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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巧魔神 第五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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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三云岳斗
内容简介:
升上高中之后就开始独自生活的主人公夏目智春。他在3年前被自称为守护灵的美少女水无神操绪附身。智春搬到了兄长夏目直贵曾经生活过的住宅“鸣樱宅”的那天,那里来了两个美女。当中一个黑衣美女名为黒崎朱理,来樱宅邸的原因是受直贵所托送上银色的手提箱,而另一个巫女装束的美女名为嵩月奏,她是为抢夺手提箱而来的。以得到此手提箱为契机,智春得知了世界隐藏的真实--神舍弃了人类,这个世界曾遭一次毁灭,借助“恶魔”之力再生为“第二度世界” 。从这天开始,被众多美女包围着的夏目智春的波澜万丈的人生展开了。
目录
序章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终章
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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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16 11:03: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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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洛高地底世界 序章
第五卷 洛高地底世界 序章
那一天,学校化为了战场。
粗暴的脚步声响彻走廊。充血的双眼、震天的怒吼声。面无表情却杀气腾腾的学生快速通过。如今驱使他们的力量,正是一种原始的欲望。
有些人想以力排除走在前面的其他人,有些人则狡猾地看准他人的疏忽伺机而动。挤成一团的学生们个个紧握双拳,执拗地追寻猎物的踪影。
在校舍内播送的某种电子音,使他们发生这般惊天动地的大改变。
那短促的旋律象征着半天课程的结束。
也是宣告午休开始的钟声。
“——智春!目标在十一点钟方向。俯角十五度,距离八十公分!‘操绪在我头顶大喊道。这位少女是一名身穿洛高制服的幽灵。只见她穿透其余挡住我视野的学生身体,以侦察兵的口吻告知我目标的正确位置。
听了操绪的指引后,我迅速伸出手。
“很好,到手了!阿姨,我要这个!”
指尖的触感让我确定自己已掌握了目标物。我向前高举拳头,将手掌中的硬币递给店员阿姨。谢谢惠顾——随着这声回应后,阿姨扔过来的找零被我从半空拦截,随后我便迅速脱离战斗空域。
其余前仆后继的学生们依旧持续猛攻。包括丝毫不留情面踩着别人脚前进的女同学、应该是刚上完体育课全身发出强烈汗臭的男同学,甚至还有想横刀夺走我收获的无数只手臂。我辛苦地闪避枪林弹雨,最后好不容易才与操绪成功地撤退至安全地带。确认战利品可乐饼三明治平安无事后,我吐了一口代表安心的气。
午休一开始,福利社的面包贩卖处前便展开了激烈的争斗。
“……今天也是好不容易才保住小命啊……”
我抚着途中被人狠狠撞了一下的后脑勺,无可奈何地咕哝着。
今天上午的最后一堂课刚好提早结束,真是天助我也。太晚抵达福利社的学生们如今还深陷残酷的粮食争夺战中。能以这种损伤程度达到目的,应该算是幸运了吧。
‘别忘了感谢操绪哟。’呼呼——操绪咧嘴笑道。的确,方才要不是她提醒我抵达目标的最短途径,根本不可能像这样轻而易举取得贵重的粮食。缺乏实体的她,偶尔也能如此派上用场。
‘话说回来,最近学校餐厅的面包争夺战好像越来越惨烈了。’操绪转身望着背后,表情无奈地喃喃说道。
“大概是因为公车站前的便利商店正在整修吧。”
我随口回答。洛高虽然设有学校餐厅,但那种类似咖啡厅简餐的轻食风格根本无法满足发育中的高中生胃袋,况且价格也偏高。
附近并没有其他可供学生购买午餐的店,距离最近的便利商店这阵子也暂停营业。因此,没办法从家里带便当来的学生只能选择集中至面包贩卖处厮杀。
“呼——看来这种情形还得维持好一阵子。”“大概吧……如果不赶快设法解决,单独生活的学生可能会有性命危险啊。”
‘嗯——操绪觉得这样还满有趣的呀。’“别开玩笑了。每天都要来这么一回,就算有九条命也不够用吧。”
空腹的低血糖状态再加上全力狂奔、格斗,让我被全身沉重的疲惫威所压倒。抬头仰望正挥手催促我的操绪,我不由得羡慕起那家伙来。
身为幽灵的操绪,理所当然不必补充营养。更正确地说,她只是透过某种被灌输于我脑内的奇怪术式或回路,投射于真实世界的一个影像罢了——也就是说,她所消耗的卡路里,搞不好通通都得算在我头上。
难怪这阵子我饿得特别快。
我之所以会恍惚地想着上述莫名其妙的事,说不定也是因为疲劳导致集中力散漫之故——‘智春!’“咦?”
同样地,就连对操绪的警告反应都变慢了。一名在我面前步行的女同学突然蹒珊地朝我撞了过来,我根本来不及闪躲。
“啊……啊……啊——!”
撞击的力道并没有多大,但时机却非常不巧。被我弹出去的娇小少女摔在地上转了好几圈,最后才停下来、伏倒于地。
顺道一提,刚才第一声“啊”代表对方脚步踉呛的惊呼声,第二个“啊”则代表与我相撞的反应。最后的“啊——!”则是对方双手环抱的东西落地后所发出的惨叫。
没错,对方失去重心后,手中所抱的利乐包饮料也一股脑儿地四散开来。这么说,她之所以会脚步不这么稳,应该就是拿着这么多饮料前进的缘故吧。
散落在走廊的利乐包数量,约莫估计在一打以上。
“你……还好吧?”
我蹲在一直没打算爬起来的对方身边关切道。在走廊上摔跤应该不会严重到这种程度才对,那位女同学可能是吓傻了吧。
虽然不能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开,但要一下子抱起不认识的女性我也没那个胆。于是我决定先帮对方拾起那些饮料。
正确的利乐包数量是十三个。
当中除了一包是乌龙茶外,其余都是相同的产品——特甜香蕉牛奶。那种饮料光是看包装的设计,就会让人觉得嘴里满是甜腻的砂糖味。
这么多该不会都是她一个人要喝的吧?不可能,再怎么样也喝不完。
“啊,对不起……请原谅我请原谅我。”
倒地不起的娇小少女这回终于笨拙地撑起身子,然而,对方一起来就与操绪面对面地四目交会。
“噫……”
少女露出明显的恐惧之色并缓缓朝后退。
操绪则露出“耶——”的不服气表情,但我却觉得这不能怪对方。
在学校的走廊突然被人撞飞,抬起头又发现眼前冒出一名幽灵少女,不会因此讶异的人反而比较奇怪吧。
老实说,我还满怀念这种反应的。四周的人都习惯操绪的存在反而可怕。最近几乎任何人
看到在校内轻飘飘乱飞的她都不会大惊小怪了。我们学校的学生对怪异现象的抵抗力特别强,因此像现在这样突然要找借口解释的场合我倒有点不知如何是好。
被夹在因恐惧而僵硬的对方以及忿忿不平的操绪之间,我只能偷偷叹了口气。
“唔……对不起。谢谢。”
陌生的少女接过我帮她拾回的饮料后,对我低头鞠躬。
仔细一瞧,对方的确是位个子娇小、毫不起眼的女性。
或许是因为害怕操绪的缘故吧,她那双大眼睛微微发出颤抖,整体散发出的气氛就很像一只小动物。微卷的头发在两侧束起,轮廓让人联想起耳朵下垂的小兔子。
少女软弱的形象会让人误以为她年纪较小,但令我讶异的是,她的襟章颜色竟是二年级的。也就是说,她是学姐——年纪比我大。
“这么多饮料,学姐一个人应该喝不完吧?‘操绪似乎跟我有相同的疑问。只见她以担忧的表情盯着对方的脸。
‘该不会是被迫出来跑腿吧?现在这个年代还有霸凌行为吗?’“咦?”
学姐似乎从起初的愕然清醒过来了。她回望着操绪,似乎感到很不可思议地眨着眼睛。
“啊……不,不是的。唔——我跟朋友分工合作……现在还有一个人在买面包。”
对操绪这种没礼貌的质疑,学姐很认真地答道。
原来如此啊——我点点头。分头去买午餐的确是好主意。这位娇柔的学姐要在那种残酷的争夺战中脱颖而出、买到面包未免太困难了。她的朋友想必也很清楚这点。
就在这时,有人刚好走过来证实学姐的解释。
“光,你还在这里做什么?饮料买好了吗?”
另一位女学生的说话声自我们背后传来。看来,“光”应该就是这位垂耳兔学姐的名字吧。
“……六夏。”
光学姐以松了一大口气的表情回身看向朋友。
我也自然而然地回过头,但随即便基于许多原因吓了一跳。
光学姐的朋友并不是什么丑女,相反地,应该可以用五官端正来形容才对。
只不过,我还是无法笃定地表示她是个大美人。理由在于那位朋友散发出的气息实在是太尖锐了。
她背后垂着长长的麻花辫。
此外还有过度强调脑袋聪明伶俐的超厚眼镜。
棱角分明的轮廓、突起的额头,前发也以毫无装饰作用的塑胶发夹固定成死板的造型。完全依照校规穿着标准制服的姿态,更让她如同一名仿佛从画中走出来的严肃优等生。
加上那张感觉像勉强安上去的端丽脸孔后,更使她周围散发出一种异样的压迫感。倘若不小心多找她聊了几句,说不定还会被她说教到午休结束呢。事实上,她就是那种让人很不想接近的类型。话说回来,这个年代还有人绑麻花辫、戴超厚眼镜吗?我实在很难判断对方是不是在开玩笑。
另外一点让人印象深刻之处,就在于那位女同学怀中所抱的物品。
十几个面包几乎要从福利社的购物袋中满出,而且全都是甜甜圈。
能从化为激烈战场的福利社买到这么多面包就已经够吓人了,更夸张的是,名为六夏的这位麻花辫眼镜学姐,似乎要与另一位光学姐合力把这些甜甜圈嗑完。
六夏学姐似乎等不及回教室,就已先将其中一块甜甜圈塞入口中。喜爱甜食也应该有个限度吧——我忍不住在心底如此吐槽。
最后一点——也是最让我震惊的理由。
这位六夏学姐的背后,还飘浮着第三位少女。
与六夏学姐刚好成对比,那位少女的容貌感觉就像是西洋绘画中的天使,一脸纯真、温柔的笑容。身着洛高制服的她身体呈半透明,可以让人略微窥见另一侧的景色。
除了我们以外的学生,几乎都无法查觉到少女的存在。
‘智春……那个人……’
操绪在我耳边以警戒的口吻低声道。
我一语不发地点了点头。
跟操绪一样的人造幽灵——带着射影体的学姐。也就是说,六夏学姐同样是机巧魔神的操演者。我是她的同类这点六夏学姐当然也察觉到了,但她似乎对此丝毫不感兴趣,只是以冷漠的
口吻问道:
“你们两个——想对光做什么?”
“你搞错了,六夏。唔,我只是在拿这些饮料的时候半路摔跤……”
重新站起身的光学姐以软弱的笑容赶紧说明。
六夏学姐还没听到最后,便“是吗?”地点了点头。
“所以光洒了一地的饮料,也是他帮忙捡起来的啰?”
六夏学姐迳自喃喃推测。
她默默地观察了我一会儿,终于眯起仿佛在褒奖乖巧忠犬的眼神。
“你果然不错嘛,夏目智春。嗯,我想你应该可以……对了,我要给你一个奖励。”
说完她便从袋里取出一块甜甜圈递给我。
我反射性地接过来后便愣住了。她会知道我姓名这点还不算什么稀奇的事,但突然把甜甜圈送我当奖品就让人不知该怎么回应了。
六夏就这样头也不回地转身而去。光学姐则像只想赶紧跟上饲主的可爱小动物般,以小跔步的姿势匆匆追了上去。
‘那两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操绪以缺乏感情的语调问着,我则歪着头凝视手中的甜甜圈。
“……谁知道?”
