮礼和他的宿敌相遇了。那就是——卫宫切嗣。他是一个比任何人都热切地追求圣杯,比任何人都不择手段的人。

在Fate/stay night中只是简略提及过的那场十年前的第四次圣杯战争。在士郎的养父、凛的父亲以及年轻的言峰绮礼之间展开的那场战争的真相,将呈现在各位的面前……


虚渊玄
GEN UROBOCHI
Nitro+所属的剧本作家。
•代表作•
ファントム —PHANTOM OF INFERNO—
吸血歼鬼VJEDOGONIA
鬼哭街
沙耶之歌


书腰：

这是一个到起点为止的故事
TYPE-MOON的高人气游戏Fate/stay night众所期待的外传!
10年前的圣杯战争的真相,如今将呈现在各位面前……
执笔者为Nitro+的剧本作家——虚渊玄!
由TYPE-MOON×Nitro+的超强组合打造的小说，在此诞生!

对,Zero是正史,同时也是跟“Fate/stay night”有着不同方向的传奇动作剧。也可以说是官方的外典了。虽然究其根干的话毫无疑问是Fate,但是细节部分却是虚渊玄先生所演奏出来的独特旋律。在这里,并不存在任何曾经存在于“Fate/stay night”中的作为一个游戏的顾虑。它将会让故事沿着自身的方向,让登场人物尽情活跃,径直奔向结局。这种疾驰的感觉。就请大家怀着总有一天会到来的绝望以及在那之后的希望,等待着卫宫切嗣和作为其宿敌的“那个男人”之间的对决吧。
——奈须きのこ


第四次圣杯战争秘话



卫宫切嗣
Height:175cm
Weight:67kg
Blood type:AB
Birthday:11.11
擅长狩猎魔术师的冷酷无情的暗杀者。为了实现自己的宿愿而入赘爱因兹贝伦家，目的是夺取圣杯。




言峰绮礼
Height:185cm
Weight:82kg
Blood type:B
Birthday:12.28
负责监督圣杯战争的言峰璃正神父的儿子，对自己的灵魂抱有深深的疑问，在并非出自本意的情况下被卷入了圣杯战争。




爱丽丝菲尔•冯•爱因兹贝伦
Height:158cm
Weight:52kg
Blood type:unknown
Birthday:2.1
Measurements:B85 W56 H84
爱因兹贝伦家制造的魔道合成人(hormonclus)，卫宫切嗣的妻子，作为究极的魔道合成人母体而设计的试制品。



Saber
Height:154cm
Weight:42kg
Blood type:unknown
Birthday:unknown
Measurements:B73 W53 H76
和卫宫切嗣订立契约的Servant。虽然外貌看上去只是一个年幼的少女，但真正身份却是传说中的亚瑟王。




远坂时臣
Height:177cm
Weight:68kg
Blood type:O
Birthday:6.16
渴望着能到达“根源”的正统魔术师。为了在第四次圣杯战争中确保必胜的地位而布下重重谋略。




Archer
Height:182cm
Weight:68kg
Blood type:unknown
Birthday:unknown
拥有最强宝具的Servant，是个把别人嘲笑为“杂种”的高傲王者。其真正身份是人类最古老的英灵——英雄王吉尔伽美什。



维瓦•贝尔贝特
Height:157cm
Weight:50kg
Blood type:B
Birthday:10.3
魔术师的最高学府“时钟塔”的学生，为了让周围的人承认自己的才能，他满怀斗志地参加了圣杯战争。


久宇舞弥
Height:161cm
Weight:49kg
Blood type:A
Birthday:7.7
Measurements:B75 W58 H77
担任卫宫切嗣助手的女士兵。小时候被卫宫切嗣从战场捡回来，之后就一直把自己当成切嗣的道具来辅助他。


在往双枪的枪锋上注入澎湃杀意的同时，lancer如此向Saber说道：“请接受我的赞赏吧。到了这时候还没有出一滴汗，实在令人难以相信你是女流，的确了不起。”


站在面前的巨汗有着压倒性的存在感。真的是个高大得离谱的男人。






插画/武内崇
作画•彩色/こやまひろかず•苍月誉雄•MORIYA•simo
LOGO设计 / yoshiyuki(Nitro+)
装订/WINFANWORKS

hongan

序章

——八年前——

先来说一个关于某个男人的故事吧。
一个比任何人都热衷于理想、却正因此而绝望的男人的故事。

那个男人的梦想非常天真。
他仅仅是衷心希望世界上的所有人都能获得幸福。
这是每个少年都曾经梦想过、但意识到残酷的现实后就会逐渐舍弃的幼稚理想。
任何幸福都存在作为其代价的牺牲——无论是什么样的小孩子,也会在成为大人之前懂得用这种道理来辩解。
但是,那个男人却不一样。
也许他比任何人都要愚蠢,也许他的脑子被烧坏了某个部件。或者,他是属于被称为“圣人”的那一类人,并且身负着脱离常轨的天命吧。
当他领悟了世界上的所有生命都是被摆在牺牲和救赎的天平两端……
了解到无法让这天平上的任何一端的托盘变成空盘的时候……
从那一天开始,他就立志要成为这个天平的计量者。
为了更多地、更实在地让这个世界的嗟叹之声减少,没有别的路可选择了。
为了挽救哪怕只承载着多一个生命的托盘,而舍弃哪怕只是少一个生命的另一个托盘。
那是为了让多数人活下去而杀光少数人的行为。
所以,他救的人越多,就越擅长于杀人的技艺。
无数次,无数次,他让自己的双手涂满了鲜血,但却从来没有畏怯过。
不管手段是否恰当,不管目的是否正确,只为了让自己成为一个准确无误的天平计量者。
绝对不能弄错生命的数量。
每个生命都没有贵贱、也没有老幼之分,只有唯一的定量单位。
他平等地救人,同样也平等地杀人。

但是,他却醒悟得太晚了。
要绝对公平地对待所有人,
也就意味着不去爱任何一个人。

如果这样的铁则,他能早点铭记于心的话,那倒还有挽救的余地。
如果早点让自己年轻的心冻结、坏死,成为一台完全没有血没有泪的测量机械的话,他就能过着一直默默地甄别着生者和死者的生活了吧。那样的话,就没有任何苦恼了。
但是,那个男人却不是这样。
别人欢喜的笑容会让他的心得到满足,别人恸哭的声音则会让他的心颤抖。
痛苦绝望的嗟怨会让他怒火中烧,寂寞的眼泪会让他忍不住伸出手来。
在追求着超越人间规律的理想的同时——他却显得太有人情味了。

这种矛盾,不知道已经让他受到了多少惩罚。
曾经有过友情,也曾经有过爱情。
纵使是这些他珍爱的生命,或是其他素未谋面者的无数生命,同时被放在天平的左右两端的时候——他也从来不会有所偏颇。
在爱着谁的前提下,也依然将其生命与其他生命一起视为等价,平等地尊重,平等地舍弃。
无论何时,他所珍爱的人,都注定了在相遇的瞬间失去。

而现在,这个男人正面临着一次最大的惩罚。

窗外是冰冷刺骨的风雪,这是一个让森林的大地都冻结成冰的极寒之夜。
然而,建筑在冻土之上的古城中的一个房间,却处在燃烧着柔和炉火的暖炉呵护中。
下道个子。
在这个温暖的结界之中,男人抱起了一个新的生命。
那个过于细小的——即使抱起来还是感觉到手中空空如也的身体,甚至不具备现实的重量。
那质感就像是用手捧起一把初雪,只要轻轻一摇晃就会立刻消失似的,脆弱纤细的感觉。
虽然看上去无比虚弱,可是却在努力地生存着,正堕人了梦乡的小小身体有着暖和的体温,双唇因为呼吸而缓慢地抖动。还有现在那纤薄的胸膛中微微的鼓动,对于这幼小的生命来说,这已经是极限了。
“放心吧,她在睡呢。”
孩子的母亲把身子靠在寝台上,微笑看着他抱着孩子的样子。
虽然母亲脸上仍然残留着产后的憔悴,血色很差,可是那让人联想起高贵宝石的美貌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最令人赞叹的是,那能把疲累造成的憔悴一扫而光的幸福神采,让她那温柔的眼神和微笑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就算是一直以来照顾着她的乳母们来抱,这孩子也会哭的。 这样子乖乖被人抱还是第一次呢——看来她也懂事呢,因为知道对方是温柔的人,所以觉得没必要哭闹吧。”
“……”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呆然地比照着母女俩的容貌。
爱丽丝菲尔曾经有过这么灿烂的微笑吗?
本来的她就是个跟幸福没有什么缘分的女人。不管是谁,都从来没有要给她带来幸福这种想法。她不是由神创造的人,而只是人类所创造之物……对于作为魔道合成人而诞生的她来说,这种对待也是理所当然的。而爱丽丝菲尔自己也从来没有期望过这一点。对以人偶的身份诞生,以人偶的身份被养大成人的她来说,恐怕连幸福这个词的意义也未必理解吧。
可是现在的她——却竟然笑得如此灿烂。
“能生下这个孩子,真的太好了。”
爱丽丝菲尔·冯·爱因兹贝伦用带着温柔和慈爱的眼神看着熟睡的婴儿,静静地低声说道。
“从今以后,这个孩子将作为一个仿造品生存下去。虽然她应该会觉得很痛苦,也可能会诅咒被这样一个身为仿造品的母亲生下来的命运。但不管怎么样,现在的我真的非常高兴。我爱这个孩子,也为她感到骄傲。”
这个婴儿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只是个外表可爱的初生儿——
然而当她还在母亲腹中的时候,已经被做过好几次魔术处理,身体的构造比起母亲更与一般人类有异。她一出生,将来的用途就早已经被决定好了,她的肉体可以说只是一个用魔术回路打造出来的团块。这,就是爱丽丝菲尔的爱女的真正身份。
然而,即使她的诞生要面对如此残酷的命运,爱丽丝菲尔还是觉得这是件好事。她肯定了自己的诞生,也肯定了女儿的诞生,现在的她笑得如此幸福,她热爱着眼前这个小小的生命,以她为傲。
这种坚强,这种高尚的心,源自作为一个“母亲”的本能。
原本只是作为一个人偶而存在的少女,得到了爱情,还得到了作为一个母亲所拥有的不可动摇的力量。这应该是一种不输给任何人的幸福吧。被暖炉那温暖的热量包围、守护着的这对母女所在的寝室,此刻,跟所有的绝望和不幸都无缘。
然而——男人心里十分清楚。自己所属的世界,其实应该更接近于窗外飞雪狂舞的世界。
“爱丽,我——”
才刚吐出几个字,男人的内心已经感受到宛如刀割的痛楚。 而那把刀,既是怀中婴儿那安然的睡脸,也是床上母亲那灿烂的笑容。
“——我,总有一天不得不杀了你的……”
男人说道,五脏六腑都几乎要被这句话绞碎了。
爱丽丝菲尔听了只是用平静的表情点点头。
“这个我知道。这也是理所当然的。这是爱因兹贝伦家的悲剧。我就是因为这个目的才会诞生的。” 这是早就已经注定的未来。
那之后过了六年,男人就把自己的爱妻送上了黄泉之路。爱丽丝菲尔作为拯救这个世界的必要牺牲,成了为他的理想而献出生命的祭品。
那是两人之间早就说起过无数次,双方都已经明了的事情。
每一次在说起的时候,男人都会泪流满面地诅咒自己的命运,可是爱丽丝菲尔每一次都会原谅他,给予他勇气。
“我之所以会像现在这样子,就是因为知道了你的理想,心里也怀着同样的祈愿。是你给我指明了方向,让我拥有一个跟人偶截然不同的人生。”
为同一个理想而生,为同一个理想而死。这样做的话就能成为这个男人的另一半了。这就是名为爱丽丝菲尔的女性所认定的爱的方式。就是因为她的这个想法,两人才能相依为命到今天。
“你可以不用凭吊我的,因为我已经成为了你的一部分了。所以,你只要忍受降临在你身上的痛苦就好了。”
“……那么,这个孩子呢?”
手中婴儿的体重简直跟羽毛无异,可是,男人却感受到了另一种意义的重量,双腿都禁不住颤抖起来了。
这个孩子对他的理想,可以说还没有任何理解或者觉悟。既无法理解他的生存方式,也无法原谅他的行为。现在的她,还没有这个能力。
不过,就连这么脆弱无垢的生命,他的理想也是不会放过的。
生命之间无分贵贱,不管老幼,只是定量的一个单位——
“我……没有拥抱这个孩子的资格……”
男人好不容易挤出了声音,内心快要被那近乎疯狂的爱意压碎了。
一滴清泪,滴落在怀中的孩子那樱色的脸颊上。
男人无声地哽咽着,跪下了双膝。
为了消灭这个世界无情的一面,自己必须要变得更加无情……可是对于已经拥有重要的人的他来说,这是必须面临的最大惩罚。
这个世上自己最爱的人。
就算是毁灭世界也想保护的人。
但是男人自己心里清楚。当自己所深信的正义,要求牺牲这个无垢的生命时——他,卫宫切嗣这个男人会做出什么样的抉择。
他哭了。他害怕这个说不定哪天就会降临的日子,害怕那个万一的可能性。怀抱之中散发出的淡淡温暖让他的心绞痛。
爱丽丝菲尔从床上坐起身子,伸出手去把泣不成声的丈夫抱在怀中。
“不要忘了。你的理想就是想创造一个所有人都不会再像你现在这样哭泣的世界,不是吗?还有八年……到那时你的战斗就会结束了。我和你要一起实现这个梦想。圣杯一定会拯救你的。”
身为妻子的她深知他的苦恼,无限温柔地擦去了他的泪水。
“到了那天之后,请你挺起胸膛,作为一个普通的父亲,再一次拥抱这孩子——拥抱我们的伊莉雅丝菲尔。”