‘该不会是故意的吧?少部份有特殊癖好的人应该会喜欢那一型的女生……’“确实如此……”
这就是我与那两位学姐的邂逅经过。
时间刚好位于学校刚换为夏季制服的那阵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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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16 11:04: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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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洛高地底世界 第一章
第五卷 洛高地底世界 第一章
“是啊……那家伙就是仓泽六夏。”
隔了两天的放学后。
在闲聊中无意谈到于福利社遭遇的那两位学姐,樋口立刻这么说道。
“麻花辫、额头很宽,如果把眼镜摘掉应该会一下子变大美女的学姐吧——如果是这样就不会错了。”
“……樋口,你怎么会认识她?”
问这个好像是白问的,只是我没料到樋口能一下子就说出对方的全名。这家伙的情报收集能力向来不可小觑。即使学年不同、双方应该毫无接触的点,这样依然难不倒他。
“那位大姐可是鼎鼎有名啊。”
“是吗?”
“她应该是在三年级的升学班吧?也是第二学生会的会长。”
“耶……学生会长?”
先前的疑惑瞬间瓦解了。唉——我忍不住吐了一口气。
原来如此,学生会长,那就是佐伯哥的同类了。
这么说来,既然她是学生会长,那种麻花辫、超厚眼镜的打扮便再合理不过了。
第二学生会的会长,当然也是真日和秀的顶头上司,六夏会对我一开始就突然表现善意或许是因为之前发生过的事吧?但我还是有种讨厌的预感。
那种异样的打扮以及她身为机巧魔神操演者这点,看在她是学生会长的份上就没什么好大惊小怪了。黏在我背后的操绪也“嗯、嗯”地用力点头赞同。
这所洛芦和高中有三个校方公认的学生会。
第一学生会的主要任务是维持校内治安,管辖大部份的运动社团。
与其对抗的则是以采求学问为目的的第三学生会,主要管理文化性质的社团。我们所属的科学社也是在第三学生会麾下。
至于第二学生会则是不属于前述两者的中立势力。更正确地说,他们会看钱随时变为敌人或朋友。
第二学生会的主要目的就是赚钱,讲白了,动机也很单纯。王于他们在校内主要是负责哪些工作,那我就不太清楚了。
话说回来,第二学生会的职责究竟是?三八夏学姐为何会那么有名呢?总不会是因为打扮的关系吧?‘操绪提出这个疑问。其实我也很好奇。与操绪不同,六夏学姐身边的那名射影体少女看起来完全不像普通人。如果被幽灵缠身这点不是她大名鼎鼎的原因,那她的言行举止一定还有其
他异常之处——
结果樋口的答案却非常简单。
“因为她喜欢甜食。”
‘……那我知道呀。’“她最爱自动贩卖机的香蕉牛奶,此外就是甜甜圈。据说她一天可以吃廿个。”
‘那我也已经见识过了呀。’操绪失望地垂下肩膀。原来有名就是因为这个啊——虽说她爱吃甜食的程度的确会让旁人看了要反胃。
“那另外一位学姐呢?看起来很像垂耳兔的那位。”
我放弃对六夏的关注后再度试着提问。名为光的那位学姐其实比六夏还要神秘。虽说她看起来就像个毫不起眼的柔弱女学生,却不知为何会与学生会长成为亲密好友。
但樋口却以明显讶异的目光看着我。
“兔耳?你在说什么啊?我对兽耳并没有特殊癖好,所以不予置评。”
“我也没有啊。”
要形容那位光学姐,除了貌似小动物外实在找不出其他说明方式。
话说回来,就连情报收集能力惊人的樋口也不认识那位娇滴滴的学姐。也就是说,光学姐正如外表所见是个极其普通的高中女生啰?这反倒让我松了口气。身边再多几个怪胎的话还真有点吃不消。
总之仓泽六夏就是第二学生会的会长,光是这项情报就非常有用了。既然如此,还是少接近她为妙吧。况且她又是真日和秀的上司,一不小心就会被她骗去利用也说不定。不过我们的学年差那么远,想要碰面应该也很困难。
“不过,这本书也太重了吧。上头写的到底是哪一国的文字?那个小鬼头真的看得懂吗?”
樋口粗鲁地扔出怀中的书,同时不耐地抱怨着。
他那极端不情愿的说话声在厚重的石壁问回荡,这让我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我们步下长阶梯后所抵达的这个场所,应该是一间古老的地下室吧。这里也是洛芦和高中旧图书馆的地下书库。
这栋旧图书馆似乎是在学校成立前就已经存在于此了,里头收藏着除此之外在日本别无分号的大量文献与资料。
古老的书籍陈列于宽阔的书库内,就算是外行人也看得出来弥足珍贵。然而,书籍的内容几乎都是以不知是哪国文字的奇怪语言所写成,保存状况也称不上良好。此外再加上缺乏整理,所以就连历任的图书馆员也不清楚什么东西放在哪里。
‘对了,妮娅是在外国长大的嘛。’操绪补上这么一句意义不明的模糊说明。当然,我们可不能对樋口挑明我们要找的是一本货真价实的魔导书。
现在是星期五的放学后。
说到我们为何要将宝贵的周末虚掷于此,完全是为了社团活动的缘故。这是属于科学社的行事,也事先取得了学校方面的许可。
在学校图书馆调查资料,总比什么枪战或击退怪兽更像是科学社该做的事吧。
真要说这有什么问题,那就是我们所要找的并非什么普通的历史书籍,而是记载着机巧魔神运作机制的资料,也就是所谓的魔导书——以魔术为源流的‘黑科学’极致产物,那正是洛高科学社的原始活动目的。
在学校的图书馆学寻找魔导书。
该怎么说?以正常人的想法会觉得这种行为很蠢吧?但更悲惨的是,我和操绪与这种愚蠢的活动目的完全脱不了关系。将操绪的本体从封印她的机巧魔神救出——正是我所急切要调查的事。不,与其说是亲自参与调查,我顶多只能算在
一旁协助吧。
“——你太慢了,智春。”
返回一楼后,在阅览室深处大刺刺坐着等我们的正是那名个子娇小的金发女学生。
女孩有着稚气末脱的脸庞与体型,怎么看都像是该去念小学的外表。她的全名是阿妮娅·福尔切·索梅西尔·米克·克劳珊布尔希——是上个月才转到我们班的留学生。
“还没找到下一本吗?光是一本就花了这么久啊。“
阿妮哑是食运族的恶魔,也是以十岁的年龄就被誉为机巧魔神专家的天才少女。她此刻正一脸无趣地读着以难懂古代语言所写的厚重书籍。桌上还放了她已经读完的部份,大约堆了十本左右。这个口气嚣张的女孩虽然让人看了就火大,但我们当中唯一能看懂魔导书的人也只有她一个人而已,所以不得不耐着性子配合她。
“已经找到了。拿去,就是这些吧。”
我将一叠从地下书库找来的资料近乎用扔的放在阿妮哑面前,她立刻瞥了书脊一眼。
“笨蛋。我刚才说的是‘魔导内建函数之觉醒篇’,谁教你把‘十天就能理解的恶魔契约风险与诉讼’带来啊?”
“咦……怪了?”
“真是的,连这都会搞错。上头不是写得很清楚吗?”
(插图)
“不不……这什么奇怪的字,我根本看不懂。话说回来,这真的是一种文字吗?总觉得比较像虫的图案……”
我低头看着表情不大满意的阿妮娅,不耐烦地叹了口气。
好不容易找来的书竟然搞错了,这下子只得重新返回书库,从头再来一遍。而且这种工作还意外地耗费体力。
“啊……觉醒篇应该是放在地下四楼,就在这附近……”
坐在阿妮娅隔壁的嵩月奏将一份手绘的地图递到我面前。
她是一位留着柔顺黑长发、充满古典风格的美少女。此刻的她身着夏季女子制服并戴上了白手套,正在翻阅以文件夹装订的资料。
嵩月负责的工作是利用图书馆的藏书目录,寻找阿妮娅所要求的书大致放在何处。也就是类似阿妮娅的秘书吧。
其实嵩月手中的目录并不属于图书馆的正式资料,而是过去曾在洛高就读的某位学生独自调查、整理出来的成果。
那位学生名为克莉丝汀·福尔切,也就是阿妮娅失踪的姐姐。
她——克莉丝汀当初是应第三学生会之邀,来到日本解析机巧魔神的秘密。也可以说是阿妮娅的前任者。而阿妮娅之所以要协助我们,调查阅于机巧魔神的资料,同样有追寻姐姐行踪的用意在内。
本来跟机巧魔神相关的问题我就无法置身事外,像这样帮阿妮娅跑腿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然而……
“地下四楼……这栋建筑物到底有多深啊……?”
我愕然地问。
这里的书库都是由高度接近天花板的书架所构成,而且每一层楼的天花板又非常高。光是要在楼梯爬上爬下就已经累死人了。当然,这种陈旧的房子是不可能有电梯那种现代科技。
“啊……我也不太清楚。按照这本目录,有地下七层……应该吧。”
嵩月以无奈的口气回答。
我默默地又叹了口气。虽然早就隐约感觉到这栋图书馆不太正常,没想到竟会夸张到这种程度。传言中已安然度过二次大战的这栋建筑物果然不是盖的。
‘既然这样,大家分开行动吧。我们去下面找书,樋口负责把拿错的书放回去。’“……真没办法。好吧,我知道了。”
面对操绪这番合情合理的提议,樋口也只能不太甘愿地点点头。
不过话说回来,樋口的表情也没有那么不平嘛。在这种诡异的地下书库寻找奇怪的书,不是正合他这个重度超自然现象爱好者的胃口吗?
“咦……已经没有多余的手电筒了吗?”
我一边翻找扔在地上的工具一边对嵩月问。
既然要跟樋口分开行动,我这里也需要一支手电筒才行。但令人无言以对的是,低于地下二楼的楼层竟然完全没有照明设备。倘若手边缺乏类似手电筒的光源,想要顺利找到书并平安返回地面根本是缘木求鱼。
“啊……因为,现在朱里学姐已经去了地下三楼……”
嵩月结结巴巴地回答道。原来如此,我才在想怎么一直不见那位代理社长的踪影,原来已经动身去找别的书了。
“好吧,那我就先下去找她。”
“唔思。可不要在半路上乱逛,加快你的脚步吧。”
“……”
在口气傲慢的阿妮娅目送下,我与操绪再度返回地下书库。
通往书库的石阶既狭窄又昏暗。地下特有的那种冰冷、沉闷空气还刺痛了我的肌肤。
渺无人迹的书库光是看了就让人却步,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正躲藏在其中。虽说我早就习惯了有幽灵缠身的日子,但遭遇其他种类的妖魔鬼怪也不是我乐见的。正当我认真思索前述念头的时候,那位早就看惯的幽灵少女越过我的肩膀喃喃说:‘啊,是朱里学姐耶。’正如操绪所言,朱里学姐位于地下三楼的书库人口。
她是一位高眺苗条、外表乍看非常稳重的美女学姐。
朱里学姐在洛高的女子制服上多披了一件全黑大衣。这种浑身漆黑的打扮还是一如往常,就像是哪里的邪恶魔女一样。
此外根据朱里学姐本人表示,她的这件黑衣也会随制服换季更换为夏天用的款式。除了内衬会变成较轻便的网状外,外层也会换成通风良好的材质——好吧,这种事一点都不重要就阜了。
“……哎呀,智春,怎么了吗?”
朱里学姐摇曳着一头切得整整齐齐的黑发并转过身。
“呃——我来找阿妮娅要的书……据说是在地下四楼。”
对着站在入口处不动的学姐我如此回答。
“再下去一层?那是不可能的。”
朱里学姐耸耸肩、呼呼呼地微笑道。我与操绪则一同露出讶异的表情并对望一眼。
“呃,为什么呢?”
“呼呼……你自己过来看就知道了。”
朱里学姐发出意味深长的笑声并对我招招手。我与操绪试图走下她身旁的石阶,霎时,却突然感到脚尖前方一阵寒意。操绪甚至“哇”地叫了一声。
石阶底下都是水。比我立足点低少许的地下三楼地板,已经被摇曳不定的水面完全覆盖了。积水深度大约比地板高出五十公分左右。
“这是什么……地下水吗?‘“嗯,大概是雨水从岩盘的缝隙渗漏下来了吧。”
面对目瞪口呆的操绪,学姐如此冷静地回答。
积水以书库的入口处为中心,覆盖了相当广泛的区域。矗立于书库中的无数排书架简直就像浮在海面上的孤岛一样。
至于通往地下四楼的石阶,当然已完全沉入了水底。正如学姐所言,想要下楼根本是不可能的。
“这么说来……这里面的书不都全毁了……“
我望着漆黑的水面,丧气地咕哝道。将事实说出口后,胸前顿时被一种轻微的绝望所压迫。
为了救出被封印在机巧魔神中的操绪,将她自幽灵的状态解放——以为好不容易找到一丝曙光了,结果却变成这样。
虽然我一开始也没投入多大的期待,但当确定此路不通时,还是感到非常失落。
“那也不见得喔……”
结果朱里学姐却露出成熟稳重的微笑并摇摇头。
“地下三楼与四楼之间似乎还有一道分隔墙。也就是说,被水淹没的区域或许只限于这层。我想妮哑的婉姐在制作目录时,三楼早就是这种状态了。因此,一定有其他的通路可以通往分隔墙的另一侧。”
“其他的……通路?”
为什么区区一所高中的图书馆得设置这种机关?然而话说回来,光是把书库放在这么深的地底就已经够奇怪了,弄不好说不定还会爆炸哩。
“这栋书库原本是为了躲避宗教迫害所设的隐蔽所,就类似某种要塞吧。里头有一、两条秘密通道根本不足为奇。“
“唉……”要塞——盖在住宅区正中央的高中校园内?或许最根本的疑问应该是这个才对,反正这所学校简直是怪透了。
姑且不抱怨那个吧……
“请问……学姐该不会要智春潜入水底寻找所谓的秘密通道吧?‘
操绪露出警戒之色如此问道。她的脸上浮现出露骨的厌恶表情,想必我也好不到哪儿去。
潜入几乎没有任何照明的学校地下书库进行调查,光是听到就让人起鸡皮疙瘩。运气不好说不定还会死在漆黑的水底。我想就算是职业的潜水夫也不会喜欢这样的任务吧。
况且朱里学姐的性格与她那端丽的外貌完全相反,的确有可能若无其事地命令我跳下去。
结果朱里学姐却露出了我意想不到的温柔苦笑回道:
“怎么可能。在没有装备的情况下,我不会让你做这种事的。”
“换句话说……要是有装备,我就得跳下去啰?”
她的模棱两可说法让我高兴不起来。
“咦?智春也不想在缺乏准备的情况下这样做吧?”
“呃……那么说也没错啦。”
但没有装备不做这种事,并不意味只要有装备就可以跳下去。然而,这位学姐真的听得懂我想表达的意思吗?“反正装备是不可能在今天凑齐的,我们还是先打道回府吧。关于这栋建筑物的构造也得先弄清楚。”
说完朱里学姐便转过身,拖着一身摇曳的黑衣往楼上爬。
凝视着她的背影,我与操绪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她刚才说今天不可能,就意味着总有一天要继续执行吧。这种反应的确不脱我对学姐的认知。只不过,光是为了要在学校图书馆找一本书,为什么非搞得像去地底探险不可——我完全无法理解,这一定是有人在诅咒我吧?‘嗯——不过,今天不用马上潜下去不也算好事一桩吗?’“是没错……”
我仰望着面露苦笑的操绪,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确实,比起上回在集宿所那次被迫潜入水中打捞沉没的机巧魔神,这样子应该算阿弥陀佛了。至少学校的图书馆不可能有什么不明的巨大生物吧,光是这点就让人感到轻松不少。
我一边感叹自己竟已对悲惨的遭遇习以为常,一边懒洋洋地爬上石阶。
“咦……小奏?”
走在前头的朱里学姐突然讶异地停下脚步。
我抬起头,与恰好向阶梯下方张望的嵩月四目交会。她不知为何一脸困惑、焦虑的神色,总之表情十分复杂。
朱里学姐也察觉到嵩月的异样。只见她微微偏着头。
“怎么了吗?妮哑又丢了什么难题给你?”
“不……啊……”
嵩月用力摇着头,还不时朝自己的背后偷看。
她的肩膀后果然还有一个娇小的人影。唔——操绪发现立刻皱起眉。
一瞬间我以为那是阿妮娅,但结果不是。
那人的头发比阿妮哑短。就算个子同样娇小,却还是比小学生外表的阿妮娅要高一些。此外,她的头部两侧还垂着我略有印象的微卷发型。
“咦?你是……沙原同学?”
朱里学姐略偏着头问。
被她点名的女学生就像小动物般露出慌张的态度急忙点点头。这下子我更肯定对方的身份了。她就是在福利社抱着一大堆香蕉牛奶现身的光学姐。
不过,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啊……这位学姐说,要找夏目同学……那个……好像很困扰的样子……”
发现我脸上浮现不解之色后,嵩月善解人意地为我说明。
“……找智春?‘嵩月出人意表的解释让操绪瞪大了眼睛。听见操绪的质疑,光学姐的态度显得更不安了。
“呃,是的,请原谅我请原谅我,很对不起打扰你……”
她露出畏畏缩缩的模样,真让人搞不懂谁才是高年级生。
每当她用力对我鞠躬时,两侧的头发就会剧烈地上下跳动,看起来还满有趣的。我之所以会事不关己地思索着那些无聊想法,完全是因为这位软弱学姐为何会在这种时间焦急地找我,我实在一点概念也没有。
“我、我想要把这个东西交给夏目同学……”
这时我才终于发现,光学姐似乎把什么玩意儿儿很宝贝地用力握在胸前。那是一封毫无半点装饰、花纹——但在昏暗室内很显眼的纯白信封。原来是信啊!她烦恼了许久后才用力吸口气,接着便以紧张的口吻对我说道:“这个,请你务必要看一下。拜托你了。“
在愕然的操绪等人面前,我接过了光学姐送上的信。
O
第二天是星期六。
我与操绪比平常略晚起床,随便吃过早餐便朝学校出发。今天基本上是不必上课,但运动社团成员或假日来念书的三年级学生依旧会在学校出现,且人数比我想像中还要多。我们并没有进入校舍,而是直接来到体育馆的后方。
结果,在中庭却有一名久候我们多时的男子。
“——智春,你想去哪啊?”
男子原本躲在茂密的花坛后方,密切注意我与操绪何时通过。只见他跳出来后以僵硬的笑容走向我,还刻意装出亲切的模样环着我的肩膀,预防我拔腿就跑。
“……樋口,你躲在这里做什么?”
“我在做什么——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吧?你这家伙未免太不够意思了,竞瞒着我跷掉社团活动,想找女生约会啊?”
“嗄……?约会?”
“而且看你那是什么打扮?要去海边玩?所以约会地点是在海滩啰?趁我辛苦照顾那个小鬼头并在地下室挖书时,你要跟女生去海边约会?”
被樋口如此嘲讽后,我不由得检视自己的装扮。
我下半身穿着普通制服,上半身则是学校指定的运动外套,怎么看都不像是要跟女生去海边的样子。然而樋口却指着我肩膀上的手提包。
“看你那里面装了什么!海滩裤、浴巾,就连海滩鞋都准备好了。”
“咦……不,那是……”
“别想瞒我了。智春,我看你还是乖乖招认吧。我已经接获你昨天收到情书的消息了!”
“情书……你在胡说什么,笨蛋,根本不是那回事!”
我慌忙否定。四周该不会有正好路过的学生听到樋口的鬼吼吧——我甚至忍不住东张西望。背后的操绪则以有点无聊的表情耸耸肩。
总之,大致的原因我已经猜到了。樋口的情报收集能力确实惊人,但他所获得的消息是否正确又是另一个问题了。
“拜托,光学姐给我的根本不是情书,只是普通的邀请函而已。”
“光学姐?所以年纪比你大啰?你什么时候看上那位学姐的……”
真有你的——樋口发出了感叹声。虽说光学姐的外表根本不像年纪比我们大,但关于这点现在并不适合对樋口解释。
“你说邀请函?是哪一种活动?”
“唔……其实,我也不确定那算不算活动。”“邀请你参加活动——你这小子……那不就是一般所说的约会吗?”
“不是啦。”
我实在越来越不想解释给樋口听。那家伙老爱自我解读。
‘——对方是邀智春清扫游泳池。’正当我不耐地叹着气时,操绪代替我说明道。樋口似乎一下子无法理解,露出了瞠目结舌
的表情。
“嗄?”
‘意思就是,光学姐拿了一张清扫游泳池的邀请函给智春。这是全校卫生股长们的工作。’“卫生股长……”
樋口困惑地指向我,我则无言地点点头。
没错,其实就连我自己都忘了。我在升上高中后的第一次导师时间就被指派了这个吃力不讨好的职务。而且这之前全校卫生股长已经有好多次集会了,只不过我都刚好以击退怪兽或感冒等缘由请假。就是因为我以往的出席率太差,统管全校各班卫生股长的主席才会直接找上我。
那位卫生股长主席的名字正是沙原光。
也就是我认识的垂耳小动物型学姐。
怎么看光学姐都不像能接下这个担子的样子,我猜大概是透过抽签之类的方式强迫中奖吧。这么说来,即使我在周末突然被她点名,其实也没立场对她抱怨。今天我之所以来学校,就是为了清扫游泳池那档差事。
“搞什么嘛,结果竟然这么无聊……不过仔细想想,有幽灵女友缠身的家伙应该不会有女生想约出门才对。”
樋口完全失去兴趣后如此咕哝道。真谢谢你啊,大损友。话说回来,操绪的确是缠身的幽灵没错,但可不是我的女友。
“你如果那么羡慕我有清扫游泳池的机会,随时欢迎你跟我交换。”
“你说的游泳池就是那座超大的室外游泳池吧?我才不干哩。在图书馆挖掘禁忌的魔导书还比较有意思。”
樋口打心底厌恶似地用力摇头。
“亏我还帮你带了个礼物来,现在看来是没用了。也罢,你就努力清扫游泳池吧,智春。”
说完樋口便将某样东西塞入我手中,然后就踏着轻快的步伐离去了。
“……那家伙埋伏在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歪着脖子,低头检视对方亲手交给我的礼物。
那玩意儿是以银色的铝箔袋包装,大小刚好可以藏在手掌。类似的正方形铝箔袋一共有五六个,就像手风琴的风箱般连成一串。薄而扁乎的密封包装样式应该是设计给药锭使用的吧,但里面的东西摸起来却不像药物。呃,我记得这种东西药局有卖,十之八九就是——‘哇……是保险套耶。’
操绪恬不知耻地大喊。拜托你不要大声嚷着那个词好吗?操绪从以前就在这方面缺乏女性该有的矜持。就算她很清楚那档子事好了,至少也装一下清纯吧。
‘呼嗯……呼嗯……原来是这么回事呀。这种是超薄型的哟,还加上了花香。’“拜托你别再说了……可恶的樋口,那个笨蛋脑袋里到底装了什么。”
刻意在学校埋伏我,结果竟是因为听说我要去约会而将这玩意儿硬塞给我。看样子他的目的并不是开我玩笑,而是真心认为我会用到这项道具。尽管他的本意并不坏,但出现这种举动也未免太脱线、太鸡婆了。在学校里拿到这种东西,等下我究竟该怎么处理掉才好?我摇着那一串连结起来的密封包装,感到不知所措。
“啊——请问……”
一个纤细通透的说话声冷不防在我背后响起。
“耶?呜哇!”