hongan

——三年前——

根据神秘学的说法,这个世界的外侧存在着位于次元论顶点的“力量”。
那被认为是一切事物产生的源头所在的坐标,也是所有魔术师所追求的“根源之漩涡”……记录这个世界万物从起源到终结的一切情况,能够创造出一切的神的所在之处。
在二百年前,曾经有人实际上尝试过到“世界的外侧”去。
爱因兹贝伦、马其里(注:マキリ,与间桐的日文发音相同)、远坂——这些被称为起源御三家的人们,企图要再现在众多传说中都曾描述过的“圣杯”。为了召唤出这据说可以实现一切愿望的 “圣杯”,三家的魔术师各自提供自己家族一直尘封的秘密,打算把这有着“万能之釜”之称的圣杯再现于世。
……不知是否因为得知圣杯只能实现一个人的愿望这个真相,他们之间的相互协助最终变成了一场腥风血雨的战争。
这就是“圣杯战争”的开始。
自此之后,以六十年为一个周期,圣杯都会再度降临这片曾经被召唤过的名为“冬木”的极东之地。然后圣杯会选出七个魔术师作为拥有得到它的资格的候选者,把它那庞大魔力的一部分分给这些人,使他们有能力召唤出名为“Servant”的英灵。而这七个人必须经过一番生死搏斗,来决定当中谁有资格拥有圣杯。
※※※※※
——简单扼要地说明的话,言峰绮礼所得到的解释就是这些内容了。
“那刻在你右手上的纹样叫做‘令咒’,那是你被选中的证据,也是你被赐予用来支配Servant的圣痕。”
这个用流畅而响亮的声音给自己说明情况的人自称叫做远坂时臣。
南伊特里诺,一座有点高陡的山丘上的大宅一室。现在,三个男人正坐在房间的安乐椅上。绮礼和时臣,以及给两人做介绍,并负责主持这个会议的神父,言峰璃正……绮礼的亲生父亲。
作为已经年届八十的父亲的朋友,这个名叫远坂的奇怪日本人未免太过年轻。虽然看上去年龄大概和绮礼差不多,可是身上却带有一种沉稳的风度和气势。一问之下,原来他的家族在日本也是名门世家,这座大宅也是他的别墅。不过最让绮礼吃惊的是,他在刚见面的时候就毫不掩饰地向绮礼宣称自己是“魔术师”。
魔术师这个词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虽然绮礼和父亲一样, 都是从事圣职,可是他们所担任的工作和一般世人所了解的“神父”有着本质上的区别。绮礼他们所属的“圣堂教会”担任着把正统教义之外的奇迹或者神秘学说打上异端的烙印,并进行驱逐或消灭的任务。也就是说,他们的立场是要把魔术之类的有渎神灵的行为通通消灭。
而魔术师们则自行组织魔术师,组成一个称为“协会”的自卫集团,对抗圣堂教会的威胁。虽然现在两者之间已经取得了暂时的和解,保持着目前的和平状态,不过即便如此,圣堂教会的神父和魔术师共处一室进行讲学会这种事,也还是十分不可思议的。
根据父亲璃正的话,远坂家虽然是魔术师的家族,但是跟教会却有着很深的渊源。
而绮礼发现自己右手手背上那浮现出来的纹样状的三条痣是在昨天晚上。他问父亲那是什么的时候,父亲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在第二天早上把他带来特里诺这里,把这个年轻的魔术师也叫了过来。
之后,经过简短的寒暄之后,时臣对绮礼所说的,就是刚才所述的有关“圣杯战争”的秘谈的解说。绮礼手上浮现出来的痣所代表的意义……也就是说,在三年后圣杯将会第四次出现,而绮礼得到了可以参与奇迹争夺战的资格,并有实现愿望的机会。
对于要求自己战斗这种事他倒是没有什么抵抗情绪。在圣堂教会之中,绮礼的职责就是实地进行异端排除,说白了也就是战斗员。可以说跟魔术师进行殊死搏斗是他的使命。问题是,魔术师之间互相争斗的圣杯战争之中,身为圣职者的绮礼为什么非得以“魔术师”的身份参加不可——他有着这种矛盾。
“圣杯战争的实态,其实就是以Servant为使魔进行战斗。而为了战胜别人存活下来的话,需要有作为一个召唤师的必需实力。本来的话,被圣杯选为Servant的主人的你们七人,应该都是魔术师才对。而像你这种和魔术没有什么缘分的人,竟然会在这么早期就被圣杯选中,也只能说是极为特异的例子了。”
“圣杯所选择的人选,会有序列吗?”
绮礼到了这个时候还是摸不着头脑。
时臣答道:
“刚才说的‘起源御三家’——现在改名为间桐的马其里家、爱因兹贝伦家以及远坂家的魔术师会优先得到令咒,也就是说
时臣举起了右手,给绮礼看他手上浮现出来的三条纹样。
“远坂家是由身为今代当家的我,参加下一次圣杯战争。”
那么眼前的这个男人,现在虽然这样诚恳详细地引导绮礼, 可是在不久的将来,他们也会演变成互相残杀的命运吗?虽然还是听不太明白,可是绮礼决定把最想知道的问题提出来。
“刚才您所说的Servant，究竟指的是什么呢?召唤英灵来作为使魔使用,这究竟是……”
“虽然这也许比较难以置信,不过这是事实。这个应该是圣杯战争中最不可思议的部分吧。”
根据历史、人们口头传承的那些超人或伟人传说,这些超人、伟人成为了人们永久不变的记忆,他们死后并不会进入人间道而是会升格进入英灵之城,因此被称为“英灵”。他们和魔术师随便可以召唤出来使用的那些魑魅魍魉或者怨灵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讲白了就是近似于神的灵格存在。就算可以借助他们一部分的力量,要把他们召唤到现界当作使魔这种事,一般来说是难以想像的。
“而把这种不可能的事情变成可能的,就是圣杯的力量。如果这样想的话,你就知道圣杯是怎样一个不得了的东西了吧?因为像这种Servant的召唤,其实也不过是圣杯力量的一小部分。”
似乎远坂时臣自己也觉得说出口的话有点难以置信了,他深深地舒了一口气,摇摇头。
“不管是近在距今一百年左右的过去,还是在遥远的神代太古时代,英灵都在被不断召唤。七个英灵跟从七个Master,守护自己的Master,驱逐敌人的Master……某个时代某个国家的英雄在现代复活,互相残杀以争夺霸权,这就是冬木的圣杯战争。”
“……在那住着几万人的地方做这种会引起恐慌的事情?”
所有的魔术师都会隐瞒自己的身份,这是早已经达成共识的理念。在这个以科学作为唯一普遍原则并信奉着的时代,这种态度也是理所当然的。而说到这个的话,作为圣堂教会也绝对不会把他们的存在公开。
不过英灵的话,就算只有一个,也拥有可以带来巨大灾害的威力。如果把七个这种可以说是现身世上的神的Servant作为人类互相争斗的工具的话……这种情况跟使用大规模杀戮武器进行的战争其实也差不多了。
“——当然,对决要在秘密中进行——这个已经是所有人默认的共识了。而且为了保证这个,还特意准备了监督者。”
一直保持沉默的绮礼的父亲——璃正神父插口道。
“每六十年一次的战争,这已经是第四次了。在第二次战争的时候,日本已经开始了文明化。虽然说那是极东的偏僻之地,可是也不能不掩人耳目地进行大规模的破坏。
因为这个原因,从第三次圣杯战争开始,我们圣堂教会就开始决定要派遣人担任监督了。一来要让他们的存在保持隐蔽,二来是要让魔术师们遵从暗斗的原则。”
“您是说教会担任魔术师争斗的审判吗?”
“正因为这是魔术师之间的争斗,所以由魔术协会的人来担任这个职务的话会很容易引起派别争斗,无法进行公平的审判。 所以协会就只能拜托外面的人来担任这个任务。
而对于这件事,由于这场争斗的起因是冠有圣杯之名的宝具,所以我们圣堂教会也不能置之不理。因为这个所谓的圣杯有可能就是盛接神之子的血的真正圣杯,所以我们也不能无视这件事。”
绮礼和父亲璃正父子两人都是归属于一个被称为第八圣迹会的部门。在圣堂教会中,这是一个负责管理、回收圣遗物的部门。被称为圣杯的宝具不仅在很多的民间传说或者口头传承中出现,就算是在教会的教义里,“圣杯”所占的比重也是相当大的。
“因为这个原因,就在上次——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混乱中开展的第三次圣杯战争的时候,就是当时年纪尚轻的我担任了这个重要任务。而下一次战役,我也会到冬木去,继续监督你们的战斗。”
听了父亲的话,绮礼不由得迷惘了。
“请等一下。圣堂教会派去的监督者,不是为了公平而派出的吗?如果亲人参加这场战争的话那岂不是……”
“这个只能说是规则潜在的盲点了……”
平时严肃的父亲那意味深长的笑容,更让绮礼愈发不安了。 “言峰先生,您别让他困惑了,我们还是进入正题吧。”
远坂时臣也别有深意地催促老神父道。
“呵,说的也是——现在为止你所听到的,不过是有关圣杯战争的‘表面性’的东西。而今天我之所以让你和远坂家的人见面,是另有目的的。”
“……另有目的?”
“其实,出现在冬木的圣杯和‘神之子’的圣遗物根本是两回事,这个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得到了确实的证明。在冬木的圣杯战争中争夺的圣杯,只不过是一个犹如理想乡一般的万能之釜的复制品,是只有魔术师才可以使用的宝具。可以说跟我们教会没有一丝关系。”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要不是这样的话,圣堂教会根本就不可能安于“监督者”这个老老实实的位置。要是真的牵涉到“圣遗物”的圣杯的话,教会恐怕会不惜违背休战协定也要把那圣杯从魔术师手中抢过来吧。
“要是圣杯只是用作本来的目的,作为一个可以到达‘根源漩涡’的工具而存在的话,那么这件事就跟我们圣堂教会没有什么关系了。因为魔术师们对根源的渴望追求,跟我们的教义并没有冲突。”
“——不过,如果因为这个原因就放着不管的话,冬木的圣杯也未免过于强大了。不管怎样,它号称为万能愿望之器。要是落入心术不正的人手上的话,真的很难预计会带来什么样的灾害。”
“那么,当作异端排除掉的话那不是——”
“这个也很困难。魔术师们对这个圣杯的执着并不寻常。要是我们要进行正面审判的话,肯定会跟魔术师协会引发冲突,这样的话牺牲就会变得难以预计了。既然如此,还不如想出一个妥善之策,把圣杯托付到‘可以信任的人’手中。没有比这个更为有效的方法了。”
“……原来如此。”
绮礼逐渐明白了这次会面的意义所在。也明白了身为神父的父亲为何会和魔术师的远坂时臣进行交往。
“远坂家从祖国开始弹压信仰的时代开始,就已经和我们一样贯彻教义,和我们的教会相当有渊源。而时臣本人的人品方面也值得信赖,而且更为重要的是,对于圣杯的用途,他也做出了明确的规定。”
远坂时臣点点头,然后接着说道:
“我们的目的就是到达‘根源’。我们远坂家的宿愿就只有这一点。然而——可悲的是,曾经跟我们拥有过这个共同理想的爱因兹贝伦家以及间桐家,经过代代相传之后,却已经丧失了这个理想,现在已经完全忘记初衷了。而至于从外面招揽回来的四个Master,我想也不用多说了。他们究竟是为了什么样的肤浅愿望而追逐着圣杯这一点,不是我们所能够想像的。”
也就是说,圣堂教会所能够容忍的圣杯获得者,除了远坂时臣之外别无他人。他想说的就是这点了吧。绮礼终于开始理解自己的作用了。
“那么我要做的就只是以让远坂时臣先生赢得圣杯为目的,参加下一场圣杯战争就行了,是吧?”
“没错,正是如此。”
说完这句话之后,远坂时臣终于露出了笑容。
“当然表面上,我和你还是得装作是为了争夺圣杯而斗个你死我活的敌人。但是,为了我们确实的胜利,我们要在水面下齐心协力,共同进退,把剩下的五个Master全部驱逐消灭干净。”
璃正神父一边听着时臣的话一边郑重地点着头。恐怕圣堂教会担任中立审判的角色这种说法,应该只是一个幌子而已。教会应该也会有自己的想法,并早已经对这场圣杯战争出手了吧。
不过就算如此,绮礼也没有选择的余地,如果教会的意向已经明确决定的话,绮礼作为一个执行者,就只有忠实地执行命令这条路可以走。
“绮礼君,你将会以派遣的形式由圣堂教会转属魔术协会,成为我的徒弟。”
远坂时臣用事务性的语气继续说道。
“转属——吗？”
“正式的辞退函已经准备好了,绮礼。”
璃正神父这样说着,递出了一封书简。那是圣堂教会和魔术协会联名向言峰绮礼发出的通达文件。绮礼不禁惊讶于他们的办事神速。昨天才得知这件事,今天就已经准备得这么周到了。
而事已至此,他们始终没有在乎绮礼的个人意见的意思,不过绮礼对于这一点也没有可以生气的理由。本来他就没有什么个人的意志之类的想法。
“你马上就要在日本的敝宅中日以继夜地接受魔术的修炼。下一次圣杯战争是在三年后。而在那之前,你必须得成为一个能够操纵Servant,作为一个Master参加这场战争的魔术师。”
“可是——没关系吗?如果我求教于您的话,到战争开始的时候,我们应该会被人怀疑有同盟关系的吧?”
时臣冷冷地笑着摇摇头。
“你还不了解魔术师。因为各种利害关系而师徒自相残杀这种事,在我们的世界可是家常便饭。”
“啊——原来如此。”
绮礼本来就不认为自己了解魔术师,不过关于魔术师这种人的行为模式他还是觉得自己有充分的把握的。毕竟他也是个在此之前好几次和那些“异端分子”交过手的执行者了。而那双手杀过的魔术师也不是十个二十个就能够概括的。
“那么,你还有别的什么疑问吗?”
当他就要接受这个安排的时候,被时臣这么一问,绮礼于是把自己刚才百思不得其解的、关于起因的问题说了出来。
“只有一个——选择Master的圣杯的所谓的意志,究竟是怎么回事?”
看来对于时臣来说,这是个完全出乎意料的问题。远坂时臣皱起了眉头,想了一会儿然后说道:
“圣杯……当然,会从那些诚心需要它的人之中优先选出Master。而作为这个可以举出的例子就是,刚才也说过的包括我们远坂家在内的‘起源之御三家’。”
“那么所有的Master都有各自要得到圣杯的理由了?”
“这个也不一定。圣杯要出现的话,就必须要求有七个Master。要是时限已经逼近,而Master的人数还没有凑够,本来不会被选上的不合格人选也会出现令咒。这种例子听说在过去也是曾经有过的——啊啊,原来如此。”
在说着说着的同时,时臣似乎也发现了绮礼所抱持的疑问了。
“绮礼君,你还对自己会被选上这件事感到不可理解,是不是?”
绮礼点点头。不管怎么想,他都想不出自己会被那个愿望之器选上的理由。
“唔……的确是十分奇怪。你和圣杯的交集,大概就只有父亲担任监督者这件事而已吧……不过,也可以理解为,正因为这样才会选上你。”
“请问您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圣杯也许已经看穿了圣堂教会会成为远坂家的后盾这种发展了。只要教会的执行者拥有令咒的话,那个人就会为远坂家助势……”
这么说完之后,远坂时臣顿了顿,然后继续说道:
“也就是说,为了赐予远坂家两个令咒,而把你选为了Master……怎么样,你觉得这种解释可以吗?”
远坂的语气中已经充满了确信。
“……”
这种妄自尊大的自信跟远坂时臣这个男人的确非常相称。而这个男人身上具备的气势让这种自信并不令人生厌。
作为一个魔术师,远坂时臣应该可以说是极为优秀的了。而且,他还拥有跟那优秀相称的自负。所以,恐怕他绝对不会怀疑自己的判断吧。
也就是说,无论绮礼怎么追问下去,现在的远坂时臣也只能给出这种答案——绮礼得出了这个结论。
“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启程去日本呢?”
绮礼没有表露出内心的失落,改变了问题的内容。
“我还要去一趟英国。我到‘时钟塔’那边还有一点事。你先一个人前往日本吧。我会跟家里的人说的。”
“我明白了……那么,我会尽快出发。”
“绮礼,你先回去吧。我跟远坂先生还有点话要说。”
听父亲这么一说,绮礼点点头,然后独自一人站了起来,默不作声地行了个礼之后离开了房间。
※※※※※
仍然留在房间中的远坂时臣和璃正神父,无言地把目光投向窗外,目送着从门口出去的言峰绮礼的背影离开。
“是个很有出息的儿子呢,言峰先生。”
“作为一个‘执行者’的力量的话,他完全可以独当一面的。就算在同僚之中,也没有会像他那般刻苦修行的人。有时候光是看着都会觉得害怕。”
“呵……作为一个信仰的守护者,那可是模范般的态度啊。”
“啊哈,不怕老实说,我这副老骨头唯一可以引以为傲的事情就是有绮礼这么一个儿子了。”
以严肃著称的老神父对时臣却是十分和蔼,一副无话不说的样子,完全没有戒心。那眼神中充满了对独生儿子的信赖和慈爱。
“我到了五十岁还没有子嗣,已经有放弃养育继承人的打算了……现在想起来,竟然得到了这么好的儿子,真是有点受宠若惊啊。”
“不过,他答应得还真是爽快啊,简直超出了我的想像呢。”
“只要说是教会的意向的话,我儿子他就算明知道是火海都会往里跳的。他对信仰的忠诚可以说已经到了有点极端的程度了。”
时臣并没有打算去怀疑老神父的话,不过他从璃正神父的儿子身上感受到的印象,却跟他所说的“对于信仰的热诚”这种激情有着一点不同。绮礼这个男人与其说是无欲无求,不如说是带着一种虚无的态度。
“老实说,我还真是吃了一惊呢。好像对于他来说,要被卷入一场跟自己毫无关系的战争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似的。”
“不……对于他来说,那也许是一个救赎也说不定。”
简单地说完这句话之后,璃正神父忧郁地低声道:
“也许不应该跟你说这些事,不过,前几天他的妻子刚过世了。他们结婚还不到两年啊……”
“这真的是……”
听见这件意料之外的事情,时臣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虽然他表面的态度不会流露出悲伤,不过对于他来说,应该 是十分悲痛的事,恐怕他是一直在拼命压抑吧……意大利对于他来说有着太多回忆了。回到令人怀念的祖国,换一个新的环境,重新接受新的工作,对于现在的绮礼来说,可能是一个疗伤的捷径。”
璃正神父一边叹气一边说道,然后他定定地注视着时臣眼眸。
“时臣君,请你好好让我的儿子协助你吧。他是个必须要通过磨炼以确认自己信心的人,随着苦难的增加,他应该更能发挥自己的价值吧。”
听完老神父的一席话之后,时臣深深低下了头。
“我会铭记于心的。圣堂教会和第二代言峰的大恩,我们远坂家会永志不忘。”
“不,我只不过是遵守和先先代的远坂先生立下的誓约而已。——剩下就只能为你祈祷,希望神能够庇佑你顺利到达你所渴望的‘根源’了。”
“是的,祖父的执着,远坂家的宿愿,我的人生就是为了背负这些而存在的。”
远坂时臣把责任的重量和足以支撑起这个责任的自信藏在心中,深深地点了点头。
“这次圣杯应该会属于我们了。希望您能为我们见证这一刻。”
看着时臣那堂堂的态度,璃正神父在心中回想起已经去世的朋友的面容,暗暗为他祝福。
(朋友啊……看来你也得到了一个不错的继承人啊。)
言峰绮礼独自一人静静地行走在从山丘顶上的大宅通往山下的千回百转的小路上,地中海吹来的清爽凉风吹拂着他的头发。
关于刚才见到的、并进行过谈话的远坂时臣这个人,现在绮礼正在一一回忆刚才感觉到的印象,进行整理。
恐怕他之前的那一半的人生过得并不顺利吧。一定经历了不少磨难。他是一个拥有毫不动摇的自负和威严的男人,能把自己遭受过的所有辛酸全部转化成骄傲。
这种人物自己可以说是很了解的。因为自己的父亲,就和那个时臣是同类。
自己来定义降生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以及自己的人生意义,对此从不怀疑,并把这种想法奉为信念的男人们。他们绝对不会迷惘,也绝对不会踌躇。
不管处于人生的何种局面,他们都只会全力以赴,来执行作为自己人生的目标的、已经决定好的“某种目标”,具备以明确的方针行动的铁一般的意志。而那个“信念”的形态,以绮礼的父亲为例,就是虔诚的信仰心,而那个远坂时臣,恐怕就是自己作为被选中的人的自负——作为一个背负着跟平民不同的特权和责任的人的自我意识吧。可以说,他是最近已经日渐稀少的“正宗贵族”的后继之人。
今后,恐怕远坂时臣这个存在对绮礼来说将会具有举足轻重的意义吧……不过就算如此,他也绝对不会是个容得下绮礼的人。就凭他是父亲的同类这一点,绮礼已经可以肯定这个想法了。
只看得见理想的人,是不会理解没有理想同时不断迷惘的人的痛苦的。
像时臣这样的人所拥有的、把信念当成人生基础的“目的意识”的这种东西,正是言峰绮礼的精神之中所欠缺的。至今为止,绮礼已经度过了二十多年的人生,可是这样的东西在他身上从来就没有出现过。
※※※※※
从懂事开始,不管对于哪一种理念,他都从来没有过觉得崇高的想法,不管是追求什么样的东西,也从来感受不到快乐;不管是什么样的娱乐,他也感受不到片刻安宁。这样的人,是绝对不可能拥有目的意识这种东西的。
为什么自己的感性会和普通人相差这么远,就连这个问题,绮礼也不知道答案。只是不管是在任何领域,绮礼都没有找到过一个可以以乐观的态度追求、倾注所有热情的对象。
不过,即使如此,他还是相信神的存在。只是由于现在的自己还未成熟,所以看不见真正崇高的东西而已。
他一直相信着,总有一天自己会找到更为崇高的真理,会被更为神圣的福音所救赎。绮礼就是赌在这个希望上,才能走到现在。
不过在内心深处,绮礼自己也已经理解了一切。像自己这种人,就算得到了神的爱护,也还是无法得到救赎的。
这种对自己产生的愤怒和绝望,引起了他的自虐情绪。他只是借用修身苦行这种名目,来不断进行自我伤害。不过在他不断持续这种行为的时候,他的肉体已经被锻炼得坚硬如钢,回过神来的时候,在没有其他追从者的情况下,他已经成为了被称为“执行者”的圣堂教会精英。
谁都把这种地位称为“荣誉”。言峰绮礼的这种克己和献身精神,被视作圣职者的模范。就连父亲璃正也不例外。
言峰璃正对儿子的信赖和赞赏,绮礼十分了解。但这一切都是误解。绮礼自己对这种事实,其实内心颇为不舒服。这种误解恐怕一生都无法修正了吧。
绮礼内心抱有的这种人格上的缺陷,至今为止从来没有被任何人理解过。
没错,就连本应是自己唯一爱过的女人也——