我吓得回过头,结果站在那里的除了操绪外,又多了另一名女同学。那是一位五官美丽得令人赞叹的和风美少女。美少女白皙的脸颊略微泛红,整齐的双层因困窘而纠在一起。
“嵩、嵩月……?“
我不由自主地扯着嗓子,并赶紧将樋口送我的礼物迅速塞入上衣口袋。为什么嵩月会在这时忽然现身?难道她也是刻意要伏击我吗?“啊,对不起。”
结果嵩月却劈头就这么说,还深深地鞠了个躬。
我与操绪互望了一眼,几乎是同时歪着脑袋。我不记得嵩月做过什么需要对我道歉的事啊。
“啊……关于樋口同学……昨天沙原学姐来找夏目同学的事,是我告诉他的。”
“原来如此。”
我轻轻苦笑一声。搞了半天结果是这样啊。
平常就沉默寡言的嵩月,非常不擅长说明或编借口。恐怕光学姐以一封信把我约出来以及我因此跷掉社团活动——这些断断续续的情报都是樋口勉强从嵩月口中打听出来的,而且还因此产生了误解。当时朱里学姐应该也在场才对,但她铁定是觉得樋口搞错状况很有趣,所以就放着没管了:那位学姐确实拥有只要自己好玩其他人怎么样都不在乎的性格。
“等等……嵩月该不会是为了向我道歉才在这里等吧?”
她还是那么坚守礼仪啊——我在心底感佩着。况且樋口会因此误解而自作主张,其实也不是嵩月该负责。
嵩月听完后,露出在思索该怎么回答的表情。
“啊……那也是一个。另外……我很在意。”
“你很在意——什么?”
“沙原学姐。”
“咦?为什么?”
我不由自主地以严肃的目光回望对方。嵩月并没有躲开我的视线,只是默默地凝视我。这反而让我突然不安起来。难道那位光学姐也跟佐伯哥或朱里学姐一样,企图把我卷入某个乱七八糟的阴谋吗?这么说来,自从我进入这所高中后,每个主动接近我的学长姐都不怀好意。不是扑灭恶魔就是击退怪兽,反正都是一堆极度超现实的指示,还害我好几度差点丢了小命——我此刻很不爽地回忆起之前的经历。
不过,嵩月的反应却大出我所料。
“啊……不。我想应该,不是那样……”
她以困惑的表情否定道,但却欲言又止。
“咦?是喔?那嵩月到底怀疑那位学姐的哪一点?”
话又说回来,我很难想像那位弱不禁风的学姐能暗地筹画什么阴谋。
“啊……我并没有怀疑她……”
“咦?可是你刚才不是说你很在意她,还特地过来告诉我?“
“是的。啊,那是因为她……可能也对夏目同学……”
“啊?”
嵩月低着头忸忸怩怩、似乎很难启齿地这么表示,然后就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操绪对她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好像很不耐,最后终于再也忍不住似地叹了口气。哼——只
见她边白着眼窥探嵩月的举动一边表示:
‘我想你吃醋了吧?’“耶?”
操绪的一语道破让嵩月讶异地抬起头。一瞬间,她用力眨着眼睛,似乎无法理解操绪在说什么。随后她的脸颊才像爆炸般顿时变得一片通红。
“啊……那个……啊……”
嵩月不知所措的视线在半空中游移不定。她这种极度狼狈的模样应该是我认识她以后第一次出现吧。就好像是被调皮同学恶整的小学生似地,看了让我忍不住扬起嘴角。
然而她本人的害臊、畏缩态度又让我不得不同情起来。正当嵩月张着嘴似乎又想说什么的
同时……
“夏目同学,这里——!”
我察觉到在中庭的相反方向,也就是室外游泳池那边,有个女学生正挥手对我大喊。那是一名身穿短袖运动服与短裤的娇小少女。由于对方勉强伸直背脊时,绑在两侧的头发又开始剧烈跳动起来,我很确定那就是沙原光不会错。
“请你赶快换衣服——等一下就要开始打扫了——“
她抓着类似立牌的玩意儿伫立着。为了避免让我这种一年级的新卫生股长走丢,身为主席的她自己担起了带路的工作。
“……”
真没办法——我耸着肩,迈步朝对方走去,然而这时却有人突然抓住我的手,让我不得不停止移动。
结果又是嵩月。
“嗯?”
“啊……”
嵩月似乎因为自己的举动吓了一跳,慌忙把手放开。
“对、对不起。从刚才我就很奇怪……啊,请你小心。”
她立刻掩饰起失态,迅速说出上述那番话。
“啊,嗯。嵩月也是,阿妮哑还有其他人就拜托你了。等卫生股长这边的工作结束,我就过去科学社那里。”
我这么说完后,嵩月才终于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并轻轻点头。但等我再度踏出步子后,她的神色又变得有点不安,一直目送我离开。
结果,我还是搞不懂嵩月想对我警告什么。她方才的行为简直就像特地跑来让操绪嘲弄一样。
你不要捉弄那么认真的乖女孩好吗——我对操绪投以如此非难的目光。
结果操绪立刻鼓起脸颊斜眼瞪着我。
‘结果……她也没有否定我说的话呀。’只听见她以小声到几乎难以分辨的音量这么补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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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续老朽化的洛高室外游泳池就静静躺在校园后庭的角落。
洛高的校舍几乎都很陈旧,这座游泳池也不例外。褪色的红砖外墙爬满了无数的藤蔓,泳池畔的油漆也早就斑驳不堪。
如果在半夜偷偷潜入这里游泳,搞不好会被怪异的灵体或妖怪拖入水中——这个场所确实一
充斥着如此的气氛。
事实上,洛高还有另一座室内温水游泳池。以玻璃帷幕天花板覆盖的那座室内泳池时髦得不像是高中会出现的场所,里头的设备也非常齐全。
那座室内泳池是在几年前才盖好的。当时好像因为有变态会偷拍在室外游泳池游泳的女生,所以才会以募款的方式盖了那座新的泳池。
由于有这项缘由,所以全新的那座泳池如今几乎是女生专用,男生很少有机会能进去。剩下那座老朽的室外游泳池之所以还没拆掉,也是为了留着让男生使用。
“关于两座游泳池同时存在的历史我大概听过啦……”
我在男子更衣室换好泳裤并套上海滩鞋后,便重新披上运动外套、来到池畔。操绪的上下半身则都变成了学校指定的运动服。身为幽灵的她到底是以何种原理换衣服,到现在对我而言依然是个谜。
“——为什么你也来了?”
我一走出更衣室便在正前方发现真日和秀。
他依旧保持那对好像永远在笑的下垂眼及虎牙,隐约散发出不怀好意的气息。
真日和表面上是第二学生会的会计,实际身份却是恶魔的契约者。他虽然有一只名为薇薇安的巨大风兽使魔可供驱使,之前却依旧被加贺篝隆也打到住院。不过看来,他已经在不知不觉小康复了。
“夏目,你那是什么意思咧?听起来好像我的出现会对你造成困扰?”
真日和不太高兴地眯着眼抱怨道。他跟我一样,在T恤的下面穿上了比赛用的泳裤。
“因为你真的很可疑啊。为什么真日和会跑来学校的游泳池帮忙打扫?”
‘嗯,的确很奇怪。这么做你应该没钱赚吧?’我与操绪纷纷露出警戒的态势交相逼问,真日和则嘿嘿嘿地露出了让人难以信服的笑容。
“是没钱啦,但这也是我的工作之一咧。我可是清扫游泳池的监督。”
“监督?”
那是什么职称啊——我绷着脸心想。
“为什么你会变成监督啊?打扫这里不是卫生股长的工作吗?”
“是没错咧。我是接到我们会长的命令才过来当监督。”
‘你们会长……就是六夏学姐啰?’操绪不解地皱着眉。话说回来,真日和口中的会长的确就是那个绑麻花辫的学姐,只是我一直很难将两者联想在一起罢了。
“咦?难道你们已经认识咧?”
真日和有些意外地反问。
“第一学生会与第三学生会不是分别负责管理运动社团与文化社团吗?至于我们第二学生会‘巡礼者商联合’咧,就是负责管理各股长会议的活动。”
“各股长会议?所以卫生股长会议也包括在其中啰?”
“没错,校内的卫生股长会议也是我们统辖的公认组织之一咧。”
“……是这样吗?‘操绪惊讶地眨着眼,与我面面相觎。
真日和他们第二学生会的活动目的,主要就是敛财。要说是什么都帮得上忙的万能集团也行,但其实他们为了自身的利益可以做出任何事,完全没有操守可言。这种学生会也能负责监督洛高各股长会议的活动吗?“呃——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啊,等等!?夏目,你急什么咧?”
我毫不迟疑地转身就走,真日和则慌忙想阻止我。结果,我被对方强迫拖回更衣室入口的另一侧。
“我要回去啦,老子不干了。巡礼者商联合管理的股长会议怎么可能会乖乖帮学校打扫,铁定又是为了什么没品的敛财行为吧!”
“你在胡说什么咧,那只是你的偏见吧。请你善尽股长的责任。”
“什么股长的责任啊?这所学校只要是跟学生会扯上关系的事,没一件是正常的!”
“那只是夏目你运气太差而已吧……”
真日和不小心就泄漏了他的真心话。可恶!我对那点也不是毫无自觉,所以我才要尽量避开像你们这种扫把星啊。
“你不必操那么多心咧。今天真的只是股长会议的工作而已。最好的证据就是,我并没有把薇薇安或杀人人偶带来咧。”
真日和摊开双手,极力强调自己的无辜。我则对他投以狐疑的目光。
“鬼才会相信吧。毫无利益的事可以让你真日和出动?”
“利益?当然有咧。只不过那跟夏目一点关系也没有就是了。”
“咦?”
“就跟政府的公共事业一样咧。学校会为此编列预算,贩售学校所需设备零件的业者也会提供回扣,得标后超出的金额还可以拿去做其他投资,反正有很多脚踏实地的赚钱方法咧。”
“公共事业……你说的那些方法也叫脚踏实地吗?‘操绪无奈地喃喃说着,我则连吐槽的力气都没有了。
总而言之,第二学生会之所以要认真监督股长会议的工作,就是为了确保与学校营运方面相关的利益。听起来虽然很气人,但却非常有说服力。
‘所以,光学姐也是你们第二学生会的人吗?’操绪继续抛出尖锐的质疑。经她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像学姐那种性格的人怎么会当上全校卫生股长的主席嘛,的确很不可思议。
“这个嘛,洛高的所有股长会议都是由第二学生会管理咧。“
真日和不知为何突然露出了得意洋洋的神色。
“担任卫生股长会议主席的沙原光当然也是第二学生会的人咧。要说是我们的部下或盟友都可以。”
“果然是这样……”
我沮丧地低声说道。学生会的附属组织领导者,那不就跟王立科学狂会对科学社的代理社长很类似吗。以地位来说,光学姐就大概类似朱里学姐那个层级。
这么一想不免让我大失所望。我原本还一厢情愿地认为至少光学姐应该是个正常学生,结果这个期望还是落空了。
“不过,那位学姐怎么会加入第二学生会哩?我觉得她不太适合吧。‘操绪偏着头,似乎还不太能接受这个事实。我对此也有同感。
跟不太像正常人的朱里学姐相比是有点残忍,但就算不论朱里学姐,光学姐那种个性要承担这所学校的学生会工作会不会太强人所难了?“不,呃……你们不要小看沙原咧,她其实是个很负责的人。”
真日和不知为何忽然焦躁起来,而且还小心翼翼地对我们强调这个立场。我并没有漏看他额头微微渗出的汗水,操绪也因此狐疑地眯着眼睛。太诡异了,真日和的态度为何会如此狼狈,到目前为止我还找不出理由。
“她的厨艺很好。虽然有点让人意外但却是贤妻良母的类型。她对夏目老弟的第一印象好像也满不赖,当你的女朋友应该不错咧。”
‘你在鬼扯什么?’“没事没事。我的意思是沙原其实还满受欢迎的。不过,不是因为她的个性咧。该怎么说?偷偷告诉你们吧,她根本没有与异性接吻或正式约会的经验咧——”
‘又没人问你那些。’面对拚命想转移话题的真日和,操绪冷冷地吐槽着。那真日和你自己干嘛不追学姐呢——正当我想在一旁如此附和时。
“真……真日和同学。”
我们的上方响起了某个软弱的说话声。
抬头一看,那不就是我们讨论的焦点人物——光学姐吗。她此刻正越过池畔的铁丝网俯瞰我们。从学姐那因困窘而蹙眉的表情判断,大概又发生了什么麻烦事吧。如果她现在突然哭起
来我也不讶异。
光学姐的四周聚集了男女合计十多人的学生,大概都是跟我一样的各班卫生股长。他们刚才似乎是在讨论该如何分配打扫区域。
“怎么咧?发生了什么问题吗?”