“……”
这时绮礼感觉到了一阵类似贫血的晕眩，于是他放慢了脚步,把手搁在额头上。
一旦想起已成死别的妻子的时候,不知为什么眼前就会像弥漫了一层雾霭似的,思维也会变得散漫,仿佛站在雾霭重重的悬崖上的感觉。有一种本能的逃避心理在不断地提醒自己,绝不能再往前踏出一步了。
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山脚。绮礼停下了脚步,回头远远地望向山顶上的房子。
今天和远坂时臣的会面,有一个一直得不到满意解答的最大疑问……而这个问题才是绮礼内心最为在意的。
为什么“圣杯”的奇迹之力会选择了自己?
时臣给他的说明对他而言只是一种牵强的解释。圣杯只是想找到一个时臣的后援者。如果是这样的话,就算不是绮礼,和时臣关系更为亲密的人才应该还有很多很多。
离下一次圣杯出现,还有三年的时间。既然如此,这么早就出现了令咒的自己之所以会被选中,一定有什么特别的理由。
然而……越是去想,矛盾就越多,这让绮礼非常烦恼。
本来的话,他应该是一个“绝对不会被选上”的人。
绮礼并没有“目的意识”,也没有什么理想和宿愿。不管怎么想,他都不可能承担起“万能的满愿机”这样的奇迹。
绮礼忧郁地看着右手手背上出现的三条纹样组成的徽标。
听说令咒就是圣痕。
到了三年之后,自己究竟会背负怎么样的命运呢……?

hongan

——一年前——

眼前的女性,他马上就认出来了。
假日的午后,春日和暖的阳光正灿烂地铺洒在周围的草地上,目之所及处尽是踏着草坪玩耍的小孩子和在一旁看着的父母的笑脸。围着喷泉建造的公园广场,很多人都把它看作是一个和家人一起快乐地度过假日的好地方。
不过,就算眼前人山人海,他还是没有丝毫迷惘。
不管是在人潮之中,还是身在距离遥远的地方,他也有自信绝对不会认错她。即使她只是一个一月也难得见到一次的,几乎跟毫无关系的陌生人没什么不同的人。
直到他走到正在树荫下乘凉的她的身边的时候,她才注意到他的存在。
“——嗨,好久不见了。”
“哎呀——雁夜君。”
她一边优雅地笑着弯起了嘴角,一边从正在看着的书上抬起了眼睛。
好像瘦了不少——这样子觉得的雁夜感觉到一阵不安。看来现在的她正被某种心事烦扰着。
真想马上问明原因,然后自己尽力帮她把这心头大石解决掉——不过不管内心的这种冲动有多强烈,雁夜还是什么都不能做。他们的关系并没有亲密到可以毫不客气地为她排忧解难的地步。
“好像已经有三个月没有见过你了。这次出差时间还蛮长的呢。”
“嗯……是的。”
在睡着的时候一定会出现在梦中的她的笑脸。可是一旦出现在自己面前这么近的地方的时候,他却连正眼看一下的勇气都没有。至今为止是这样,恐怕今后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吧。雁夜也许一辈子都无法直视她的笑脸。
就因为是不管什么时候都会让自己顾虑的人,所以在进行过例行的寒暄之后,就不知道接下来要说些什么了。两人之间的对话出现了一段微妙的空白。
这也是每次都会出现的情况。
在这空白演变成尴尬的沉默之前,雁夜开始东张西望,找寻下一个可以搭话的人。
——有了。他看到了一个正混杂在草坪上的孩子堆中,活泼地跳跃着的双胞胎之一。虽然年纪尚幼,可是已经拥有从母亲处继承过来的美貌的少女。
“小凛——”
雁夜一边叫着一边挥起了手。那个被叫作小凛的少女注意到他,满脸笑容地跑了过来。
“雁夜叔叔,你回来了吗!买了礼物给我了吗?”
“啊,凛,你怎么可以这么失礼……”
母亲脸露难色的训斥,少女似乎完全没有听到。雁夜露出笑容,回应眼睛充满期待光芒的凛,他拿出两袋礼物,把其中的一袋 递给了她。
“哇~好漂亮……”
那是用大小不同的水晶片串排而成的胸针,少女只看一下就已经被俘虏了。虽然考虑到她的年龄,送这个还为时过早,不过雁夜也知道凛有着和年龄不太相符的兴趣。
“叔叔,谢谢你!这个,我会好好珍惜的!”
“哈哈,凛喜欢的话,叔叔就高兴了。”
雁夜一边用手摸着凛的头,然后开始找寻另一个要送礼物的人。不知为什么,似乎不在这个公园里。
“对了,小樱在哪里呢?”
被雁夜这么一问,凛的笑脸立刻变得空洞起来。
那是孩子在勉强接受无法理解的现实时才会露出的放弃以及思考都停止了的表情。
“小樱……她已经不在了。”
凛用僵硬虚无的眼神,毫无抑扬顿挫地回答完之后,似乎很怕被雁夜追问什么似的,掉头跑回刚才还在一起玩的孩子们中去了。
“……”
雁夜不太明白凛所说的话的意思,不自觉地把视线投向了凛的母亲,等他注意到这一点的时候,发现她那黯淡的视线已经移开,正呆呆地看着虚空。
“发生什么事了……?”
“小樱现在既不是我的女儿,也不是凛的妹妹了。”
她用平静的声音说道,但是语气却比刚才的凛更为忧伤。
“那孩子已经去了间桐家了。”
间、桐——
这个熟悉得甚至要避忌的名字,像刀子一般直插雁夜的心。
“这怎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葵小姐?”
“这个就不用问了吧。尤其是你,更应该心里有数了不是吗, 雁夜君。”
凛的母亲——远坂葵努力压抑着感情,尽量不去看雁夜的脸,用冷淡且硬邦邦的语调淡淡地说道。
“间桐之所以会想要有着魔术师血统的孩子的理由,你的话,不会不清楚的吧?”
“为什么、你会……同意这件事?”
“这是那个人决定的。远坂家的当家决定了要答应世代为盟的间桐家的请求……这个单凭我的意愿怎么可能阻止得了?”
母亲和孩子,姐姐和妹妹,竟然就因为这样的理由而被分隔开了。
自己当然很难接受这样的解释,不过却很明白葵,以及年纪尚幼的凛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的理由。作为魔术师就必须这样, 这种残酷的命运,雁夜自己也深有体会。
“……你就甘心这样吗？”
看着用僵硬的声音这样子问自己的雁夜,葵无力地苦笑着回答道:
“自从决定嫁入远坂家,自从决定成为一个魔术师的妻子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了。有着魔导血统的家族,想要像一般家庭那样得到那种普通的幸福,这种追求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雁夜无法再说什么。而这位魔术师的妻子顿了顿之后,像是在拒绝他的关心似的温柔低声道:
“这是远坂家和间桐家的问题。这些事和已经走出了魔术师的世界的你,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没错,跟你无关。葵轻轻地摇摇头,再次小声加上了这么一句。
雁夜听了这句话,连身体也动弹不得了。仿佛自己已经变成了这公园里的一棵树木似的,一阵无力以及被孤立的感觉把心压得生痛。
葵从很久以前的少女时代开始,就结婚成为别人的妻子,到后来成为两个孩子的母亲,这一路以来,她对雁夜的态度都从来没有变过。这个比雁夜年长三岁的青梅竹马的邻家少女就像亲生姐姐一样,对待雁夜的态度始终温柔而亲切。
那样子的她像现在这样清楚地在两人之间划出界线,这是第一次。
“要是你有机会见到樱的话,请对她温柔一点。那孩子很喜欢雁夜君你的。”
在葵那温柔的视线的另一端,凛正在快乐活泼地玩耍着,像是刻意要把悲伤完全抛诸脑后一般。
仿佛那样的凛就是她的答案一般,远坂葵做出以一个假日陪孩子玩耍的母亲应有的表情,静静地把侧脸留给站在一旁说不出话来的雁夜。
然而,雁夜却并没有看错。他也不可能看错。
坚强地,冷静地,肯定了命运的远坂葵的眼角,停留着一滴无法隐藏的清泪。

雁夜快步走在当初离开的时候以为再也不会见到的故乡的景色之中。
虽然好几次都有过回来冬木市的打算,但从来没有渡过那条河,从来没有踏进过这个深山中的小镇。现在想起来,离开这里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吧。和那些每天都在改变,日新月异的新都市不一样,这一带的时间仿佛停滞不前,丝毫看不到任何变化。
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闲静街道。只是当他放慢步调仔细观察周围景色的时候,脑海中慢慢掠过的回忆之中,却找不到一丝快乐的碎片。雁夜把这种无意义的乡愁抛在一边,脑中不断回想的是一小时前跟葵的问答对话。
“……你就甘心这样吗?”
自己不加思索地向垂下眼睛的葵这样问了。那么阴险的声音竟然会从自己的口中说出,这种事情,也已经好几年没有过了。
尽量不引人注目,不妨碍任何人……他一直努力按照这个方式活过来。不管是怒气还是僧恨,雁夜都早已经把它们抛弃在这个深山环绕的寂静小镇里了。抛弃故乡之后的雁夜,从没有在乎过任何东西。不管是多么卑劣的事情,丑陋的东西,跟曾经发生在这片土地上的令人厌恶的种种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所以——没错,像今天这样说话的声音中带着感情,一定已经是八年前的事情了。
那个时候不也是用同样的声音和语气,用同样的话语,向着同一个女性这样子说了吗?
“你就甘心这样吗?”——那个时候,自己也问了同一个问题。 向着比自己大三岁的青梅竹马,就在她得到远坂这个姓氏的前一个晚上。
他永远不会忘记,她那个时候脸上的表情。
带着一点困惑和歉意,可是却还是红着脸,轻轻地点了点头。那一夜,雁夜彻底输给了那个若隐若现的微笑。
“……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了……想要像一般家庭那样得到那种普通的幸福,这种追求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这些话,一定是谎言。
八年前的那一天,当她接受那个年轻的魔术师的求婚时,那脸上的微笑的的确确是充满了对幸福的深信不疑。
就是因为相信了那个笑容,雁夜才会打从心里接受自己的失败,认为那个要娶葵的男人,或者真的只有他,才是能让葵幸福的唯一人选。
然而,他错了。
这个致命的错误,雁夜应该是比谁都亲身体会得深刻,比谁都要理解得透彻才对。
就是因为亲身体验到魔术这种东西有多值得唾弃,雁夜才会拒绝自己的命运,诀别父母兄弟,离开了这个地方。
可是明知道会演变成不幸,自己还是允许了这件事。
明知道魔术害人不浅,因为害怕而选择逃避的他……竟然偏偏把自己最为珍视的女子让给了一个最为具备魔术师性格的男人。
悔恨的感情正在灼烧着雁夜的心胸。
同一句话,他一再说错了。不是一次,而是两次。
自己不应该问“你就甘心这样吗”,而应该斩钉截铁地告诉她——“你不能这样”才对。
如果八年前的那一天,那样的说把葵挽留下来的话,她就应该会和魔术师那受到诅咒的命运无缘,过着极为普通的人生了吧？
还有今天,如果在那个午后的公园,这样斩钉截铁地否定远坂和间桐的决定的话——她也许会感到吃惊,也许会当作局外人的戏言扔在一边不管。但是就算如此,至少葵就不会一个劲地责备自己了。也不用强忍着眼泪,连哭也哭不出来。
雁夜绝对不会原谅连续犯了两次错的自己。为了惩罚干下了这种蠢事的自己,他回到了自己已经诀别过的地方。
而在那里等着他的,一定只有一个办法可以偿还这一切。那是自己曾经背叛过的世界。因为舍不得自己的性命,所以选择逃出来的命运。
不过现在的话,自己能够平静地面对了。
如果是为了这个世上自己最不想看到她哭的女子的话……

黄昏的暗影逐渐逼近,雁夜在一座高大阴森的洋房前停下了脚步。
经过了十年的时间,间桐雁夜再一次回到了生养自己的家门前。
※※※※※
在门口经过一番短暂而又充满火药味的争吵之后,过了不久雁夜就坐在这座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宅邸的客厅沙发上。
“我记得我曾经警告过你,不要让你这张脸再出现在我面前吧。”
和雁夜面对面坐着的是一个态度冰冷、话中带着恨意的矮个子老人。他就是间桐一族的当家间桐脏砚。不管是他的秃头还是手脚,都干枯得看上去和木乃伊差不多,但那深陷的眼窝之中发出光芒的眼睛,散发着精气。从容貌和气息来看都让人觉得,这个老人绝对是不同于常人的怪人。
而实际上,这个老人的年龄连雁夜也说不准。按照户籍上的登记,这个老人是雁夜他们兄弟的父亲,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不过按照族谱上的记载,在曾祖父,甚至三代之前的先祖之中,都有叫做脏砚这个人存在。这个男人到底统治了间桐家多少代了,这个问题,恐怕找也找不到个所以然来。
用难以说明的手段一再延长自己寿命的不死魔术师。雁夜之所以对间桐的血脉如此忌讳,很大原因就是因为这个人物。他就是真真正正的活在现代的妖怪。
“我已经听说了一些有关你令人不能忽视的传闻,听说做了不少损害间桐家名誉的事啊。”
现在跟自己面对面坐着的是,冷酷无比而且力量强大的魔术师。这一点,雁夜当然知道。但是雁夜一点都不觉得害怕。这个男人,是雁夜一生中最憎恨,最厌恶,最不屑的人。就算被这个男人杀死,自己恐怕到了最后一刻也还是会继续轻蔑他。从十年前的对决开始,雁夜就一直抱有这种想法。也正是这种想法,让他成为一个背叛间桐家的人离开了间桐家,获得了自由。
“听说你把远坂的次女接了过来了。你就这么想在间桐的血脉中留下魔术师的因子吗?”
面对用强硬语气质问自己的雁夜,脏砚不满地皱起了眉头:
“你要问这个?偏偏是你跑来问这个?你以为间桐家是因为谁才破败到这个地步的?鹤野生下的儿子本来就不具备魔术回路,间桐纯血的魔术师到了这一代就断绝了。不过,雁夜,作为一个魔术师的素质,比起鹤野,作为弟弟的你要优胜得多,如果你乖乖听话接受当家之位,继承间桐的秘传的话,事情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子了。而现在你竟然……”
老人站起身子,怒气冲冲,口沫横飞,然而雁夜只是轻蔑地哼了一声。
“少在我面前演戏了,吸血鬼。难道说事到如今你还在乎间桐的血脉能不能延续吗?不要笑死人了。就算间桐无法生出下一代,你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不管是一千年还是两千年,只要你自己活下去不就好了?”
雁夜说完之后,脏砚到刚才为止的怒气像是突然消失了似的收敛了起来。他轻轻地歪起了嘴角,脸上看不到丝毫人类的表情,露出的只有怪物的笑容。
“真是一点没变啊,一点都不可爱的家伙,竟然在那里胡说八道。"
“这些都是你的诡计!我才不会被你这种无聊的把戏蒙过去！”
呵呵呵呵……老人的喉咙深处发出了愉快的低沉笑声。
“你说对了。比起你或者鹤野的儿子,我活的时间绝对会更长。不过首先要考虑的问题就是怎么保持这无时无刻不在腐朽衰退的身体。即使间桐家可以不需要继承人,也需要一个魔术师,这样才能帮我把圣杯拿到手啊。”
“……这才是你的真正目的吗?”
雁夜终于找到答案了。这个魔术师近乎痴狂地追求长生不老,而能够把这个梦想完美实现的名为“圣杯”的愿望之器……支撑这个经过数个世纪仍然不肯往生的怪物的,就只有这个托付于奇迹的希望。
“六十年的周期马上就要来了。可是第四次的圣杯战争,间桐家却没有可以派出的棋子,像鹤野这种程度的魔力是驾驭不了Servant的,而现在也没有令咒出现的任何迹象。
不过,就算不得不放弃这次的圣杯战争,对于六十年后的下一次我也是胜券在握。远坂家的丫头腹中,应该会生下一个优秀的魔术师吧。那可是十分值得期待的啊。”
雁夜的眼睑内开始浮现出远坂樱那幼小的脸容。
比起姐姐的凛更为迟熟,总是跟在姐姐后面转的,给人一种柔弱印象的少女。要背负作为一个魔术师这种残酷命运仍然为时过早的小孩子。
雁夜拼命压抑不断涌上心胸的怒气,勉强装出冷静的样子。
现在自己之所以会来跟脏砚见面是因为要跟他交涉,太过冲动的话对自己没有半点益处。
“……如果是这样的话,只要拿到圣杯,你就不会再打远坂樱的主意了吧？”
雁夜似乎话中有话。脏砚不禁惊讶地眯起了双眼。
“你究竟在想什么?”
“我们来个交易,间桐脏砚。我会在下次圣杯战争中为间桐家赢得圣杯。作为条件,你要解放远坂樱!”
脏砚愣了大概一次呼吸的时间,然后毫不掩饰脸上轻蔑的表情,笑了起来。
“哈,不要说梦话了。像你这种到目前为止没有做过任何修行的落伍者,只用一年时间怎么当得了Servant的Master?”
“你手上不是有把这个变成可能的法术吗?老头子,你那得意的蛊术呢？”
老魔术师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雁夜把自己的王牌翻了出来——
“在我的身上植人‘刻印虫’吧。这个身体是由肮脏的间桐家的血肉构成的,比起其他家族的丫头什么的应该更有效吧。”
脏砚脸上的表情消失了,换成了一副不带人性的魔术师的脸。
“雁夜——你想死吗?”
“你该不会是在担心我吧,父亲?”
看来脏砚也看出雁夜是认真的。这个老魔术师用冰冷的目光像在评估物品的价值一般打量着雁夜,然后感慨良深地叹了一口气。
“的确,以你的素质的话期望值应该比鹤野高。用刻印虫扩展魔术回路,然后在一年内努力进行修炼的的话,说不定真的会成为能被圣杯选中的人也未知……不过,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要为一个小丫头做到这个地步。”
“间桐家的固执意念,就由间桐家的人去解开就好了。我不希望有任何人被卷进来。”
“那还真是了不起的想法啊。”
脏砚以愉快的表情,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不过,雁夜,如果你的目的是不想让任何人卷入的话,现在才来说这个会不会太迟了?你知道远坂家的丫头来我们这里有多少天了？”
突如其来的绝望袭上雁夜的胸口。
“老头,你该不会——”
“一开始的三天,那丫头又哭又叫,到了第四天就不作声了。今天天刚亮我就把她放到了蛊仓,想试一下看看她能撑多久。呵呵,给那些蛊折磨了半天,现在还没有断气。所以不管怎样,这个远坂家的丫头也是个难得的材料,我可不想放手啊。”
超过了憎恨的杀意,让雁夜的肩膀为之颤抖起来。
真想现在就冲过去抓住这个邪恶的魔术师,用尽全身的力气扭断那布满皱纹的脖子——这种难以抵抗的冲动,不断在雁夜的体内猛烈撞击着。
不过雁夜的心里也清楚,就算眼前的脏砚怎么瘦小怎么干枯,他始终是个魔术师。不用费吹灰之力,他就可以当场杀掉自己。光靠一身蛮力的话,雁夜可以说是没有丝毫的胜算。
要是想把樱救出来的话,除了跟他交涉之外别无他法。
不知是不是看透了雁夜心中的斗争,脏砚像是得到了满足之后的老猫一般动了动喉咙,发出阴郁、耐人寻味的笑声。
“那么,你打算怎么办?她现在已经是个从头到脚都让蛊虫侵袭过、奄奄一息的丫头了,如果这样子你还是打算救她的话,我也可以考虑一下。”
“……我没有意见。你就让我做吧。”
雁夜用冷冷的声音说道。再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善哉,善哉。你就继续逞强吧。不过,在你得出结果之前,樱的教育还是得进行的。”
老魔术师看来十分有兴致,呵呵地哼笑着。他因为看到雁夜的愤怒和绝望而感到愉快。
“因为毕竟跟曾经一度背叛我又回来的落伍者相比,那女人生下的孩子,胜算可要高得多。反正我盯着的就是下下次的机会。这次的圣杯战争就当作弃权,一开始我就不在乎胜负了。
万一你真的把圣杯拿到手的话——我当然也很乐意,到了那个时候,远坂家的丫头对于我来说也没有用了。这样的话,她的教育只有一年就会结束了。”
“……你不会反悔吧?间桐脏砚?”
“雁夜,要是你打算跟我讲条件的话,等你忍受完刻印虫的痛苦再说吧。对了,首先,你要用一个星期的时间来当蛊虫的苗床,要是你到时还没有因为发狂而死的话,我就会对你的诚意另眼相看了。”
脏砚倚着拐杖慢慢地抬起腰,把他那与生俱来的邪恶毫不掩饰地暴露出来,向着雁夜露出不带人性的笑容。
“那么,我们赶快开始准备吧。要处理的话只要一眨眼的功夫就好了——不过,要重新考虑的话就只有现在了哦?”
雁夜没有作声。只是摇了摇头,甩去了脑海中最后的犹豫。
只要体内植入蛊虫的话,他就会成为脏砚的傀儡。那之后再也不会对老魔术师心生叛意了。不过就算如此,只要得到魔术师的资格的话,身上流有间桐家血液的雁夜就绝对会出现令咒。
圣杯战争。拯救远坂樱的唯一机会。这是现在的自己绝对无法做到的选择。
而作为代价,恐怕雁夜得赌上这条命吧。就算没有死在其他Master手上,如果要只用一年时间来养大刻印虫的话,被虫蚕食后的雁夜的肉体,也活不了几年。
不过,这些都已经不在乎了。
雁夜的决定太迟了。如果他能在十年前做出这样的决定的话,葵的孩子现在应该能在母亲的怀中平安地成长吧。而她曾经一度拒绝过的命运,拐了一个弯,现在又降临在一个无辜的少女身上了。
现在的自己已经没有补偿这一切的办法了。
赎罪的路只剩下一条,至少希望能够把少女未来的人生夺回来还给她。
另外,再加上为了夺取圣杯,自己必须把其余的六个Master全部杀死,那么……
把名为樱的这名少女逼至如此境地的罪魁祸首之中,至少有一个,是自己可以亲手送他上路的。
(远坂、时臣……)
作为起源御三家之一的当家,那个男人的手上,也一定会出现令咒吧。
这个男人此时的心情,和对葵的负罪感以及对脏砚的怒气都不一样,那是至今一直日积月累,却努力不去意识的憎恨。
昏暗的复仇之火,开始在间桐雁夜的胸中如暗火一般静静燃烧。

hongan

ACT1

-285:42:56

维瓦·贝尔贝特的才能,时至今日还没有任何人了解过。

作为一个魔术师,他并非出生名门,也没有接受过哪位优秀教师的指导。这名少年只是通过自学修行,最终被全世界魔术师的魔术协会总部——通称为“时钟塔”的著名伦敦最高学府录取 人学。

对自己创下的这项伟业,维瓦一直深信是无人可比的光荣,从没有怀疑过,而且也觉得获得这种成就的自己有着比别人优越一倍的才能。自己是时钟塔开办以来最为瞩目的风云人物,所有人都应该对自己另眼相看。至少维瓦是这么觉得的。

的确,贝尔贝特家作为魔术师的血统,只持续了三代。跟那些名门正宗的魔术师家门末裔们相比,从上代传承下来不断积蓄的魔术刻印的密度,还有通过世代积累之后一点点扩大的魔术回路的数量,维瓦也许都差那么一点。在时钟塔的奖学金领受者当中,六代以上魔术师血统的名门世家的学生并不少见。

所谓魔术的奥秘并不是能由一代人创造的。父母用一生锻炼修成的成果传给子女,再由子女去不断完善。越是传承代数多的魔导家门,拥有的力量越强大,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另外,由于魔术师生下来就具备的一定量的魔术回路数目,历史上有名的家门中人一般都会采用优生学上的手段,想尽办法增加子孙的回路。所以他们理所当然和新兴家系有着本质的不 同。

也就是说,在魔术的世界里,血统是决定实力的优劣的……这已经是达成了一致的说法。

然而,维瓦的认识却不一样。历史的差距是可以凭经验的密度简单地补充上去的。就算是生下来时的魔术回路数不多,只要能对魔术有更深的理解,能更巧妙地运用魔术的话,血统的素质差距简直就不是问题,很容易就能解决了——维瓦对这个理论深信不疑,而且也努力让自己成为一个好例子,积极地展示着自己的才能。

不过,现实比他想像中的残酷得多。老是以自己的古老血统洋洋得意的优待生们,以及只顾对那些名门子弟阿谀奉承,盲目崇拜的马屁精们是时钟塔的主流,而魔术协会的风气也由这些人完全地决定了。讲师们也不例外,总是对那些出生名门的子弟充满期待,而对维瓦这种“血统浅薄”的研究者爱理不理,不要说魔术的教授了,连魔导书也不给他们看。

为什么对一个魔术师的期望值要用血统来决定?

为什么理论的可靠性要靠年资来判断?

维瓦的这些问题,根本就没人会理会。讲师们把维瓦的质疑漫不经心地敷衍了过去,当作已经解决,把这个冥顽不灵的学生丢在一边不做理睬。

这实在太没有道理了。这种愤怒越来越让维瓦产生采取行动的冲动。

维瓦为了纠正魔术协会的老旧体制,写了一篇论文。题名为《新世纪之问·魔导之路》,是构想了三年,执笔一年的成果。这可以说是提出的论点尖锐精辟,采用的论据严密有序,没有一丝破绽的精彩论文。

要是让审判会的人看到的话,势必会对魔术协会的现状起到一石击起千层浪的作用。

然而,这个世界永远是超出预料。

这样的一篇大作被一个降灵科的讲师看了一次之后就撕碎扔在废纸堆里了。

这名讲师名叫肯尼斯·艾尔梅洛伊·亚切波尔特。是经历九代的著名魔导名家亚切波尔特家嫡男,周围的人都称他为“艾尔梅洛伊阁下”。和学校院长的女儿定下婚约之后,年纪轻轻的他就已经坐上了讲师的椅子,是精英中的精英。他本身就是那种维瓦最为不屑的,爱炫耀自己权威的、高傲自大的男人。

“你的这种妄想癖,可是一点不适合魔导的探求哦,维瓦同学。”——凯尼斯讲师以高傲的态度说道。声音中甚至还带着同情,眼神冷漠地俯视着维瓦。那眼神维瓦绝对是一辈子也忘不了。在维瓦十九岁的人生中,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屈辱。

要是他真的有当一个讲师所应有的才能的话,就不会理解不了维瓦的论文的意思。不,也许正因为理解了所以才心生嫉妒吧。就是因为他害怕并嫉妒维瓦潜在的才能,觉得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胁,所以才会做这么蛮不讲理的事。而且还有一点——学究之人,怎么可能做出把集智慧之大成的学术论文随手撕了扔掉呢?