真日和边爬上通往泳池畔的阶梯边问。我也自然而然地跟在他后方。光学姐见状主动小跑步接近我们。
话说回来,真日和那家伙已经留级一年了,所以去年他跟光学姐应该是同学关系。但即使如此,那两人之间的气氛并不融洽,反而是依旧维持紧张态度的光学姐令我印象深刻。在学生会当中真日和的层级是比较高没错,但问题应该不是这个,而是学姐天生的性格使然吧。
这位光学姐局促不安地开始与真日和讨论。
“怎么办怎么办……游泳池的排水口好像有问题。”
“排水口?”
真日和漫不经心地盯着泳池。已经放了半年没人管的混浊绿色水面,如今确实还剩下将近一公尺的高度,而且看不出来有降低的迹象。
“不把水排掉就没办法打扫。好不容易把大家都找来了。”
光学姐忧虑而狼狈地诉苦道。
但面对这样的她,真日籼却露出了看热闹的悠闲表情。
“不必这么紧张咧,这种事常有嘛,毕竟泳池也很旧了。”
“是、是这样吗?”
“应该是水道的水门出了什么毛病咧。例如突然卡住,或是被垃圾堵死之类的……卫生股长,你下去检查一下不就得了?”
“我、我去?”
“其他人可以趁这个时候打扫泳池边的其他区域咧。”
“啊……是吗。思,这么说也对……”
学姐虽然点头同意真日和的提议,但却是一脸惧色。那种表情就像小学生被派往陌生的场所跑腿一样,显得分外不安。在二芳观望的我也不禁替她担忧起来。
水门听起来感觉就很危险。把这种弱不禁风的学姐单独派去要是出事了该怎么办。如果是迷路走不回来或许还可一笑置之,但要是发生意外或淹死了我恐怕会良心不安一辈子。
“等等,这种事应该让真日和去吧?虽然我也不清楚水门是做什么的。”
我小声提出反驳的意见,但真日和却很坚持地摇摇头。
“不要。我又不是卫生股长。况且学生会的重要干部被派去做那个,就没办法善尽监督之责咧。”
“唔……”
对真日和而言这似乎是理所当然的想法,我也因为无法继续辩论而陷入了沉默。尽管还有让我代替学姐去的方法,但我跟操绪又不清楚所谓的水门到底在哪。
“啊,那个……请放心,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
光学姐为了打圆场慌忙对我这么说。然而,看了她那娇柔的脸庞后我反而更加不安起来。
光是说什么“一个人去没问题”这种话,就是证她此刻是在逞强。
‘呐……智春。’不知是否跟我一样陷入了不安,操绪在我耳边轻声警告。我无言地点点头,接着便怯生生地举起手。
“呃……如果可以的话,让我们陪学姐一起去吧?”
“耶?”
光学姐瞪大双眼,一动也不动地注视我。那种表情就像是被人抛弃的小狗,在下雨天抬头望着路上偶然停步的行人一样。
“真、真的?可、可以吗?”
“嗯,是啊……这只是小事一桩。”
我被突然凑近的光学姐稍微吓到,但还是再度肯定地表示。还是不要好了——这种气氛下我实在没法拒绝对方。
真日和观察着我们的一来一往,不知为何突然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笑容。
“哈,夏目老弟,你这样真是帅呆了。如果我是女的刚才也会爱上你咧。”
“别说那种话好吗,恶心死了。”
我紧绷着脸,将目光从真日和身上别开。被他以那种方式夸奖谁高兴得起来啊。
“呃,那么……就拜托夏目同学了。请多关照我这个笨手笨脚的人。”
光学姐对我深深鞠了个躬,双颊还因激动而略显红润。
哪里——我也赶紧低头回礼。虽然这是个人的性格问题,但学姐为什么老是这么紧张呢?真日和的态度也让我有些不解,但陪学姐去一趟应该不值得那么大惊小怪吧。我对自己如此安慰道。跟平常朱里学姐或佐伯哥那种强人所难的命令相比,去检查水门的状况已经算是非常轻松了。
‘反正如果不赶快把游泳池打扫完毕,我们也没办法甩开第二学生会的纠缠。’操绪就像看穿了我的心声似地,时机绝妙地如此喃喃表示。我听了也只能默默点头。
没错,越麻烦的事就要越快解决。理论上应该是这样——“那就这么说定啦。沙原,你好好加油吧!”
语毕,真日和又对光学姐投以意味深长的一瞥。
“唔……嗯,我会努力的。”光学姐紧张兮兮地握着双拳点头。她看起来似乎是好不容易才鼓足勇气,这不是我的错觉吧?“……”
难道自己又在不知不觉中惹上了麻烦事——如此难以言喻的不安涌上心头,我忍不住偷偷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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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后门离开洛高的校园后,果然可以发现一条婉蜒的水道。
尽管说是水道,水面的宽度并不惊人,约莫只有两、三公尺吧。要说这种寒酸的玩意儿是小水沟我也没意见。只不过,水道两侧以古老红砖砌成的墙壁还是颇为雅致,勉强让人联想起荷兰等国的运河。
——不知为何我有点怀念这里。
‘呼……学校后面还有这种地方呀。’操绪好奇地打量着这条水道并表示。洛高的校地虽然不算宽阔,但因为是塞在住宅区的缝隙里,所以出人意表地有许多隐密的场所。这条水道应该也算其中之一。
“游泳池的水好像就是经由这里排到下水道。”
光学姐以缺乏自信的口吻说明着。她略微从水道旁采出身子并俯视水面的摇晃背影,让我感到胆战心惊。
水道中的水比想像中要来得干净,并没有任何思心的气味。此外,水深也意外地超出我的预期——竟然会看不清楚水底的样子。如果会有小朋友经过这附近,那这条水道还挺危险的—‘看吧,我就说不能放着她不管。’“……嗯。”
我点头赞同操绪的看法,并转身再度注视光学姐。看她那副紧张兮兮又摇头晃脑的模样,真庆幸自己有陪她过来。
“请问……有事吗?“
发现我俩忧心仲仲的目光后,光学姐立刻困窘地问。我则默默地摇了摇头。
“不,我只是觉得这里面的水好像不动了。”
“啊……真的是这样。大概是前面的水门被关上了吧。游泳池的水会无法排出,可能也是因为这个。”
“嗯,这么一来我就大致懂了。”
我回顾背后的校舍并同意道。洛高的校地位于略略倾斜的山坡上,高度比水道这边要略高。而位于后庭的泳池水面则与水道几乎等高。泳池的水会排不出去也是基于这个因素。
“只要把堵住水道的水门打开,游泳池的水就可以顺利流干了吧。”
“啊,是的。理论上是这样。”
“那水门到底在哪呢?”
“那个……唔,请跟我来。”
光学姐几度不安地确认左右方向后,才指着她认为应该是下游的地点。从先前真日和的口气判断,我还以为水门应该就在游泳池附近,但事实上并非如此。至少从我们目前所位于的场所,还看不见水门的庐山真面目。
“看到了吗?”
‘唔,没有耶。’操绪在半空中揉揉眼睛,似乎一无所获。接着她便轻飘飘降落至我的肩膀。光学姐则以略显胆怯的表情观察着操绪的一举一动。
在这种近距离下,亲眼目睹操绪那种幽灵特有的异常行动,对光学姐来说似乎还是很勉强。不过这也不能怪她,我可以谅解学姐的胆怯反应。
但对于光学姐的如此态度,我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该怎么说,我好像漏了什么重大的讯息?“对了,那个……夏目同学。”
“嗯?”
“今天天气真好。“
大概是顾虑我突然不发一语吧,光学姐边走边主动抛出话题。但这番话却让我不由得露出了愕然之色。
“……可是天空有点阴阴的耶。”
“是、是吗?”
光学姐抬头仰望上方,不安地游移着视线。她想主动找话题聊的好意虽然让我很开心,但在无法屏除紧张的情况下对话,我也不知该怎么应对她。
“呃,那个……唔……我的意思是,这样就不必担心被晒伤了。”
“啊,原来如此。那倒是。”
光学姐拚命为方才的失言打圆场,我也不好意思吐她槽。她如今的穿着就跟操绪一样,上下半身都是运动服。白皙的肌肤从短袖上衣与短裤下摆露了出来,确实很容易被晒伤。
“那个,请问夏目同学的兴趣是?”
“……我的兴趣?唔,并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
“耶……是这样吗?”
“对不起。那……学姐呢?”
“我、我的兴趣?不……我也没什么特别的……”
这是什么对话啊?我一边在心底吐槽一边并肩与光学姐沿着水道前进。
基本上我跟她不同年级,再加上才刚认识没几天,很难聊起来也是理所当然。但学姐这种拚命想要找话题且不停主动开口的态度还是让我觉得很怪异。
她好像非常努力想与我攀交情——我甚至出现这种错觉。
操绪大概也有同感吧。只见她惊讶地嘟着嘴,还刻意退后一步于后方观察我俩的举动。
沿着校地外围走了大约数百公尺后,终于在前方发现了类似隧道入口的场所。看来水道在那边就没入了地底。我们先前之所以会对水道一无所知,多半是因为它藏在地面下的缘故吧。
“请你们梢等一下。“
学姐说完后便将背上的双肩背包放下,并从中取出一支细长的警用手电筒。准备得真齐全啊——我不禁钦佩地望着对方。
“因为担心会遇到这种事,所以我先预备了这个。”
光学姐露出害羞的微笑。
但操绪却以狐疑的表情眯着眼俯瞰她。
‘……水门出状况是经常发生的事吗?’“咦?并不是……怎么了?”
‘我看你好像很习惯了。’“那个——是因为之前已经预演过了……”
‘……预演?’操绪瞪着学姐不放的怀疑眼神更锐利了。“因、因为我是负责管理卫生股长的主席嘛。”
光学姐稍梢退后几步,努力反驳持续逼近的操绪。然后,她又瞬问摆出“这个话题已经结束“的神情,重新背好背包,拉着我的手快步前进。
原因姑且不论,光学姐能事先准备警用手电筒真是正确的选择。与水道并行的地下通路并没有任何照明设备,单凭从通风口勉强射入的微弱日光,恐怕连前方几公尺都看不清楚。水道旁的通行空问也比想像中狭窄,一不小心很可能就会失足落水。
跟一下子走进昏暗的场所也有关联吧,我跟光学姐此刻都不知该怎么放开对方的手,只能保持牵手的状态继续在狭隘的通道中走着。操绪冰冷的视线从后方刺痛了我的背,但演变成这种情况也不是我愿意的啊。
红砖砌成的通道墙壁长满了青苔,冷冽而潮湿的空气黏在我们的肌肤上挥之不去。
光学姐在这种情况下毕竟也想不出任何话题,于是我们只好一语不发地沿着通路步行。
气氛颇为尴尬,但这也是莫可奈何的。我跟对方共通认识的人似乎就只有真日和那家伙—
“啊……对了。我可以请教学姐一件事吗?”
“咦?”
我的问话声在地下通道中回荡着,光学姐也因讶异而浑身僵硬。
“是、是的。请说?”
“不,学姐不必那么紧张啦。我想知道关于真日和他们——像学姐这样的学生怎么会加入第二学生会旗下的组织呢?”