无法原谅。应该受到全世界尊重的才学,竟然因为区区一个权威人士的独断而被扼杀,这实在是太过不合情理了。不过对于维瓦的这种愤怒,没有任何人表示共鸣。现在的魔术协会已经糜烂到这个地步了——从维瓦·贝尔贝特的观点来看的话——已经连根部都糜烂了。

不过……就在外面每天过着郁愤难平的日子的时候,他听到了一个消息。

自己僧恨的那个艾尔梅洛伊阁下,为了在他至今为止的虚荣之路上再添上一个完美的句点,据说他打算很快就参加将在极东之地进行的魔术竞赛。

这场名为“圣杯战争”的竞技的详细内容,维瓦花了一个晚上调查,不禁被那让人惊讶的内容吸引住了。

为了夺得藏有庞大魔力的愿望之器“圣杯”,以把英灵召唤到现界作为使魔驱使的以性命为赌注的淘汰战。无论是职衔还是权威都不再具有意义的、真真正正的实力胜负。

虽然这的确是野蛮的决胜方式,不过同时也是单纯的,没有误解余地的优劣决定方案。要是怀才不遇的人想把自己的实力昭告天下的话,这就是最为理想的舞台。禁不住兴奋起来的维瓦,幸运女神也对他展露了笑容。

导火线是管财科的操作错误。肯尼斯讲师叫人从马其顿送来的已故老英雄的圣遗物……跟一般的邮件一起被交托到学生维瓦的手里,让他送去。按道理那应该是被千叮万嘱要在肯尼斯本人在场的情况下才能打开的特别邮件。

维瓦立刻就发现那是在圣杯战争中用来召唤Servant的触媒。这个时候,他真的是遇到了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了。

他对已经腐败的时钟塔没有任何留恋。而主席毕业生的奖牌和冬木的圣杯将会带来的荣誉相比,简直就和垃圾没什么区别。当维瓦·贝尔贝特在这场战争中胜出的时候,魔术协会那些自以为是的人应该会拜倒在他的脚下了吧。

维瓦当天就离开了英国,一路飞往位于最东边的岛国。虽然时钟塔方面恐怕立刻就查明偷了肯尼斯的邮件的人是谁,不过也不见得有派人来追。首先,维瓦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圣杯战争这件事,而且按照大家的共同认识,以维瓦·贝尔贝特这个学生的器量,他最多是为了报复而把肯尼斯的邮件藏起来耍一下而已吧—

虽然这一点维瓦本人并不清楚。谁都没有想到那个落第生竟然会不自量力地参加那个赌上性命的魔术决斗。关于这一点,时钟塔的人的确太低估维瓦这个人物了。

最东方的地方小镇,命运的土地冬木市。维瓦此时正躺在床上卷着暖洋洋的毯子,努力忍住迸发出来的笑意。不,应该说是忍也忍不住才对。

维瓦把手对准了从窗户的缝隙之中射进来的清晨阳光,每隔几秒就看上一眼,然后独自一个人嘻嘻嘻地笑了起来。

带着圣遗物,身处冬木之地,而且还具备了充分的魔术素养……圣杯不可能错过条件这么好的人选。而实际上维瓦的手背上,从昨晚已经出现了作为操纵Servant的Master的证据——三个 令咒。维瓦看着这个,连从天亮开始就一直在庭院中叫个不停的鸡叫声,也完全不放在心上。

“维瓦~~吃早饭了~~”

从楼下传来的老婆婆的喊声,也和平常不同,一定也没有觉得不愉快。

维瓦为了顺利开始这值得纪念的一天,迅速从床上爬起来换掉了睡衣。

虽然这里是封闭性的岛国民族居住之地,但这个名为冬木市的小镇却十分例外地集中了众多外来移民,因此,维瓦和东洋人截然不同的容貌也并不十分引人注目。不过,即使如此,维瓦还是 慎重地作了准备,找到了一对孤独的老夫妇,给他们施了暗示,让他们以为维瓦是从海外游学回来的孙子,轻松为自己找到了一个伪装的身份和舒适的居所。没钱住酒店的问题也解决了。维瓦越来越为自己的好运而洋洋得意了。

为了尽情享受这愉快的早晨,维瓦刻意地把院子里吵闹的鸡叫声从意识中驱赶出去,来到了一楼的厨房。以报纸、电视新闻以及做饭产生的热气装点着的平民化饭桌,一如既往毫无警戒地欢迎着这位寄生者。

“早上好,维瓦,昨晚睡得好吗?”

“嗯,爷爷,我一直睡到早上才醒呢。”

维瓦一边笑着回答,一边把摆在自己面前的吐司涂上厚厚的果酱。这种每斤一百八十日元的白面包咬上去又干又无味,要是在平时的话早就满肚子不满了,但是现在多涂一点果酱也就忍过去了。

格雷恩·马康治和玛莎夫妇从加拿大移居到日本这里已经有二十多年了。不过后来,他们的儿子因为始终习惯不了日本生活而回了加拿大,同时把自己的儿子也带了回去。一直在日本养大,十岁左右的孙子从此之后就再没有音讯。不仅没有见面,连一封问候的信也没有,到现在已经过了七年了。——以上这些信息,都是维瓦使用催眠术从老人口中问出来的。而对这种简单的家庭组合十分满意的维瓦用暗示把自己代入老夫妇想像的理想孙子形象中,成为老人心中的爱孙“维瓦·马康治”。

“不过,玛莎,今天早上一大早就听见有鸡在叫,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外面院子里有三只鸡呢……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

维瓦急着找借口解释,慌忙把口中塞着的面包吞了去。

“啊,那是……朋友叫我帮他照顾一下的宠物,好像说他要去旅行,家里没有人了。今天晚上我就把它们送回去的。”

“啊,原来这样。”

老人似乎对这件事并不太关心,马上就接受了这个解释了。这老夫妇的耳有点聋,这可是帮了大忙。因为那三只鸡的吵闹声,当天就已经让住在附近的人十分不耐烦了。

不过要说谁最受罪的话,最辛苦的人其实是维瓦自己。昨天晚上,在得知自己的手上已经出现令咒之后,他兴奋得睡不着,连忙去准备仪式要用的祭品。没想到要在附近找个养鸡场这么困难,好不容易找到一所小鸡舍,但光是抓那三只鸡就用了快一个小时。当他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稍亮,全身都沾满了鸡粪,双手被啄得沾满了血。

在时钟塔的时候,用来当祭品的小动物可以说要多少都会有人为自己准备。没想到像自己这种天才魔术师,光是抓三只鸡就弄得这么狼狈,这真是始料不及的事。维瓦一想到这个就不甘心得眼泪都快冒出来了。不过在盯着右手的令咒一个晚上之后,到了早上心情已经完全好转了。

仪式定在今晚举行。那些烦人的鸡要吵也只能吵到今晚了。

维瓦很快就会得到最强的Servant了。那个藏在二楼衣柜中的圣遗物——维瓦已经知道,通过那个触媒,自己能够召唤出多么伟大的英灵。

那是一片干巴巴,并且有点腐烂的布。那是曾经披在某位大王身上的披风一角。那是歼灭阿凯曼耐斯的波斯王朝、建立了历史上第一个从希腊到西北印度的大帝国的、传说中的“征服王”……这个英灵,今天晚上将会通过召唤仪式,降临到维瓦的膝下,把他带往夺取荣誉的象征——圣杯的大道。

“……爷爷,奶奶,我今天会把鸡送回去给朋友,可能很晚才会回来,你们不用担心我的。”

“嗯,小心点哦。最近冬木这一带治安好像不太好。”

“就是,听说那个连续杀人犯最近又杀人了呢,现在这个世界真是可怕啊。”

维瓦坐在温暖的饭桌旁,却感受到了有生以来最大的幸福。虽然院子里鸡的叫声还是一如既往的吵闹,让耳朵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hongan

-282: 14:28

眼前的黑暗,仿佛沉浸在历经千年积蓄而成的痴狂之中。

卫宫切嗣和爱丽丝菲尔接到当家的命令,来到了爱因兹贝伦城的礼拜堂——就算在这座被冰雪环绕的古城之中,这座建筑物也算是相当壮丽且阴暗的地方。

当然,这并不是用于赞颂神的恩宠,治愈人心的地方。位于魔术师居城中的祈祷之所,一般而言就是指用于举行魔导仪式的祭礼之地。

所以,当抬头看顶上的天顶玻璃窗时,会发现上面画着的不是圣人的画像,而是一直为追求圣杯而彷徨的爱因兹贝伦家的悠久历史。

即使是在起源之御三家之中,爱因兹贝伦家围绕圣杯度过的岁月也最为久远。

他们从一千年前起,就已经把自己封闭在深山中,顽固地拒绝着和外部的一切交流,一直追寻着圣杯的奇迹。然而他们如此地努力探索,换来的却是——挫折、屈辱、还有痛苦。可以说整个历史就是失败与失败的不断重复。

他们最后放弃了独自寻找这条路,与远坂家、马其里家等外部家系定下了协议,决定联手是在二百年前的事了。

在后来开始的圣杯战争之中,由于他们家族的人作为Master的战斗力比较弱,所以一次也没有取得过胜利——而结果在九年前决定除了从外面把身经百战的魔术师招进家门之外别无他法。

也就是说,对于一直以纯正血统为傲的爱因兹贝伦家族来说,卫宫切嗣是第二次改变信条特意准备的王牌。

在回廊中走着的时候,切嗣的目光慢慢游移,停在一面比较新的彩绘窗户上。

那上面描绘的是爱因兹贝伦家“冬之圣女”的丽斯莱希·尤斯蒂查,以及侍奉在左右,正向天空中的杯伸出双手的两个魔术师的情景。

从这副画的构图中巧妙的平衡感来看的话,很容易看出爱因兹贝伦家对马其里家和远坂家所表示的轻蔑,以及不得不接受他们协助的屈辱感。

如果能在这场战争中取胜的话——切嗣在心中自嘲似地暗暗苦笑——那么自己的画像,也会以这种仿佛充满不甘似的构图,画在这些天顶的玻璃上吗?

身为冬之城的城主的老魔术师正在祭坛前等待着切嗣和爱丽丝菲尔。

尤普斯塔海特·冯·爱因兹贝伦。自从他坐上了第八代当家之位后,就以“阿哈特”的通称而为人所知。这个老人的寿命一延再延,已经活了近两个世纪了,是个从对圣杯的“探求”转入到圣杯“战争”之后,一直统率着爱因兹贝伦家的人物。

在尤斯蒂查的时代,他还是个无名小卒,但从之后的第二次圣杯战争起,他连续参加了两次圣杯战争,每次都大败而归。对于这样的阿哈特老翁来说,这次的第三次的机会,可以说是绝对不 容有失的。九年前,当时的卫宫切嗣以“魔术师猎人”的恶名引起了轰动。而看中了切嗣的技术,把他迎入爱因兹贝伦家,就是这个老魔术师为了取得胜利而做出的抉择。

“之前曾用占卜术搜索过的圣遗物,今天早上终于送来了。”

阿哈特老翁一边用手捋着那看上去像是结了冰的瀑布似的白胡子一边说道,用凹陷的眼窝深处那完全看不出衰老迹象的强烈眼神看着切嗣。切嗣虽然已经在这古城之中住了一段时日,但每次见到当家的时候,都会感受到他那偏执狂般的眼神所带来的压力,这点无论如何都不太习惯。

老当家伸了伸手,示意让他看向祭坛上放着的细心包裹好的黑炭长盒子。

“只要用这个东西作为触媒的话,应该就能召唤出恐怕是能够想像的人物之中最强的Servant,来作为‘剑之英灵’。切嗣,这是爱因兹贝伦家对你的最大的援助了。”

“我会铭记于心的,当家大人。”

切嗣面无表情,深深地垂下了头。

看来对于打破爱因兹贝伦家自开创以来的传统接受外来血统的这一点,圣杯没有任何异议,已经全盘接受了。卫宫切嗣的右手背从三年前开始就出现了令咒。很快他就要背负起爱因兹贝伦家千年的宿愿,参加即将开始的第四次圣杯战争。

老当家把视线移至站在切嗣旁边、同样恭敬低着头的爱丽丝菲尔身上。

“爱丽丝菲尔,容器的状态怎么样?”

“没有任何问题,就算放在冬木,也应该能顺利发挥机能。”

爱丽丝菲尔简单明了地回答。

愿望之器“万能之釜”,只是一个单体,灵魂般的存在,并不具备实体。因此要使其完成为“圣杯”的话,需要让它降临在作为容器的“圣杯之器”上。而七名Servant围绕圣杯进行的争夺战,其实 就是降灵的仪式。

负责准备这个容器,也就是人造圣杯的工作,从圣杯战争开始以来,就代代由爱因兹贝伦家担任。而在这次的第四次圣杯战争中,负责准备“容器”的是爱丽丝菲尔。她将会和切嗣一起前往 冬木,守在那一片战场上。

阿哈特老翁双眼发出近乎疯狂的强光,严肃地点点头。

“这次……要一个不留,把其余六个Servant尽数歼灭,务必要完成第三魔法、天之杯,取得成就!”

“‘是的!’”

面对充满了近乎诅咒的激情的老当家的命令,魔术师和魔道合成人,这对共同背负着同一命运的夫妻,齐声答道。

不过切嗣的内心,却为这个老糊涂当家的痴狂感到惊讶。

成就……要把爱因兹贝伦家的当家的所有想法用一个词来概括的话,就是这个词。没错,在爱因兹贝伦家的精神之中,恐怕除了对这个“成就”的执着之外,就再无其他了。

名为灵魂物质化的神之术。千年来一直追求着这种已经失传的秘技……就在这种迷失自我的流浪旅途中,他们已经搞不清手段和目的,开始本末倒置了。现在的爱因兹贝伦家,只是一心想把圣杯弄到手,只不过是为了证明至今为止的漫长探索并非无益,为了证明给所有人看。对于他们来说,圣杯是为了什么而存在这种目的意识,已经变得无足轻重了。

(好吧,我就如你们所愿,用这双手把你们一族一直追求的圣杯夺回来。)

卫宫切嗣在心里注入了毫不逊于阿哈特老翁的热情,暗暗想道。

(不过,我不会这样就罢休的。我会用那万能之釜的力量,实现我的宿愿……)

※※※※※

回到自己的房间的卫宫切嗣和爱丽丝菲尔,打开了从当家那里拿回来的长盒子一看,不禁惊呆了。

“怎么可能,竟然真的把这样的东西找回来了……”

极少动摇的切嗣也不得不为此惊讶。

只是一把剑鞘。

以黄金为底,上面以醒目的蓝色珐琅装饰着的豪华剑鞘,与其说是一件武器,不如说是更像是王冠、权杖一样、用来显示贵人权威的宝具。中央部分雕刻着的刻印是早已失传的妖精文字,证明了这把剑是人类之外的工匠做出的工艺品。

“……怎么回事？竟然没有一丝瑕疵……这怎么可能是1500年前的时代的发掘品呢?”

“这个本身就是一种概念武器,当然不可能像物质一样产生老化了。作为圣遗物用作召唤的媒介这个自不用说,这可是魔法领域的宝物啊。”

爱丽丝菲尔从装饰豪华的长盒之中恭恭敬敬地取出了这把黄金之鞘,举了起来。

“根据传说,只要带着这把剑鞘,就能治愈伤势,停止衰老……当然,只是有‘本来的主人’供给魔力的情况。”

“也就是说,只要跟被召唤出的英灵成对使用的话,这个就能活用作‘Master’的宝具是吧?”

切嗣被那剑鞘的美丽工艺所吸引也只是一瞬间而已,下一秒他已经开始把它视作“工具”,往实用性的方向思考了。爱丽丝菲尔看到他这个样子不禁浅浅地苦笑起来。

“这真像你的作风。对于你来说,工具始终是工具是吧?”

“要用这种说法的话,那Servant也是一样的。不管是多么伟大著名的英灵,只要一被召唤,对于Master来说就和工具没什么分别……对这些抱有奇怪幻想的人,一定无法在这场战争中胜出。”

当卫宫切嗣这个男人不是作为父亲或者丈夫,而是作为一个战士的时候,他的侧脸看起来是如此的冷酷。对还未能理解丈夫内心的以前的爱丽丝菲尔来说,这样子的切嗣是畏惧的对象。

“只有这样的你,才能配得上这把剑鞘——我想爷爷他也是这么判断的吧。”

“真的是这样吗？”

切嗣露出了明显的不满。如果知道这个上门女婿对自己想尽办法弄到手的圣遗物竟然是这种反应的话,阿哈特老翁一定会生气得说不出话来吧。

“你对爷爷的礼物不满吗?”

爱丽丝菲尔不但没有责怪切嗣的不知好歹,反而饶有兴趣地问道。

“怎么会。老翁他做得非常好。应该没有人能像我一样拿到这么好的王牌了。”

“那么你究竟是对什么不满呢?”

“要是有了这个作为‘遗物’的完美圣遗物的话,那么召唤出来的英灵就等于已经决定了。如果把作为Master的我和Servant的默契排在第二位的话……”

本来关于Servant的召唤方面,被召唤的英灵的性质会受Master的精神性非常大的影响。只要不特定选定英灵的话,原则上召唤出来的灵魂会跟召唤者的性格相类似。但是拥有圣遗物作触媒却是一个比一般原则要优先的要素。圣遗物的来历越是确实,现身的英灵就越容易把握得到。

“……也就是说,你对和‘骑士王’的契约抱有不安是吗?”

“当然了。恐怕世上没有比我跟骑士道这种东西相去更远的人了。”

切嗣半开玩笑地露出自嘲的笑容。

“正面交锋这种决斗不是我的风格。要是涉及性命安危的话那就更不用说了。要袭击敌人的话就要选睡死了的时候或者从背后袭击。不管任何时间和地点,都要迅速、确实地杀死敌人……这种战法,高洁的骑士大人怎么会乖乖奉陪呢。”

爱丽丝菲尔不作声了,只定睛看着没有一丝瑕疵的剑鞘。

的确,切嗣是个为了胜利而不择手段的战士,不用试也知道,恐怕跟带着这个剑鞘的人物最难配合了。

“……不过,这不是很可惜吗?要是能得到‘约定的胜利之剑’鼎力相助的话,在‘Saber’这个职阶中绝对是最强的王牌啊。”

没错。

这把光芒四射的剑鞘,和那至高无上的宝剑是一对的。那是从古代中世纪开始一直流传的传说的骑士王,亚瑟王的圣遗物。

“说的也是。光是‘Saber’就已经是圣杯所挑选的七个职阶中最强的了,要是再加上骑士王的话……我应该就能得到那个最强的Servant了吧。

不过问题是,该怎么去使用这最强的战斗力?老实说,要说易于使用的话,‘Caster’或者‘Assassin’还更符合我的性格一点。”

这个时候——一阵和这充满极尽奢华的贵族气派的室内布置毫不相称的微弱电子音响起,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啊,终于到了吗。”

在厚重的黑檀公务桌上,突兀地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看上去就像在手术台上放着一个面包机一样成为一组奇怪的组合。通常作为历史悠久的魔导家门,对科学技术的便利性可以说是毫不肯定。

爱因兹贝伦家也不例外。爱丽丝菲尔看到的那台古怪的小型计算机,是切嗣从外面带进城里来的私人物品。对使用这些机械不抱抵抗感的魔术师可以说是相当稀少,而切嗣正是其中一个。他还曾经要求在城里铺设电话线和安装发电机,和老当家冷战了一阵子。

“……那是什么?”

“是来自潜伏在时钟塔那里的人的报告。我让他帮我调查参加这次圣杯战争的Master了。”

切嗣回到公务桌旁边,熟练地操作起键盘,把刚到的电子邮件打开显示到液晶显示屏上。爱丽丝菲尔也听说过这是名为“Internet”的新技术,最近在都市里相当普及。但是丈夫的详细说明她可是连一成也没弄明白。

“……唔,现在弄明白的只有四个吗。远坂那家伙的话,理所当然是现任当家远坂时臣。是个‘火’属性并且能够使用宝石魔术的强悍家伙。

间桐是勉强把当初没有继承家业的落伍者拉回来训练成Master。还真是乱来啊……那里的老头应该是绞尽脑汁了呢。

至于外来的魔术师之中,首先是时钟塔的一级讲师肯尼斯·艾尔梅洛伊·亚切波尔特。唔,这家伙我知道。据说具有“风”与“水”的属性,是个通晓降灵术、召唤书、炼金术的精英。在现在的协会里应该算是数一数二的优秀魔术师。看来挺麻烦的啊。

还有,从圣堂教会那里派了一名……言峰绮礼。原‘第八’执行者,监督者言峰璃正神父的儿子。从三年前起开始拜远坂时臣为师,出现令咒之后和师傅决裂。哼,真是个见风使舵的家伙。”

切嗣一边拉着画面一边看着详细的调查内容。爱丽丝菲尔在一旁无所事事地看着他的样子,突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聚精会神地看着屏幕的切嗣绷紧了脸,露出紧张的表情。

“……怎么了?”

“这个言峰神父的儿子,经历可不一般啊——”

爱丽丝菲尔从切嗣身后伸出头去看液晶显示器,目光移往他的手指指着的地方。虽然看惯了纸上文字的爱丽丝菲尔看这屏幕其实是挺累的,不过这种无所谓的小事在一脸严肃的切嗣面前实在说不出来。

“……言峰绮礼。一九六七年生。孩提时期跟随璃正进行圣地巡礼,八一年从曼雷沙的圣依格纳奇奥神学院毕业……连跳级两年,而且还是主席?看来是个不简单的人物啊。”

切嗣忧心地点点头。

“再这样下去的话即使当上枢机卿也不是不可能的,可他却在这时候丢下仕途,志愿加入圣堂教会。明明还有其他光明大道可以走,为什么偏偏选择加入圣堂教会的地下组织呢?”

“会不会是受了父亲的影响？言峰璃正也是隶属圣堂教会的吧？”

“那么应该是一开始就会选择和父亲一样的圣遗物回收。虽然绮礼最终是进入了和父亲同一个部门,可是在那之前他曾经三次变更过部门,甚至还有一次被任命为‘执行者’。那时他还只有十多岁啊。那不是抱着玩玩的心理就可以胜任的工作。”

“执行者”即使是在教会之中也是极为血腥的部门,是一个讨伐异端的任务,被称为修罗巢窟的职位。得到了“执行者”的称号,也就等于成为一级的杀戮者,意味着完成了作为一个武器所需的修炼了。

“会不会是个狂信者呢?越是年幼、单纯,越是容易对信仰深信不疑的啊。”

爱丽丝菲尔说出自己的意见后,切嗣摇了摇头。

“应该不是这样……要是这种情况的话,最近这三年的行动就很难理解了。

投靠魔术协会这种事,如果对信仰存在洁癖的话是不可能做到的。而且辞令也是由圣堂教会发出的,虽然也许他对组织的忠诚超过了对教义的忠诚,但就算这样也不可能对魔术的学习这么投入。

北

“——你看,这是远坂时臣向魔术协会提出的有关言峰绮礼的报告。现在已经学习的项目有炼金、降灵、召唤、占卜……治疗方面甚至超过了师傅远坂。这种积极性到底是哪里来的？”

爱丽丝菲尔继续往下看报告,看到了文章的结尾对言峰绮礼的能力的分析概括。

“……我觉得,这个言峰绮礼看来的确是个怪人,不过,值得你对他这么注意吗?虽然他学过各种各样的技艺,可是没有一项是特别擅长的啊。”

“没错,最令我不放心的就是这一点。”

看爱丽丝菲尔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切嗣耐心地解析道:

“这个男人不管干什么都不会到达‘超一流’的水平。他没有什么天分,只是一介普通凡人而已。可是光靠努力能够到达的最大水平,他却到达得比任何人都要快。应该是用了比常人多十倍、 二十倍的锻炼吧。然后就在还差那么一步的地方就突然打住,再次毫无留恋地转向其他目标。好像把之前一直在努力培养的东西视同垃圾扔掉似的。”

“……”

“虽然他选择的人生比谁都要颠簸,可是,其实这个男人的人生当中,没有感受到过一次‘热情’。这家伙——一定是个极其危险的人。”

切嗣得出了这个结论。这句话中包含的意义,爱丽丝菲尔十分清楚。

切嗣用“麻烦”这个词去形容一个人的时候,虽然表示他会提防别人,可是实际上根本不会把对方看作威胁。对于这种敌人,切嗣的对策和胜算都起码有八成了。不过如果他用“危险”去形容一个人的话……那是卫宫切嗣这个男人打算真正认真对付这个敌人时才会用的评价。

“这个男人绝对不相信一切,只是一心要找一个答案,历遍了那么多经历。可是结果他却什么也没有找到……他就是这种空洞无物的男人。要是这家伙的心中还剩什么的话,那就只有愤怒和绝望。”

“难道比起远坂时臣和肯尼斯·艾尔梅洛伊·亚切波尔特,对你来说,这个执行者更像个强敌吗?”

切嗣沉默了一会儿,十分干脆地点点头。

"——他是一个相当可怕的男人,的确,远坂或者艾尔梅洛伊阁下也是强敌。不过,对于我而言,这个言峰绮礼的存在方式,要可怕得多。”

“存在方式?”

“这个男人的灵魂可以说是彻底的空虚,恐怕他没有任何可以称作愿望的东西吧。这样的男人为什么要赌上性命去追求圣杯呢?”

“……会不会是圣堂教会的意向呢?我听说他们好像误会冬木的圣杯是某样圣者的遗物,所以对它虎视耽耽呢?”

“不,对于只有这种程度的动机的人,圣杯是不可能授予令咒的。这个男人已经被圣杯选中成为Master了。所以应该有某种非把圣杯抢到手不可的理由。可是当中理由是什么这一点却完全看不出来,这个实在令人害怕。”

切嗣慢慢地叹了一口气,然后用忧郁的眼神看着显示屏,想从那些描述言峰绮礼这个人物的干燥无味的文字中看出一点什么来。

“像这种空虚而且没有任何愿望的人,你觉得他把圣杯弄到手之后会干什么?这个男人的人生是用绝望堆砌而成的。说不定想让愿望容器的圣杯之力染上绝望的色彩呢。”

切嗣沉浸在阴暗之中。爱丽丝菲尔用力摇了摇头,用鼓励的语气说道:

“我手上的圣杯容器绝对不会交给任何人的。当圣杯被注满的时候,能够把它拿到手的只有你一个——切嗣,只有你而已。”

爱因兹贝伦家的长老只把夺得圣杯当作是自己的宿愿……可是这对年轻的夫妇的愿望和梦想却是在那之后。

切嗣关上笔记本电脑的盖子,紧紧拥抱着她的肩膀。

“不管怎样,我都不能输啊。”

身为他妻子的这名女子,比起自己家门的宿愿,更在意丈夫的志向。这令切嗣的心为之深深感动。

“……我想到了一个办法。一个能使最强的Servant发挥最强力量的方法。”

hongan

-282: 14:41

同一时刻,在遥遥隔海相望的极东之地,也有一个人和卫官切嗣一样,正在接收来自派到英国间谍的报告。

身为正统魔术师的远坂时臣并没有像切嗣那样使用俗世的最新技术。他擅长的远距离通讯技术是代代传承的宝石魔术,那是远坂家才有的秘术。

远坂家的府邸耸立在深山镇冬木市的高台上,而时臣的工房就设在地下。里面装设了一个装置,外形类似俗世中被人称作钟摆震荡器的实验工具。而跟一般的物理器具不同的是,用来当震荡器垂锤的是具有远坂家世代相传魔力的宝石,以及墨水会沿着吊绳流向宝石,可以从宝石上滴下的设计。

和这个震荡器的宝石配对的另一颗宝石,则在远坂家派出的间谍手中。只要把那颗石放进笔杆的前端,再用来写字的话,这震荡器上的宝石就会和它产生共震,滴落下来的墨水会在纸卷上描写出分毫不差的文字。

现在这个由魔石组成的震荡器开始和位于地球另一边的伦敦中的那颗石产生共震了。只见它用乍一看上去毫无规律的奇怪的重复动作,飞快而准确地再现报告者的笔触。注意到震荡器的动作的时臣拿起墨水还没有完全干透的纸,逐一看着上面记载的项目。

“不管怎么看,这都只是一个简陋的装置啊……”

在一旁看着的言峰绮礼毫不掩饰地说道。

“呵,那么你是不是觉得那个叫做传真机的什么东西更为方便?不过这个既不需要用电又不会故障,而且不用担心情报外泄。就算不倚赖新技术,我们魔术师也在老早之前就已经拥有这种毫不逊色的方便工具了。”

虽然他这么说,可是在绮礼看来,还是谁都可以用的传真机比较方便。不过这种“谁都可以使用”的必然性,对时臣来说一定是难以理解的吧。贵人和平民所掌握的技术和知识理所当然应该 不同……到了现在这种时代还能对如此古老的认识深信不疑的时臣,可以说是个地道的“魔术师”。

“这是‘时钟塔’发出的最新报告。似乎‘神童’艾尔梅洛伊已经得到了新的圣遗物。这么看来他的加入也已经确定了。唔……这个恐怕会成为比较棘手的敌人啊……这么一来包括我们在内, 已经弄清身份的Master一共有五个人……"

“到了这个时候竟然还有两个位置空着,会不会有点不妥?”

“没什么,应该只是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令咒主人罢了。时间一到,圣杯就会不分素质准备好七个人的。而那种仓促决定的人,一般都是一些无名小卒,没什么好放在心上的。”

这种乐观可以说非常有时臣的作风。这三年来绮礼在跟时臣学艺的同时也彻底明白了他的这个师傅。在计划阶段无论对什么事都会准备周详,可是具体把计划移入实际行动的时候却往往会看不见脚下的危险。而注意这些细节,恐怕就是绮礼的工作了吧——这个绮礼是早已经有了觉悟的了。

“对了,关于小心行事方面——绮礼,你进入这座房子的时候没有被谁看到吧?因为现在表面上我们已经是敌对关系了。”

一切已经按照时臣的计划,被发表出去的是歪曲了的事实。 早在三年前就被圣杯选上了的绮礼,听从时臣的命令,把右手上的令咒慎重地隐藏起来,一直到了这个月才对外宣告令咒的出 现。同时作为共同争夺圣杯的对手,和师傅时臣宣告决裂。

“这个请不用担心,并没有任何可见或不可见的使魔或者魔导器在监视这座房子,这个的话——”

“——这个的话,在下可以保证。”

随着第三者声音的突然插入,绮礼的身边慢慢浮现了一个黑影。

那是一直以隐身的姿态跟在绮礼身边的存在,现在则以实体化姿态出现在时臣面前。

这个高大瘦削的人影带着和人类截然不同的魔力,一看就知道是个“与人类不同的存在”。只见他的身体包在漆黑的披风之下,脸被一个画着白色骷髅的面具遮盖着。

没错,他就是第四次圣杯战争中最早被召唤出来,跟言峰绮礼订立了契约的职阶为“Asasin”的Servant——哈桑·萨巴赫的英灵。

“不管耍什么花招,都不可能瞒得过间谍的英灵——在下哈桑的眼睛。在下的Master——绮礼的身边现在没有任何被追踪的迹象,请您放心吧。”

Asasin恭敬地低着头报告道。看来他已经认识到时臣是位于自己的主人绮礼之上的盟主般的存在了。

绮礼接着他的话继续说道:

“只要被圣杯召集的英灵一旦出现,父亲那里马上就能知道是哪一个职阶被召唤了。”

璃正神父由于需要担任圣杯战争的监督者一职,现在正以专职祭司的身份被派到冬木教会来。他手里有一个名叫“灵器盘”的魔导器,能够显示圣杯所召集的英灵的属性。

虽然Master的身份必须要逐个调查才能搞清楚。而至于被召唤的Servant的数量和职阶则不管什么时候在这片土地上被召唤, 都一定会在“灵器盘”上显示出来。

“根据父亲的说法,现在降临现世的Servant只有我的Assassin。其他的魔术师采取行动应该还是将来的事了。”

“唔。不过这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不久之后恐怕这所房子周围就会到处都有其他Master放出的使魔在来来往往吧。这里和间桐家府邸,以及爱因兹贝伦的别宅,是早已经被确定为Master的根据地了。”

相对于御三家来说，外来的Master的身份是一个谜，所以在圣杯战争的最初阶段,各家都会使用密探,紧张地展开谍报战。

虽然绮礼并不是不信任时臣的情报网,不过他仍然警戒着剩下两个仍然身份不明的Master,他们也许是用了什么手段隐藏自己的身份也说不定。要是对手真是这种谋略型的人的话,那么绮礼手上的职阶为Assassin的Servant就得发挥最大限度的能力才行。

“这个地方不用你了,Assasin,你到外面去继续进行警戒吧。要看得紧一点。”

“是的。”

得到绮礼的命令之后,Assassin再次进行非实体化,消失了身影。从根本上来说,灵体形式的Servant能够自由自在地进行实体与非实体的转换。

拥有其他Servant所没有的“气息遮断”这种特殊能力的Assassin,其行动隐蔽,难以被人发现。对并非自己要夺取胜利,而只是以支援时臣为己任的绮礼来说,召唤出Assassin的确是最完美的选择。

战略是这样的。

首先由绮礼的Assassin四处奔走,把各个Master的作战和行动方针、Servant的弱点等等彻底调查清楚。然后针对每个敌人制定出必胜的战略,由时臣的Servant进行逐个击破。

为此,时臣打算召唤在攻击力上具有特长的Servant。不过至 于他究竟看中哪一个英灵这件事,绮礼还没有听他说过。

“我准备好的圣遗物,今天早上终于到了。”

也许是从绮礼的表情中觉察到疑问吧,时臣自己先回答起来了。

“我找到了期望的英灵了。我的Servant应该会比任何敌人都要略胜一筹吧。只要是以英灵为对手的话,他就绝对不会输。”

这样子笑着说道的时臣,脸上露出的尽是无人可比的自信。

“我打算今天晚上就进行召唤仪式——要是真的没有其他的Master在监视的话,绮礼,你也一起来吧。还有你的父亲也可以一道来。”

“我的父亲?”