我的质疑让光学姐有气无力地垂下头。她以双手捣着貌似垂耳兔的两侧头发,为了寻找适当的回答方式而陷入沉思。
“如果很难回答也不必勉强。”
大概是我问了什么没礼貌的问题吧——我以反省的语调补上一句。不过,光学姐却用力摇摇头。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唔,其实去年的这个时候,我被高年级的学生牵扯进很凄惨的事件,当时幸好有六夏跟真日和同学帮我忙。”
“被牵扯进凄惨的事件……该不会是类似霸凌之类的吧?”
“唔,或许吧……思。就类似那种事。”
望着露出害羞笑容并点头的她,我忽然可以理解了。
这么说虽然有点过份,但某些性格扭曲的家伙一旦看到这位小动物型的学姐,势必会被激发捉弄人的欲望。此外,真日和那小子姑且不论,超级优等生仓泽六夏眼见光学姐被欺负,想必也不会坐视不管吧。
“所以你才要协助第二学生会?”
“呃——可以这么说吧。那是最原始的理由。”
光学姐以软弱的表情仰望我,我则心情有点复杂地回看着她。她的故事还真是似曾相识。
我与操绪之所以会加入科学社,跟光学姐的经历其实很像。
会对这位学姐有种难以形容的亲切感,或许就是一种同病相怜吧。一想到这我就有点良心不安。
然而光学姐当然不可能知道我此刻在想什么,只是摇摇晃晃地继续走着。
“……到了。”
终于停下脚步的她拿起警用手电筒往前一照,那里有一扇非常厚重的钢铁制门扉。水门的面积虽然不大,但看起来跟蓄水池或水坝阀门所用的那种设计一样,是非常牢靠的设备。
水门旁边还设有一组转柄,应该只要转动那玩意儿就可以自由控制水道的水位高低吧。
“我们走的距离还真远。”
回头向外一看,我不禁发出肺腑之言。在昏暗的光线下虽然对正确的距离没什么把握,但我们至少也步行了五分钟左右。如今我已经无法辨识隧道入口的正确位置了。
这句无心之言似乎让光学姐以为我在谴责她。只见她双眸湿润地露出激烈动摇的表情。
“是……是呀。呜呜……请原谅我请原谅我。”
“啊,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啦……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尴尬地低下头。光学姐虽然是个好女孩,但个性却太敏感脆弱了。或许是因为我乎常看惯了像操绪或朱里学姐那种神经大条的女性吧,总觉得很难适应这位学姐。
“总之,赶快把水门打开我们就回去吧。其他班的卫生股长也在等我们。”
“啊,好的。”
光学姐轻轻点过头后便凝视着我,这大概是希望我帮她打开水门的一种暗示吧——铁定是这样没错。
我在背后那道恳求的目光逼迫下,只好握住调整水门的转柄。
“这种机关可以让学生擅自操纵吗?‘操绪仰望眼前的这扇坚固水门,冷静地道破这点。她的意见一点也没错,但既然都来到这里了,总不能无功而返吧?“已经跟学生会的干部照会过了,应该无妨吧?”
虽然心里有点不安,但我依旧如此回答。
‘嗯……这么说也是啦。’操绪很快就折服了。但接下来又补了一句更恶毒的话:‘真的出了什么事,就把责任都推给给真日和吧。’“……”
我不得不同意这点。
要使巨大的铁制转柄活动起来并没有想像中那么费力。尽管转柄的外观因为长期放置在地下已经开始生锈,但内部似乎有人在定期保养。
阻挡水道的可动阀门降下后,原本被挡住的水流立刻冲向前去。水道的水量也缓缓地在减少中。这么一来,室外游泳池的脏水应该也会顺着流出去吧。
‘学姐?这样可以了吧?’操绪望着不知为何傻站着不动的光学姐背影问。光学姐这才突然惊醒似地抬起头,随后便摇曳着两侧的头发颔首。
“啊,是的。谢谢夏目同学。”
“……不,这是我身为卫生股长的工作……”
事实上,领导全校卫生股长的她根本就不必为了这点小事向我道谢。
虽然走了这么远是有点累,幸好工作本身并不复杂。然而话说回来,能让学姐向我致谢感觉也满舒服的。大概是在科学社被另一个学姐任意使唤惯了吧,总觉得这种感觉很新鲜。
“那,差不多可以回去了吧?警用手电筒不介意让我拿吗?”
我在略微兴奋的心情下进一步这么要求。但不知为何,光学姐却露出紧张而狼狈的表情,
仰望着我摇摇头。她此刻担心害怕的神色就好像走失的孩子一样。
“呃……学姐?”
我终于察觉到事情有异。光学姐此刻的脸颊已完全丧失血色,即便是在黑暗中也能清楚辨识出来。
“夏、夏目同学……”
“怎么了吗?难道,我做错了什么……”
或许自己是因为过度兴奋而失言了也说不定,我不由得焦躁起来。然而,对方却回了声“不”并摇摇头。
“回去……我们要怎么样才能回去呢?”
“……嗄?”
这女孩怎么会突然提出这种没头没脑的问题。
我现在终于体会到,面对太过单纯的质问反而很难回答是何种心情了。在这种情况下,除了顺着原路折返外难道还有其他选择吗?这时,我突然感觉操绪正接触我的肩膀。
‘智春,看那边。’我顺着这位射影体少女的指示望去,随后便哑口无言。
原本理应可一直线返回的原路消失了。
不——更正确地说,是变多了才对。
“嗄……”
刚才完全没有任何拐弯或死角的地下通道,如今只不过是换了个方向看,就多出了许多本来应该不存在的岔路与分歧。
光是警用手电筒可以照到的范围内,分歧路线就有十多条以上。现在要问我那个才能通往出口,我还真答不出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本来想顺着有水道的方向走,但仔细一瞧,就连水道也出现了分歧,而水流的方向也同样无法提供参考。大概是因为水门打开后水位下降的缘故吧,原本被隐蔽的地下通道就此浮上台面——然而,这也只是我的猜测。
不,不对。这么说来也太不自然了吧。
光是这个单纯的理由,会让地底突然出现无数条分歧的道路吗?此外,在平凡的高中校园内,为何要挖掘如此复杂的通路?比起排水用的下水道,这更像是会在游戏中出现的地底迷宫。
在方才我们稍微放松注意力的片刻,地下水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实在无法理解。这种情况下,我唯一可以断定的只有一点,那就是——‘我们迷路了——是吗?’
操绪那缺乏抑扬顿挫的喃喃回答,在我耳中回荡成充满绝望的声响。
“夏目同学……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光学姐好像开始晕眩似地蹒珊向后退,我赶忙撑住她。怎么办——你用那种可怜的眸子盯者我也没用啊,学姐。
我忍不住开始轻微头晕起来,只好无意识地仰望着昏暗地底通道的天花板。
只不过是来打扫游泳池而已,最后却被困在地底迷宫中。
从水门继续流泄出的水声听起来好遥远,而且让人非常绝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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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16 11:0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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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洛高地底世界 第二章
第五卷 洛高地底世界 第二章
“冷、冷静点……请冷静一下。那个……你还好吧?”
光学姐满脸紧张狼狈,不断以颤抖的声音重复说道。被这种明显比自己还激动的人安慰真是一点效果也没有——我在脑中事不关己地想着。
这时,操绪却以颇为严肃的表情检视着地底通道。
‘嗯……对哟。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智春。’她睁大眼睛,很开心地笑着说。
‘你想想看,这条通道应该是“卜”字形的吧。也就是说,从下面往上看,会以为前进的方向只有一直线。但相反地,回程从另外一个方向看,就会多出先前没发现的岔路——原理就是这样。’“呃……我懂你的意思啦。”
但单纯的水道为何要建筑成古代阻挡敌军用的城外街道构造呢?不管怎么看,我都觉得这是严重的设计不当。我们学校位于这种崎岖复杂的地底空问上方真的没问题吗?此外关于操绪方才的解释,我也觉得不大能轻易接受。眼前所出现的分歧可不是一、两条
的问题。就算这里面再怎么暗,来的时候要完全看漏所有岔路也太夸张了。这种构造该不会真的是为了让入侵者搞混才设计出来的吧。
“呃,操绪,可以请你帮忙找一下回程的路吗?”
‘耶——’
操绪不满地吐了一口气。但可以穿透墙壁的这位幽灵少女,是不可能会被这种迷宫困住的。平常被我以幽灵对待就会勃然大怒的她,在这种紧急状态下似乎也暂时耐住性子。
‘是可以啦。但操绪一个人也走不了多远哟。’她轻轻耸着肩如此说道。对喔,我差点就忘了这件事。
原本就是缠身于我的这位幽灵少女,无法前往距离我本人太远之处。“射程”以直线计算也顶多十几公尺罢了。如果是在同一栋校舍内,这种距离已够她自由活动,但在这种地下水道要找到出口就没那么容易了。
‘干脆让光学姐先在这里等,我跟智春一起行动吧?’“唔——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请、请问……我要单独……在这里等吗?“
听了我与操绪的讨论,光学姐立刻发出胆怯之声。
我可以体谅她的不安反应。在这种地底通道被一个人留下来,老实说,就连我也会感到毛骨悚然。况且我们几个人所拥有的照明道具,又只有一支警用手电筒而已。如果跟持有手电筒的我们分开,她就得在一片漆黑中枯等了。
但话说回来,我们也没办法全部人一起行动。这附近唯一可充当地标的场所,就只有这道水门而已。如果连这道水门都搞丢了,我们就失去了所有可协助我们重见天日的线索。
“还……还是待在这里等比较好吧。迷路的时候最好不要自己乱闯——六夏也经常这么对我说。”
光学姐胆怯地抓着我的手臂如此建议。虽说都已经高二了还会被朋友担心定丢的女孩也有点太扯,但这种说法不是完全没道理。
然而仓泽六夏的嘱咐是建立在会有人前来搜寻的前提下。
“啊,对了……光学姐,你有带手机吗?”
我突然想起这点便试着问对方。结果,光学姐却对我摇摇头。
“那夏目同学呢?”
“没有。我伯打扫的时候不方便,要是掉进水里就糟了。”
“……是呀。”
光学姐立刻出现如丧考妣的表情。操绪见状马上以谴责的目光斜眼瞪着我。
‘就算有带手机这里也收不到讯号呀。’
“是没错,但至少可以暂时充当手电简使用。”
‘在遇难的时候,这种使用方式只会徒然耗损电力吧?’“……别说什么遇难的好不好。”
我鼓起脸颊抱怨。但操绪的说法一点都没错。这种状况与其说是迷路,不如用遇难来称之更为恰当。我们不但无法以手机来求援,甚至应该开始考虑怎么样才能让体力撑久一点了。
“大家先坐下来如何?或许把手电个关掉比较好。不然一旦有事却没电可用就糟了。”
“啊,对……我赞成。”
光学姐似乎很害怕我所说的情况,于是便赶紧切掉手电筒的开关。*氪气灯泡的细微光芒完全不见后,地底通道立刻陷入一片漆黑。(译注:Krypton。可用于照明设备的一种气体)
为了要摆脱心中的不安,光学姐随即紧紧抓住了我的手臂。这应该是她下意识的动作吧。
但因为她此刻穿的是短袖短裤的运动服,被她这样贴着却使我不由得紧张起来。或许是视力暂时无法派上用场,肌肤的触觉反而变得异常灵敏。尤其是那团靠着我上臂的膨胀、柔软物体,更是让我心猿意马了起来。
幸好,操绪此刻完全没注意到光学姐如此大胆的行径。
操绪那略显透明的身体,在漆黑的空间中反而被一层淡淡的光芒包裹住。
平常恐怕很难察觉出来,但操绪的身体确实会自行发光。简直就像妖精一样嘛——虽然要
(插图)
我同意这点有些勉强,但我也找不出其他形容方式了。话说回来,要是有不认识的人突然看见她这副模样,铁定会吓得边惨叫边拔腿狂奔吧。
“只能祈祷真日和在察觉不对劲后会来这里找我们了。”
抱着些许的希望我如此喃喃说。知道我们进入这条地底通道的人,目前只有那家伙而已。
既然他是以监督卫生股长工作的身份而来,发现负责人光学姐一直没回泳池,多少会觉得有异吧……但那也只是我的猜想。
‘但真日和那家伙面对这种没钱赚的事,应该不会很认真地找人吧?’操绪再度冒出这番让人不安的说词。被她这么一恐吓,我确实急遽地担忧起来。
担心朋友一直没回去,在没有任何报酬的情况下主动前往搜寻——这根本不是真日和平常的行动模式。比起那个,他把这件事捏造为我把光学姐拐出去玩,并包装为丑闻或独家报导、卖给校内的新闻社牟利,这还比较容易想像。
“不……可是,光学姐也跟我们在一起。他总不会抛弃第二学生会的相关人员不管吧?”
“智春真的这么认为吗?‘“……唔。”
不可能。那家伙为了眼前的利益,是很有机会做出卖友求荣的事。
这时光学姐满脸歉意地低下头,更证明了我们对真日和的揣测。既然她这么清楚第二学生会的性质,为何还要在他们旗下提供协助呢?我想一定有什么把柄被真日和等人掌握了吧。
这就好像被恶质的街头推销缠上一样,我忍不住同情起光学姐来。
但操绪却毫不留情地继续追击道:
‘就算真日和真的追来好了,我也不认为他能派上用场——搞不好只会让遇难者更多一个
罢了……‘
“是啊。只有真日和一个是没什么用——如果他什么都没带的话。”
但他不是养了只使魔吗?我的言外之意就是这个。
被称作薇薇安的那只风兽,具有能自由操纵大气的强大魔力。如果有那只使魔的协助,我们应该可以顺利从地底通道脱身才对。
薇薇安的外表乍看下就像一只巨大的狗,对于听音、嗅气味等技能想必也很有一手。但实际上到底怎样我并不清楚,这只是一种推测。
我之所以不能把这件事讲明,完全是顾虑正贴在我身上的这位光学姐。真日和恶魔契约老的身份,光学姐到底有没有听说过?“呃……学姐。”
“是、是的?”
对方似乎被我严肃的口吻吓了一跳,肩膀还剧烈地震了一下。
“学姐知道薇薇安是谁吗?”
“思。好像是真日和同学养的宠物镰鼹吧?”
“……唔,这么说也可以。”
听了光学姐软弱的回答,我的心底总觉得那里不对劲。
会把那种怪物称为宠物,那她应该也知道使魔的存在吧?“那,你该不会也听过六夏学姐的机巧魔神?”
“机巧魔神……是指小翠吗?”
“小翠?”
“就是翠晶。六夏跟姬笹小姐的机巧魔神。”
她口中的姬笹应该就是缠身六夏的射影体少女之名吧。此外她们的机巧魔神则名为〈翠晶〉。
上述的名字最好先记起来。我一边提醒自己,一边察觉出我心中那股不对劲的真正来源。
这种异样的感受就跟当初听说光学姐是第二学生会的人非常类似。
在短短数日前的午休时间,光学姐无意撞上我之后露出的奇特表情。
她知道机巧魔神的存在,甚至知道六夏的射影体叫什么名字,那为什么在发现操绪时,光学姐会表现出如此胆怯的态度——?她不是应该很清楚操绪究竟是何方神圣吗?结果我心底浮现的疑惑,却在操绪的突然一问后被暂时掩盖掉。
‘呐,智春……你会不会感觉怪怪的?’“怪怪的?”
那是什么意思——我不由得绷着脸。难道操绪察觉出有什么怪里怪气的家伙潜伏在黑暗中吗?这种时候真希望她不要开恶质的玩笑了。光学姐听完立刻“噫”地惨叫一声,身体贴我贴得更紧了。
‘不是啦,智春搞错操绪的意思了。总觉得地底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响……’“嗄……?”
要说是恶作剧,此时操绪的语调也未免太紧张了吧,这让我不禁认真起来。就在没多久之后,果然有一种压迫鼓膜的不快感朝我袭来。
那就很类似搭乘火车迅速驶入山洞时,四周空间急速产生的气压变化一样。逐渐放大的水声更让我全身浮起鸡皮疙瘩。
“这是……“
脚尖顿时感受到的冰冷液体害我忍不住扯着喉咙喊道。原来是我们脚底下的水道突然涌现了激烈的水流,甚至溢出了我们后方的水门缝隙。水道上游似乎有惊人的水量正朝这里万马奔腾而来。难道是真日和他们打开了游泳池的排水开关吗?
不,如果是那样,这种水势也未免——“不可能吧!”
仿佛海啸般的力道就算是在一片漆黑中我也能清楚感受到。这种几乎要彻底淹过地底通道的水压使我不得不发出惨叫。
现在就算要找避难的场所也很难了。我们的眼前是一座厚重的水门,唯一的出路依旧是伸手不见五指的下水道。除此之外就只有——‘智春,快叫出黑铁——’把机巧魔神当作挡箭牌,大概也没有其他可行之策了吧。尽管是在光学姐面前我也没空档犹豫,然而——时问已经不够了。
在操绪大喊完的瞬间,我才甫张开嘴,就与光学姐一同被激流所吞没,只能一筹莫展地顺着水势飞出去。
O
长宽高都各约一公尺的立方体,如果是箱子的话体积是不算多大,但假使都装满了水,重两就会达到约一吨——相当于一辆小型轿车。
那如果是数十倍于此的水量以接近汽车行驶的速度扑来呢?我与光学姐就在无法抵抗的情况下被推入了幽暗的地底通道。被放在全自动洗衣机里旋转的衣物,每次要经历的应该就是这种感觉吧。
在这种遭遇下我竟然没有失去意识,应该可算是一种奇迹。我们以坐姿缩着背,再加上距离水门又很近,真可说是不幸中的大幸。一旦通过水门后,水道的宽度便顿时放大,这么一来激流的冲击力也会跟着被大幅分散掉。
接着——
“咕啊……”我猛烈撞上了某块柔软的墙壁,这使我不由得发出难堪的惨叫。
原来那是一面刚好横亘水道的网子。我并不清楚这种东西设置在这里有何目的,但应该是为了阻挡木片之类的巨大垃圾吧。我就像只被渔船拖网缠住的肺鱼一样拚命挣扎着,好不容易才重新浮出水面。
没想到光学姐竟然还紧紧抓着我的左臂。比起称赞她的毅力惊人,还不如说她的身体已经因惊恐而完全僵硬了吧。这种结果对她来应该比较好,虽然她的喉咙不停因恐惧而发出怪声,但至少身体没撞伤、也没被水呛到。
‘——智春,你还活着吗?’我在水波问载浮载沉并试图调匀呼吸时,操绪的说话声突然从背后传来。没有实体的她,方才当然毫发无伤,只不过她的情绪依然明显出现动摇,脸上还挂着勉强的笑容。
被激流冲走的时问应该只有短短十几秒吧。但因为这里面是一片漆黑,所以我完全丧失了方向感与距离感。
唯一可以庆幸的是,光学姐并没有放开手中的警用手电筒。如果被迫要在毫无照明设备的情况下待在这里动弹不得,我搞不好会恐惧得大哭大叫也说不定。
“学、学姐……我们先设法离开水面吧。”
跟之前的力道相比,水势已经明显减缓不少了。我努力甩开缠在身上的网子,拖着浑身僵硬的光学姐朝岸边游去。
由于水位高涨之故,要攀上水道边的墙壁没有想像中那么困难。我背着全身湿透的光学姐爬上水道边的通路,终于能从容地不迫地观察周围的情况。
水道的宽度大约是水门另一侧的两倍左右。此外更让我讶异的则是天花板的惊人高度。通道地板与两侧的墙壁都是年代久远的石砌产物,不太像普通下水道——我有种身处古罗马遗迹的感觉。
‘……这到底是哪里呀?’操绪也好奇地四处打量,脸上露出了震惊的表情。我无法回答她先前的问题。洛高的地底下有这种设施我完全没听说过。甚至,我们现在是否还身处洛高的地底我也不敢确定。
地底通道的天花板呈现角度乎缓的拱形。既然这条通道明显是人工开凿出的空间,那就一定能找到出口——这种推测对现在的我们而言就如同大海上的一根救命浮木。
如果通道能一直线通往地面就好了,只可惜机率应该很低。因为我们新闯入的这条下水道,其构造就如同近代工厂的内部一样复杂。
光是手电筒能照到的范围,就可以发现水道有许多分歧。从通路两旁墙壁的孔穴中,也有无数其他方向水流造成的小瀑布。
我们所位于的地底通道前方有段急遽向上倾斜的阶梯,再过去就是立体交叉状的许多条岔路了。这种光景就好像笔法不是很高明的错觉绘画一样。
“好像在城堡里哟……‘
操绪愣愣地道出感想。她所说的我有部份同意。传说中的古老城堡如果挖了很深的地下室,就算有这种隐密而复杂的通道也不足为奇。但现实中会盖这种城池的,应该只有嗜好极度恶劣的城主,为了作弄底下的臣民才会干出这种事吧。
“学姐,你知道这个地方吗?”
我蹲在瘫坐于石板地上的光学姐面前问。她此刻正对着复杂的地下水道发呆,好不容易才
回过神、抬起头。“啊……多少知道一点。”
这种肯定的答案出乎我意料。我不由得提高了音量。
“那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啊?”
“对、对不起,我所知的也不是很详细……唔……”
光学姐胆怯地缩成一团后才继续说明下去:
“根据谣传。”
“……谣传?”
“是的。就是学校的鬼故事。所谓的洛芦和高中七不可思议。”
“嗄?”
我愕然地与操绪交换眼神。学校的七不可思议,就是已经变成陈腔滥调的那种吧。例如明明只有十二阶的楼梯在半夜数的时候会多一阶,或是明明没有人的音乐教室钢琴会自动发出声音等等。难道说,这座地底迷宫也是类似的产物——?我总觉得规模相差太多了。
“详情我也不大清楚,不过据说在洛高成立前,这附近一带应该是某个因贸易而发大财的富豪家族住所,而地底迷宫就是其宅邸的遗迹。也有传言表示这里是政府研究机构的遗址,反正说法很多……此外,关于这里的谣传还有,一旦在里面迷路就没办法活着出去,或是住了会袭击人类的怪物等等。”
“怪物……”
学姐提供的谣传内容越听越没说服力。一提到怪物这个词我首先联想到的就是契约者的使魔。尤其是觉醒前的年幼使魔,其外观都稀奇古怪到一个夸张的程度。
然而,就算是战斗力强悍的使魔,在无法取得食物的情况下,也很难长时问躲在这种地方生活吧。况且,倘若谣言属实,第一学生会的家伙也不可能一直放着那种怪物不管。所以我认为学姐提供的谣传不值得采信。
但关于另外一点,也就是在这里迷路的人谁也没办法活着出去,听起来就完全不像玩笑话了——至少对目前的我们而言。
“呃……既然是七不可思议,我们学校里应该还有其他几项吧?”
我勉强挤出空虚的笑容问。在这种情况下也只能透过无谓的玩笑话转移话题了。然而光学姐听了却非常认真地点点头。
“是的。不过……我记的其实也不是很清楚,还是按顺序一一说明好了?”
“不,我看还是算了。不好意思。”
我有气无力地摇摇头。真没想到洛高竟然也有这种老套的传说。中学时代成绩还不错的樋
口会选洛高这种学校我就已经觉得算是一种不可思议了,但现在我似乎可以隐约察觉幕后的理由。真受不了,这到底是什么妖魔横行的学校。姑且不讨论洛高的问题,事实上,我们被关在这种地方,应该根本没有心思闲聊才对。如今跟先前那种“要是谁能进来救我们就好了”的情况截然不同。如果不趁手电筒电力用罄前赶紧从此地脱身,真的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那个真日和绝对不可能跑进这种莫名其妙的地底世界找我们,况且我们被刚才的激烈水势带到这,已经很难想像距离地表有几公尺了。
先前我还觉得最糟糕的打算就是让〈黑铁〉打破天花板、使我们顺利逃出去。但现在这种深度应该是行不通了。运气不好要是破坏了天井或墙壁的主结构,我们搞不好会被土石活埋。
“总之先设法找到出口吧……学姐,你可以自己走路吗?”