"没错。只要我顺利把那个Servant召唤出来的话,那个时候我们就几乎可以说是已经把胜利拿到手了。我希望大家都能一起来分享这个胜利的时刻。”

能够把这种近乎狂妄的自信毫不造作地显示出来,这应该算是远坂时臣的特点了。对于他的这种气魄,绮礼在惊讶的同时,也深表佩服。

这个时候绮礼不自觉地看了正在不断震动的宝石一眼。这个放在纸上的宝石,仍然在保持着震动。

“好像还有其他不得不做的事情呢……”

“唔?啊,那是别的调查。不过已经不是最新消息了——我正在要求他帮我调查关于爱因兹贝伦家那应该会成为Master的那个男人。”

关于从不与外界接触的爱因兹贝伦家的情报,就算是伦敦的时钟塔也很难查到。不过时臣却补充说对那个Master，他心里已经有底了。他把手中的纸卷好放在书案上,然后拿起刚印出来的纸张。

“——大概在距今九年前吧,一直以纯正血统为傲的爱因兹贝伦家,突然迎入了一名外部魔术师的过门女婿,虽然这件事在魔术协会也引起了不少轰动,不过能看穿他们的真正用意的就只 有我和间桐的那个老不死而已吧。本来就以炼金术见长的爱因兹贝伦家的魔术师,从来不擅长战斗。过去的圣杯战争的失败原因就是这个。现在他们自己也开始发现了这个弊端了吧。而招进去的魔术师也是一个‘特殊’人物。”

时臣一边说着一边飞快地浏览手中拿着的纸,然后把它交给了绮礼。看见标题上写着的《调查报告:卫宫切嗣》的记述之后, 绮礼不禁眯起了双眼。

“这个名字……我记得好像在哪里听过。听说是非常危险的人物。”

“哦?原来他的名声已经传到了圣堂教会了?说起这个‘魔术师猎人’卫宫的话,当年可真是恶名远播。虽然表面上他并不隶属于魔术协会,不过协会那帮上层人士可是利用他干了不少好事。”

“要用教会的说法的话,就是执行者吧?”

“性质上要恶劣得多。他仿佛是专门针对魔术师而进行过特殊训练的暗杀者一样。因为身为魔术师,他对魔术师更为了解,所以能够想出各种只有魔术师才能想出的办法进行追击……他是那种可以不择手段的冷血之人。”

看到时臣用如此厌恶的语气来讲述卫宫切嗣这个人,绮礼反而对他更有兴趣了。绮礼之前也曾经听说过他的名字,而他好像也做过一些跟教会对立的事,记得自己也曾经被提醒要注意这个人。

绮礼开始看时臣刚才给自己的资料。记述内容的大部分都是关于卫宫切嗣这个人的战术方面的考察——推测某些魔术师的失踪或者暴毙皆其所为,还有所使用的手段的分析。越是往下读, 绮礼开始慢慢清楚时臣之所以如此忌讳这个男人的理由了。狙击和毒杀的话也还算可以理解,可是竟然还有一些在公众面前为了杀人引发爆炸,或者连同乘搭的客机一起坠机等等的报告。甚至还有推测说曾经被媒体报道为无差别的恐怖袭击事件的大惨剧, 其实是卫宫切嗣为了针对区区一个魔术师而引起的。虽然没有确证,可是只是读了列举出来的证据的话,可信性的确相当高。

暗杀者这个名称用来形容他的确是最适合不过了。因为魔术师之间的对立而最后发展成生死搏斗的情况也不是没有,可是这些情况往往都是以单纯魔术决斗的形式解决。在这个意义上说的话“圣杯战争”也是一样,虽然被称为一场“战争”,可是并不是毫无约束的杀戮,存在着好几条严格的规矩和铁则,井然有序。

可是使用这些“作为魔术师的寻常手段”进行战斗的记录,在卫宫切嗣的战历上却连一次也没有。

“所谓的魔术师,正因为是处于世间法纪约束的范围之外的存在,所以更加必须严格遵守自己定下的规条。”

时臣断言道,话中带着静谧的怒气。

“然而这个叫做卫宫切嗣的男人却是完完全全的不择手段。他没有一丝作为魔术师的骄傲。像他这种做法，我绝对不会原谅。”

“骄傲……吗?”

“没错。就算是这个男人,一定也曾经经历过严格的修炼才成为魔术师的吧?既然如此,那应该也具有能够凌驾那些苦难的信念。这样的初衷,即使在得到力量之后,也绝对不能抛诸脑后。

“……”

时臣所说的话是错的。这个世界上也一定会有没有任何目的,只是一味埋头进行艰苦的训练的笨人。这个绮礼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那么,这个卫宫切嗣究竟是为了什么要杀人呢?”

“这个嘛,应该是金钱吧。自从入赘爱因兹贝伦家后,他的这种副业就再也没干过了。因为既然都得到了即使一辈子游手好闲也花不完的财富的话,这样也是理所当然的——那份报告书上应该也有写到,那家伙涉足的并不是只有暗杀魔术师这件事。好像他还在世界范围内做一些小兼职。”

就像时臣所说的,在报告书的末尾,除了和魔术师有关的事件之外,还列举了卫宫切嗣的个人经历。原来如此,只要能够想得出来的,世界上的各个纷争地都有卫宫切嗣的出现。看起来他不仅仅作为一个暗杀者,同时也作为一个佣兵,到处大发横财。

“……这些资料,可以多借给我一会儿吗?”

“嗯,没关系,要是你能代我仔细看一下的话就更好了。因为我现在要忙着今天晚上的召唤仪式呢。”

※※※※※

离开地下的工房回到一楼的绮礼在走廊中遇到了一位身材娇小的少女,正在努力摆弄一个特大的行李箱。

“你好啊,凛。”

他用跟往常没什么两样,说不上温柔的声音跟少女打过招呼之后,少女停下了拉着行李箱走的脚步,用那闪烁着的大眼睛看着他。虽然和同住在这座房子的凛已经认识了三年，可是她眼中对绮礼的猜疑却从没有消失过。

“……你好,绮礼。”

从那稍带着僵硬的声音做出回应的,处之泰然的态度来看，虽然她仍然年纪幼小,可是已经具有了与生俱来的淑女风韵。不愧为时臣的女儿。跟一般的小学生有着明显区别也是理所当然 的。

“你要出去吗?好像还带了很多行李。”

“是的。今天开始我要住在折禅家里了。上学也从那边乘电车过去。”

因为圣杯战争马上就要开始,所以时臣决定把家人移到妻子的外家去。冬木市马上就会成为战场,她们留在这里的话未免太危险,考虑到这点的话,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决定。

不过似乎他的女儿凛对这个决定相当不服。虽然现在她的对答十分彬彬有礼,然而露骨地撇着嘴角的表情看起来十分不高兴。虽然是出自名门的淑女,但毕竟还是个小孩子,还不能要求她事事深藏不露。

“绮礼,你会留在父亲身边一起作战是吧?”

“是的。就是因为这样才会把我当作弟子招入家门的啊。”

凛并不是一个无知的小孩。为了继承远坂家的魔导力量,现在的她已经开始接受时臣的英才教育。而关于快要在冬木市这里展开的战争,也已经有了初步的认识。

至于要到母亲的外家那里避难的这一决定,她的内心也应该是能够理解的。可是即使这样她还是表示不满——恐怕是因为对她走了以后,担心绮礼会把这座房子当成自己的东西似的每天在远坂的房子中昂首阔步的缘故吧。

凛对父亲时臣抱有十分强烈的敬慕之情。可能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所以比起身为远坂家继承人的自己,更早地成为了父亲弟子学习魔术的绮礼,总是有意无意地针锋相对。

“绮礼,我可以相信你吗?你能够跟我约定,会一直保护爸爸，让他平安无事吗?”

“这个我不能答应你。这场战争要是这么安稳的话,那也没有必要让你和夫人离开这座房子,到外头去避难了不是吗?"

绮礼用严肃的语气,把关乎利害的地方淡淡地说了出来。听到他这么一说的凛本来就不爽的目光变得更凶了,然后狠狠瞪着面前这个仿佛戴着铁面具的弟子。

“……我果然还是无法喜欢你这个人。”

只有当她这样子露出和年龄相符的别扭的时候,绮礼才会对这个少女抱有好感。

“凛,这种真心话是不能在别人面前说的哦。否则负责教育你的父亲的品格会受到质疑的。”

“这个跟父亲有什么关系!”

一听到他提起父亲,凛马上红着脸吼了起来,跟绮礼所期待的完全一样。

“听好了,绮礼!要是你的粗心大意让父亲受伤的话,我绝对不会原谅你的!我——”

这个时候,可以说是在这个最为精彩的时刻,葵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的方向。她已经做好了外出的准备了,恐怕是凛还迟迟没来,所以特地出来看看情况的吧。

“凛!你在干什么呢?说话那么大声。”

“——啊,那个、我是——”

“她只是打算在离别之际,勉励一下我而已,夫人。”

看着用沉静的态度轻轻带过的绮礼,凛的心里还是一肚子火,可是在母亲面前又不好显露出来,只好不爽地别过脸去。

“我来帮你搬行李吧,凛,那个箱子你来搬的话太重了。”

“不用了,我自己应付得了!”

凛比刚才更粗鲁地拉起了箱子,可是却反而不得其所地弄得更为狼狈了,好不容易才拖着箱子出了门口。虽然明知道自己这么做不像大人所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凛都想戏弄一番,这已经成为绮礼的习惯了。

剩下站在门口的葵,温柔地对绮礼低下了头。

“言峰先生,请你多多照顾外子,帮他实现他的宿愿吧。”

“我会竭尽所能的。请您放心。”

就算从绮礼的角度来看,葵这个女人作为一个妻子也未免太过完美了。做事谨慎,周到细心,理解丈夫的所作所为却完全不加干涉，比起爱情,更注重忠节，每天都在尽心尽力地维护这个家——要是在以前的话,应该就是贤妻良母的典型了吧。可是在女权主义已经渗透的现在,可以说是已经近乎化石的人种了。不愧为远坂时臣这样的男人会选择的配偶。

绮礼目送母女二人走向门口停着的车子。那不是出租车,而是葵驾驶的私家车。不仅仅是司机,这座房子中的所有仆人,上个星期都已经让他们休假了。这既是出于不希望无辜的人卷入这场生死搏斗的考虑,也是万无一失地防止间谍的对策。时臣一开始并没有让仆人退避的打算,这还是绮礼进言要求他这么做的。

就在车子快要开动的时候,凛趁着母亲不注意,向着绮礼吐出了舌头。绮礼苦笑看着她这孩子气的动作直到车子走远,然后转身走进了已经失去了人气的房子。

※※※※※

时臣还在地下的工房之中没有出来。绮礼在空无一人的大厅中毫不拘束地坐了下来,再次仔细翻开了有关卫宫切嗣的报告书。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这个连见也没见过的异国魔术师有这么大的兴趣。难道因为他是自己的师傅时臣最为憎恶的人物,所以有一种痛快感吗?

在这座房子中度过的三年之中,时臣和绮礼的师徒关系,可以说是微妙而带有讽刺性。

绮礼那认真的学习态度以及吸收之快,从师傅的角度来说可以说是没有任何意见。而且虽然本来身为对魔术极为避忌的圣职者,现在却对一些旁门左道的魔术感兴趣,而且用近乎食欲一般的吸收力学习各种秘技的绮礼,让时臣感到十分欣慰。现在的时臣对绮礼信任有加,就连独生女的凛,也被要求用对待师兄的礼仪来对待绮礼。

不过和时臣的热情形成鲜明对照的是,绮礼的内心却是越来越冷静。

对绮礼而言,自己并不是因为喜欢才这样子没日没夜地学习魔术的。只是经历了教会的长久训练没有丝毫收获的绮礼,对这种基于完全相反的价值观进行的新的修炼寄有一丝期待而已。然而结果却并没有如他所愿。即使在魔术的世界中不断探求,绮礼也没有找到任何快乐,得不到任何满足。心中的空洞,却在不断扩大。

时臣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绮礼的心理变化。也就是说当初自己觉得“他和父亲璃正神父是同类”这种想法是十分正确的。时臣对绮礼的评价和信赖,和璃正简直一模一样。

像父亲以及时臣的这种人和自己之间,有着一道不可逾越的分界线。也许正因为不断被迫意识到这一点,绮礼才会对这个时臣如此避忌的人物感兴趣。这个被称为卫宫切嗣的男人,会不会和自己一样,是站在线的同一侧的呢?

时臣对卫宫切嗣的警戒,似乎就是源于他那个“魔术师猎人”的称号。而根据时臣的要求制作的调查书,焦点是放在“对魔术师战的战斗履历”上,除此之外的其他记述都通通只是一笔带过。

不过,按着年代顺序追踪这个名为卫宫切嗣的男人的经历的时候,绮礼开始越来越对某件事情深信不疑。

这个男人的行动,未免太过冒险了。

在被爱因兹贝伦家招进家门之前的自由时代,切嗣所执行过的为数众多的任务之间的间隔,明显短得离谱。如果把准备时间和立案的时间也考虑上的话,那只能说他是经常性地几个计划同时展开。而其中和这个平行进行的还同时包括参与各地的纷争。出现的时刻总是在战况进一步激化,面临破灭的时刻。

就像是有某种强迫性的观念,驱使他去接近死亡似的……明显是自杀行为的行动原理。

现在已经可以完全肯定了。这个名叫切嗣的男人没有丝毫的利己想法。他的行动之中,风险和利益的配合破绽百出。这不可能是一个为金钱打拼的暗杀者该有的行为模式。

那么——他究竟在追求什么呢?

“……”

绮礼把调查书夹在腋下,用手托着下巴默默地思考着。卫宫切嗣这个男人,那种让一般人无法理解的惊涛骇浪般的经历,绮礼实在不能把它当作是跟自己无关的事情来考虑。

一个没有自尊的魔术师,一个失去信念的男人——时臣是这么说的。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切嗣那疯狂的,仿佛在追求破灭一般的经历……难道说,是一种探求迷失的答案的巡礼?

然后,永不厌倦的切嗣那不断重复的战争,在九年前唐突地划上了句号。这是源于和找寻着能够赢得圣杯的剑斗士的北方魔术师爱因兹贝伦家的邂逅。

也就是说,那个时候,他终于找到“答案”了。

现在的绮礼确实在期待着和卫宫切嗣的邂逅。此刻的他,也终于找到了来到这片冬木之地参加圣杯战争的意义。

他依然对圣杯这种东西不感兴趣,不过,如果能够打破追求着它的卫宫切嗣这九年来的沉默的话,绮礼也就有了排除万难来参加这场战争的意义了。

自己一定要问一问这个男人。问一下他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战斗,结果又得到了什么。

言峰绮礼觉得自己非和卫宫切嗣这个人交上一次手不可。就算那是一场赌上性命或者自取灭亡的战斗也在所不惜。

hongan

-271:33:52

从结论来说的话,间桐雁夜的精神力终于打败了痛楚。但是肉体却没有这么好运气。
当进入第三个月的时候,头发已经一丝不剩地变白。皮肤上到处都是斑痕,其他的地方则是没有半点血色,变成了幽灵般的土灰色。里面不断循环着魔力这种毒素的静脉血管,在皮肤底下膨胀起来,仿佛把皮肤都要撑破了,看上去好像全身布满了青黑色的裂纹一般。
肉体的崩溃进行得比起想像中还要快。尤其对左半身神经的打击尤为严重,有一段时期左手和左脚处于完全麻痹状态。经过艰苦的复健运动现在好不容易勉强恢复了正常机能,不过现在左手的感觉要比右手迟钝,要是走得快一点的话左脚就会一拐一拐的。
而脉象零乱的跳动也成了家常便饭。吃饭方面也因为固体食物已经无法吞咽,所以都是用注射葡萄糖来代替。
用近代医学的观点来看的话,作为一个生命体到了这个时候还能具备一般功能的话已经是不正常的状态了。而令人觉得讽刺的是,雁夜之所以还能站能走,靠的完全是用这条命换回来的作为一个魔术师的魔力的恩赐。
经过整整一年来不断蚕食雁夜身体的刻印虫,已经成长到具有模拟魔术回路的机能了,现在正发挥着它的力量,努力为这个已经奄奄一息的宿主延长寿命。
如果光是算魔术回路的数量的话,现在的雁夜已经拥有了作为一个魔术师应有的数量了。似乎对于间桐脏砚来说,现在的结果也已经超过了他的预测。而结果雁夜的右手上他已经出现了三个条纹状的令咒。这就说明圣杯也已经承认他是间桐家的代表了。
根据脏砚的推测,雁夜的性命应该只剩下一个月左右。而对雁夜本人而言,那已经是足够用来完成他必须要做的事情了。
圣杯战争已经进入了倒数计时阶段。要是七名Servant都已经被全部召唤出来的话,说不定明天就会拉开这场战争的帷幕了。战斗的时间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一般不超过两周。距离雁夜的死期,可以说还是绰绰有余的。
不过,现在的雁夜要使魔术回路活性化的话,就意味着要刺激刻印虫的活动。当然,这种情况对身体的负担,也不是一般的魔术师能够承受的。最恶劣的情况是在胜负未分之前刻印虫就会把宿主蚕食而尽,这种情况也是有充分的可能的。
雁夜不得不面对的对手不仅仅是其余六个魔术师。甚至可以说,最大的敌人,其实正是他体内寄生着的刻印虫。
※※※※※
这天晚上,雁夜为了接受最后的考验而准备到间桐府邸的地下室去,途中在走廊上碰到了樱。
“……”
在碰面的那一刻樱所露出的害怕表情,让雁夜的心不禁一阵刺痛。
虽然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不过连自己也变成让樱害怕的对象,这实在让雁夜觉得难过。
“嗨,小樱——是不是吓了你一跳了?”
“……嗯。你的脸怎么了?”
“啊,也没什么……”
左眼的视力完全丧失是昨天的事。坏死的白浊眼球连同周围的那些脸部神经都已经全部麻痹了。眼帘和眉毛都已经不能动了。也就是说整个左半边脸已经是像死人一般僵硬了,仿佛戴了面具似的。连自己看到镜子中的自己时都会毛骨悚然,樱觉得害怕也是在情理之中。
"我好像又输了一点给身体里面的‘虫子’了。叔叔我一定是没有小樱那么坚强才会这样。”
雁夜本来是打算苦笑的,不过可能这样只会让表情更为恐怖吧,樱被吓得又明显地缩起了身子。
“——雁夜叔叔,你好像越来越像是变成另外一个人了……”
“哈哈,可能真的是这样也说不定哦。”
雁夜一边发出干哑的笑声一边在心中阴郁地低吟道——
(——你也是啊,小樱……)
现在已经改姓间桐的小樱也已经不是以前雁夜认识的那个少女了。
她的眼神空洞而黯淡,无机质的感觉仿如人偶一般。这一年来,雁夜已经没有见过那双眼睛中出现过喜怒哀乐这些感情了。曾经和姐姐凛像小狗一般奔跑打闹的那个少女天真的面容,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不过,只要回想一下樱自从成为间桐家的魔术继承者,来到间桐家之后所遭受到的折磨的话,这一切变化也是可以理解的。
的确樱的肉体完全有成为一个魔术师的素质。在这一点上,樱可以说比雁夜和哥哥鹤野都要优秀。不过,这种优秀纯粹是指作为一个远坂家魔术师的适应性,从属性上来说却跟间桐家的魔术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为了把那样子的樱的身体调整为“适合间桐家魔法的身体”而进行的处理,就是在这个间桐家的地下蛊仓,借助“教育”的名义进行的日夜不停的虐待。
小孩的精神毕竟还未成熟。
他们既没有坚强的信念,也没有把悲叹变成愤怒的能力。所以当他们面对残酷的命运时,没有站起来反抗这种选择。不但如此,由于孩子对人生还毫无认识,尊严和希望这些精神,还没有被充分培养出来。
所以,当被迫面临极端的状况的时候,孩子其实比成人更容易封锁起自己的内心。
因为还不知道人生的喜悦,所以没有什么不可放弃的想法。因为还不知道未来的意义,所以能够简单地选择绝望。
而雁夜这一年来所亲眼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少女被虐待之后慢慢关起心扉的过程。
虽然不得不忍受着身体被寄生虫不断蚕食的剧痛,可是比这更让雁夜痛苦的是自责的念头。樱现在的遭遇,有一半是雁夜的责任。他诅咒间桐脏砚,诅咒远坂时臣,同时也诅咒自己。
唯一可以称之为救赎的就是——像人偶一样把自己封锁起来的樱只有在面对雁夜的时候,才会放松警戒,在每次碰面的时侯都会说上几句简单的话。不知道这是因为同病相怜的想法,还 是因为她在远坂樱的时代对雁夜的依恋还残留着,总而言之,樱对雁夜的认识和对身为“教育者”的脏砚和鹤野的认识并不一样。
“今天晚上我可以不用去蛊仓呢。爷爷他说有更重要的仪式要举行。”
“嗯,我知道。所以今天晚上是叔叔我去那里哦。”
听到雁夜这么说,樱困惑地打量着他。
“雁夜叔叔,你要出远门吗?”
樱也许已经以小孩子难得的敏锐直觉,察觉到雁夜的命运了。不过雁夜并没有打算给年纪还小的樱带来太多不安。
“从今天起叔叔有很重要的工作要做,会比较忙哦。也许再也没有像这样子和小樱说话的时间了。”
“是吗……”
樱把目光从雁夜身上移开,移到了那个除了她之外还没有别的人进去的地方。雁夜装作没有注意到这点,继续说道:
“小樱,等叔叔的工作结束之后,我们大家一起去玩吧?也带上妈妈和姐姐……”
“妈妈和、姐姐……”
樱犹疑了一下——
“……我没有妈妈和姐姐啊。爷爷说,要把她们忘记,当作一开始就没有存在过……”
小樱的声音中带着困惑。
“是吗……”
雁夜单膝跪在地上,用还能自由活动的右腕,轻轻地抱住了小樱的肩膀。这样子抱紧她的话,小樱她就看不到雁夜的脸了,应该就不会发现他在哭了吧。
“……那么,就带上远坂家的葵夫人和凛小姐,还有叔叔和小樱一起,四个人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吧。我们像从前一样快乐地玩个痛快。”
“—我还能再见到她们吗?”
怀抱之中传来微弱的声音问道。雁夜往抱紧她的手中注入力量,点了点头。
“嗯,一定还能再见的。这一点叔叔可以答应你。”
雁夜再也说不下去了。
本来还想追加一句“如果可以的话……”不过更想告诉她的是——还有几天时间就可以把她从间桐脏砚的魔手中救出去了。只要忍耐到那个时候就好了。想现在就对她这样说。
可是,还是不行。
现在的樱已经用绝望和悲观麻痹了精神,努力保护着自己。无力的少女为了对抗难以忍耐的痛苦,只能这样子消除那个“能够感觉到痛楚的自己”。
对这样的孩子说“要抱有希望”、“要珍惜自己”——这么残酷的事情自己实在做不出来。这种好听的说话只会让说这些话的人本身好过一点,没法救得了谁。给予她希望,跟扯下她身上那层“绝望”的护甲是一样的。如果那样做的话,幼小的樱的身心,恐怕连一天都挨不住。
所以——
虽然每天跟樱在同一座房子里不断擦身而过,可是雁夜从没有跟她说过自己“会把她救出这里”的话。现在的他只能作为一个和樱一样,被脏砚“欺负”,和樱一样无力反抗的大人,静静地守候在她的旁边而已。
“——那么,叔叔先走了。”
趁自己的眼泪好不容易停住,雁夜松开了抱着樱的手。樱用复杂的表情抬头看着雁夜已经坏死了的左半边脸。
“……嗯,再见,雁夜叔叔。”
看来虽然她还是个小孩子,但似乎已经凭感觉判断出现在这个场合应该说出这句道别用的话。
雁夜目送转过身慢慢走远的樱的背影,此时他的内心不禁痛苦地祈求——请务必要给多我一点时间——
雁夜自己是无所谓。早已经决定要把这条命用来换取樱和葵母女的幸福了。雁夜之所以会祈求多一点时间,是因为害怕自己在夺得圣杯之前,自己的身体会先崩溃。
或者更希望的是,给樱多一点时间——雁夜害怕就算自己到时顺利夺得圣杯,把樱送还到母亲葵的身边,可是这位早已经用绝望这层硬壳封锁着自己内心的少女,会重新从那硬壳中走出来 吗?
这一年之中,樱的内心所遭受的创伤,恐怕永远也不会消失吧。不过至少希望那伤痛将来能随着时间慢慢变淡。希望她的精神还没有被破坏到已经致命的程度。
现在能做的就只有祈祷了。能够治愈那个少女的创伤的不是雁夜。现在的他已经没有剩下多少时间,可以承担起拯救她这种重任了。这个任务,就只能够交给将来仍然能活下去的人。
雁夜转过身,以缓慢而决绝的脚步,向通往地下蛊仓的楼梯走去。

hongan

-270:08:57

在冬木市这座深山小镇的一角,某个杂木林深处的空地上。
维瓦·贝尔贝特小心翼翼地确认过四周无人之后,开始了召唤仪式的准备工作。
首先要把今天吵了一整天,弄得维瓦的神经快要崩溃的三只鸡,开开心心地送上西天。
然后必须趁鸡血还温热的时候,在地上画出魔法阵的纹样。具体的操作已经练习过好几次了。在消去之阵中画上退去之阵,画好四个之后再用召唤之阵将其包围住——
绝对不允许有任何闪失。
“闭却。闭却。闭却。闭却。闭却。重复五次。然破却已满之印。”
维瓦一边咏唱着咒文,一边小心地把鲜血滴在大地上。

在同一个深山小镇,远坂家宅邸的地下工房内,这个时候也正在进行相同仪式的准备工作。
“素中银与铁。础上与石契约之大公。祖乃我之大师修柏奥格。筑壁于降临之风。闭四方之门,自王冠之中,通往王国之三叉路循环而至。”
远坂时臣一边朗声吟诵着咒语一边画出的魔法阵,不是用祭品的血,而是用溶化了的宝石画成的。时臣把为了今天而蓄满了魔力的宝石,毫不吝惜地全部用上了。
璃正、绮礼两父子在旁边看着。
绮礼紧紧盯着放在祭坛上的圣遗物。一眼看去似乎是木乃伊的碎片之类,不过据说是在遥远的太古时代,第一条脱皮的蛇所留下的蛇皮化石。
一想到用那个东西会召唤出什么样的英灵,就连绮礼也禁不住觉得恐怖。
他终于理解时臣一直以来那铁壁一般的自信了。不管是任何Servant,都绝对不可能赢得了时臣的这一个英灵。

同一时间,在遥远之地的爱因兹贝伦城,卫宫切嗣正在确认画在礼拜堂的地板上的魔法阵。
“这么简单的仪式不要紧吗?”
一直在旁边看着的爱丽丝菲尔看到眼前这个比想像中朴素得多的准备,不禁有点惊讶。
“也许是简单了一点,不过召唤Servant并不需要太大的降灵仪式。”
切嗣一边检查用水银画成的魔法阵纹样中有没有歪斜和斑点,一边说明道:
“因为实际上召唤Servant的不是术者而是圣杯。我作为一个Master,只要提供把出现的英灵束缚在这一边世界,并进行实体化的魔力就可以了。”
不知是不是对自己的作品感到满意了,切嗣站了起来,然后在祭坛上放上圣遗物——传说的圣剑的剑鞘。
“好,这样准备就万无一失了。”

“你已经把召唤的咒语好好记住了吧?”
间桐脏砚谨慎地问道。雁夜在黑暗中点点头。
这里到处飘荡着腐臭跟死水的气味,黑暗如深海一般幽绿。这里建筑在深山小镇的山顶,间桐家府邸的地下隐蔽蛊仓。
“那就好。不过现在要在那些咒文的中间,插上另外两节其他的咏唱。”
“怎么回事?”
面对粗鲁地提问的雁夜,间桐脏砚回答他的是阴郁的笑容。
“没什么,这不是再简单不过的吗?雁夜,你作为一个魔术师的根基跟其他Master比起来,可以说是差了一大截。这个也会对Servant的基础能力构成影响的。
既然如此,那就必须用Servant的职阶进行补正,提高参数的
设置才行。”
那是以召唤咒文的念法来决定职阶的方法。
通常来说,当英灵被召唤出获得作为Servant的职阶时,会不可避免地被决定为跟那个英灵的属性相符的职阶。不过,有两个职阶是例外的,可以由召唤者事前决定。
其中一个是Assassin。因为这个职阶的英灵只能是从一群名为哈桑·萨巴赫的暗杀者之中选出。
还有另外一个职阶,能够适合所有英灵,但要在召唤的时候许诺附加要素——
“这次要在被召唤出的Servant身上加上‘狂化’的属性。”
脏砚满面喜色地宣告,仿佛在欢迎这句话所带来的破灭性意义。
“雁夜,你就作为‘Berserker’的Master,好好的给我打上一仗吧!”

那一天,在不同的土地上,面对不同的对象展开的召唤咒文咏唱,却在同一时间齐声响起。这种偶然未免太过一致了。
不管哪一个术者,所期求的都是同一个宿愿。
围绕一个奇迹。为了得到它而卷起腥风血雨的人们。他们向着时空的彼方所发出的叹愿之声,一起在大地上空回响。
“我宣告——”

现在正是身为魔术师的自己被考验之时。只要有个闪失就会性命不保。虽然明显感觉到这一点,可是维瓦还是没有丝毫退缩。
追求力量的热情。向着目标不断飞奔的意志。如果从这种特质方面去说的话,维瓦·贝尔贝特可以说是一位十分优秀的魔术师。
“——我宣告。
汝之身伏于吾之下,吾之命运系于汝之剑。
从于圣杯之下,以此意、此理听从召唤,回答吧——”
围绕全身的魔力的感触。恐怕所有魔术师都无法避免的,魔术回路在体内蠕动的恶寒和痛苦。
维瓦一边咬紧牙关忍耐着一边继续咏唱咒文。

“——吾于此处起誓,吾乃集常世总善者,吾乃惩常世总恶者——”
切嗣的视野开始变暗。
背上刻着的卫宫家世代相传的魔术刻印仿佛在支援切嗣的法术似的,独自开始了咏唱。切嗣的心脏也在和他个人的意志不同的次元中被驱动,开始敲响了早钟。
切嗣那被大气之外的力量蹂躏着的肉体,现在已经忘记了作为人而被赐予的机能,成为一件为了得到某个神秘力量而存在的零件,一个为了维系灵体和物质而存在的回路。
切嗣无视身体因被撕扯而产生的痛觉,集中精神朗诵咒文。甚至连在身边不断吞咽着唾沫看着他的爱丽丝菲尔的存在,也已经觉察不到了。

雁夜往正在念诵的召唤的咒语中,插入禁断的异物,那是从召唤而至的英灵身上夺走理性,使其降为疯狂的职阶的两节咒语。
“—然汝应使汝之眼蒙于混沌之中。汝,乃囚困于狂乱笼牢者。吾乃掌其锁之人——”
雁夜和其他的魔术师不一样,体内的魔术回路是靠寄生在身体上的生物形成的。刺激它并使其活化的负担带来了别的魔术师根本无法比拟的剧痛。在咏唱咒语的同时四肢出现痉挛,端末的毛细血管爆裂,渗出了鲜血。
连本来还残留着的没有失明的右眼也流出了血泪，滚落到脸颊上。
不过即使如此,雁夜还是没有放松集中了的精神。
一想到自己身上背负着的东西——雁夜就知道自己绝不能在这个重要关头退却。

“——缠绕汝三大言灵之七天,由抑止之轮而来,天平之守护者—!!”
在这咒语终于结束的时候,时臣把身体之中流动的魔力奔流加速直到界限。
逆卷的风与闪电。风压令守在一旁观看的绮礼他们也睁不开眼睛。召唤的纹样开始发出灿烂的光芒。
魔法阵中开启的道路连通着另一个世界……从源源不断放射而出的光线之中,出现了金色的站姿。看到那炫目的身影,璃正神父不禁忘我地低吟道:
“……我们赢了,绮礼。这场战争,我们绝对会取得胜利……”

看来叹愿之声已经传达到“他们”的心中。
带着旋风与闪光出现的幻影,从彼方到达了此方。
有着人类的身姿,却超出人类领域的存在。拥有人类之外的力量,凌驾在精灵之上的存在。超常的灵长所集中之地……从抑止之力的御座上前来,以无数人的梦想编织而成的英灵们,在这个时刻,一同降临地上。
然后——
夜晚的森林,在被黑暗封锁的岩石之上,响起了一个凛冽之声——

““回答我——你就是召唤我的Master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