我将手伸向依然瘫坐不起的光学姐。她很努力地点点头,但又好像突然想起另一件事。
“那个……对不起,可以稍微等我一下下吗?”
说完她便将手电筒交给我,并再度放下背上的双肩背包,然后又冷不防把手搁在自己的腰际。
咻噜——她脱下了自己的运动短裤。
“学、学姐!?”
面对一话不说就开始脱裤了的学姐,我只能双眼发愣地瞪着。
她这种毫无预警的行动着实使我的思考能力暂时短路。假使是朱里学姐也就罢了,平常那么胆小怯懦的光学姐竟会出现如此大胆的行径,就连操绪看了也合不拢嘴。
趁我们发呆的时候,学姐又再度将手伸向运动服上衣,就这样直接拉起下摆。到了这时,她才终于发现我俩的表情。
“耶……啊,不、不是的。请、请你们不要误会……”
即使在微弱的手电筒光芒下也可以清楚辨识学姐一片通红的双颊。只见对方慌张地开始解
释:
“我觉得穿着湿答答的衣服不好……而且我下面也穿了泳装。”
“啊……原来如此……那是当然的嘛。”
我以脱力的口气喃喃说道。这种复杂的心情该算有点可惜,还是松了一口气?仔细一瞧,光学姐的身上的确穿了泳装。但那却不是学校指定的比赛用泳装,而是白色无花纹的两截式泳衣。乍看下还害我以为那是普通的内衣裤哩,心脏猛烈跳了一下。为了预防清扫泳池时运动服弄湿,在底下事先穿好泳衣,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光学姐的脸色红润,正努力拧着湿透的运动服。
我也模仿她把身上的运动外套脱掉并拧干。外套的材质是防水的,但挤出大量水分后将略
湿的外套重新披上,还是会感觉肌肤一阵凉意。相形之下,对方穿着湿透的普通运动服一定会更不舒服吧。
光学姐似乎也有同样的想法。于是她一边放弃将运动服穿回去的念头,一边从背包取出塑胶袋,将拧过的衣服收进去。接着,她便以泳装之姿站起身。
虽说这地底世界是暗无天日,但水道的气温并没有想像中那么低。钟乳洞好像也会出现类似的现象吧。由于几乎不受外面的大气影响,所以洞穴深处可以保持万年常温。比起穿着吸过水的普通衣服,材质易干的泳装说不定还比较舒适。
这种上半身是背心设计的保守两截式泳衣,其实还满搭小动物型的光学姐身材。这么一来,她两侧乱跳的头发就更像垂耳兔了。
‘可是,出口……到底在哪呀?’当学姐重新背回背包时,操绪对我如此问。老实说,我也一点头绪都没有。
托挡在水道上的垃圾拦截网之福,我们至少可以确定自己是从哪个方向被冲来的。但水道的详细构造我们还是不清楚。究竟是要返回上游,还是就这样顺着水流的方向前进。如今我们似乎也只剩下如此粗略的两种选择。
根据常识判断,我们应该往确定有出口的上游前进才对。但那个方向的水道分歧非常复杂,此外又有剧烈的高低落差,想要返回水门另一边并不容易。况且,虽然我很不愿想像那种事。单要是爬到一半再度被激流冲回来就太惨了。为了避免万一,或许还是朝水道宽阔的下游前进比较安全。
但如果问我下游是否能通往出口,我又没什么把握了。毕竟前面有没有出去的路谁也不敢保证。这里又不像普通的下水道,每隔一段距离就设有通往地面的人孔盖。最糟糕的结果就是,下游只会通往某条地下水脉,让我们永远也无法看到温暖的太阳。
望着面有难色的我,操绪沉默地端详了半晌。
‘而且……仔细想想,两边都出不去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操绪终于说出了我最害怕的答案。拜托,这种时候请你不要吓人好吗?“真要我选的话,我还是决定往前面走……应该吧。”
最后我终于做出了朝下游前进的决定。操绪听了则略感意外地挑起眉尾。
‘为什么?’“呃,我也没什么确切的根据……只是觉得这里跟水门另一边的单纯水道不同,应该是为了某种目的而建造的设施吧。这么一来,也许会保留给人们通行的出入口。”
“……嗯——是这样吗,好像有点道理。‘听完我的说明后,操绪似乎很满意地眯起眼睛。她老爱摆出身为我大姐或监护人的架子,从以前就一直没变。而且只要听到优柔寡断的我也能说出自己的一番主张,她就会非常开心。
但,这种时候她也往往会把判断的责任丢给我,让我觉得压力很重。
“光学姐认为呢?”
我试着将话题抛向学姐。她此刻正不安地东张西望。大概是没料到我会突然问她,所以还发出了轻轻的“耶”一声。
“我、我……我也不太清楚,就依照夏目同学的判断吧。不论你想怎么做我都答应。”
学姐略微垂下目光,一边玩弄着自己的手指一边回答。
冷静分析她刚才的发言,会惊觉学姐似乎说了一句非常不得了的话。既然我说什么她都愿意配合,例如共吃一根PockY啦、膝盖让我当枕头啦——不不不,我怎么可能会提出那些要求嘛。
当我回过神后,才以侧目察觉出一旁的操绪正脸色难看地瞪着我。这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
“那,总之我们就先朝下游出发吧。”
我发出莫名其妙的开朗声音后便赶紧迈出步子。再继续待在这,天晓得自己身上会发生什么不幸的事。
光学姐也踩着啪嚏啪嚏的海滩鞋紧追在我后头,然而……
“啊呜……”
她突然失去平衡、倒了下去。在身体着地之前,可以很明显的发现她的脚踝扭曲成奇怪的角度。而她的关节也发出了令人不忍卒听的摩擦声。
“你……你还好吧?”
我赶紧冲向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的她。她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泳装,而且倒地的位置还是坚硬的石板,光是想像就觉得非常痛。
“我……我没事……”
咳咳咳——光学姐一边咳嗽一边有气无力地回答道。这下子就连操绪都面露担忧之色并蹲了下去。
‘你的腿……还好吧?·’“咦?我的腿吗?还……还好……请放……咕!?”
光学姐勉强想站起身,但表情却突然出现剧烈的扭曲。她的右脚踝已经明显变成了紫红色。仔细一瞧,就连海滩鞋的夹纽绳都断了。大概是因为海滩鞋的脚尖踢到石板地的缝隙,才会让她狠狠摔了一跤。
“学姐,可以让我看看你的脚踝吗?”
我转向双眸泛着泪光的光学姐,试图碰触她的伤处。
“啊……”
她立刻发出微弱的叫声。
“夏、夏目同学……那边。”
“会痛吗,学姐?”
我回想着中学时代加入田径队所学到的知识,缓缓转动学姐的脚踝关节。
“还、还好……啊……好痛……”
“请稍微忍耐一下……这里呢?“
“啊,不行……那里……啊啊!”
我俯瞰着因疼痛而倒地不起的光学姐,忍不住“呼”地叹了口气。
“这应该是扭伤吧。暂时不要动比较好。我猜不用多久脚踝就会肿起来了。“
“好、好的……”
光学姐泪眼汪汪地对我点头。
“不过……那个,如果我单独留在这……”
“啊,对喔。我差点忘了。”
眼见学姐露出了胆怯的表情,我不禁认真思索着。
在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当然不能抛下她不管,但如今的她却怎么都无法自行移动。
该说是不幸中的大幸吗?光学姐的身躯是如此娇小——看来只剩下唯一一种可行的手段“那……这样好了,让我背你吧?能请你抓好我的背吗?”
“耶!?”
光学姐露出困窘的眼神朝上窥看我。本来我以为她非常不喜欢这个方法,结果她只是红着脸,什么也不说便把身体重心交给了我。
不论是个子多么娇小的少女,要背着另一个人走路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还好情况并没有困难到会妨碍我走路的程度。此外,更让我在意的则是学姐与我紧密相贴的肌肤触感。
我无意问抬起头,正好与白眼瞪着我的操绪四目相交。
“你应该没意见吧?”
我没好气地质问操绪。
‘没呀。’她也冷冷地如此回答。接着她就完全无视我,自己轻飘飘地飞走了。搞什么鬼嘛,态度真是恶劣。
随后光学姐又不知是怎么搞的,竟然紧张兮兮地以脸贴住我的脖子。
情况变得越来越难以形容了。
背上那两团柔软的东西更是让我胸口小鹿乱撞,我只能偷偷叹了口气。
(插图)
继续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后,地下水道的构造便出现了微妙的改变。如今水道已不是往某个方向直线延伸,而是拖出一条缓缓的螺旋状弧线。
看起来就好像地底中央有某个巨大的设施,而水道则是围绕在其周围的壕沟一样。至于途中向两边岔开的歧路,则扮演了连接外壕与内壕的渠道角色。
也就是说,我们想要找出通往地面的逃生之路,唯一的希望就在中央巨大设施的内部。问题是,那个巨大设施究竟是做什么用的,我们到现在还是没有头绪。以学校的建筑物而言,这种地底设施未免太巨大了吧。况且我根本无法确定我们是否还处于洛高的下方。那座巨大设施如今还有没有确实在运转我也不敢保证。
更残酷的事实是,我们也没有其他选择了。
“……请问,操绪同学会生气是我的错吗?”
当我再度迈步没多久,背后的光学姐突然畏畏缩缩地问。
“你不用理她啦。那家伙本来就很爱生气。”
我对学姐深深叹息道。类似的事其实经常发生,根本不必特别在意,如果每次都要安抚操
绪那简直会没完没了——尤其我们又处于眼前的非常时期。
“难道……她很讨厌我吗?”
但学姐仍旧以软弱的声音再度问。这让我感到有些意外。本来一直在闪避操绪的人,不就是光学姐自己吗?以学姐的立场而言,与其说害怕被操绪讨厌,更不如说是敬鬼神而远之吧。
“学姐不必太在意啦。你并没有做出任何会让操绪生气的事啊。”
我故意装出满不在乎的模样解释,结果学姐却有气无力地摇着头。
“我一定得跟操绪同学言归于好才行。”
她发出了近乎自言自语的喃喃说话声。我尽管听得很清楚,却难以解读学姐这番话的真意。或许只是身为全校卫生股长主席的责任感作祟?但那种充满决心的态度还是很难让我置之不理。
“她铁定是在吃醋吧。”
学姐不知为何以忧虑的口吻再度自言自语。唔——这种话让我很难回答。
操绪之所以会心情大受影响,应该是因为我背了她以外的女孩子之故。简单地说,要把这种反应视为吃醋也不算误解。
“不,我想她应该不是吧。”
但我依然慌忙对光学姐否认。虽然我也搞不懂自己为何要替这种事找借口,不过误解就是误解。
“我跟操绪是青梅竹马,甚至是近乎兄妹的关系。所以她的反应与其说是吃醋,更不如像是妹妹故意要捉弄哥哥的女朋友吧——”
“是、是这样吗……?”
光学姐反问道,口气似乎不怎么能接受。一点也没错——结果当我再度强调自己的论点时,学姐却不知为何露出了更尴尬的笑容。
“那个……这么说来,我不是变成了夏目同学的女朋友?”
“啊!?”
原来我的语病是那个啊?“不不,刚才那只是一种比喻罢了。呃——就类似老爸不想把女儿交给外面的臭小子,或是手帕交突然交了男朋友一样。”
“啊哈,我可以体会那种心情。”
光学姐在我耳边轻轻笑道。
咦——这时我才突然察觉,这位学姐刚才应该是首度对我露出如此毫无压力的笑容吧。
这让我对她的印象梢有改观。原本她就像是一只因警戒心而胆怯的小动物,如今终于跟新的饲主混熟了。其实学姐还满可爱的嘛——我不禁这么心想。
“所以说,在夏目同学眼中,操绪同学完全不列入恋爱考量啰……?”
“耶、耶!?”
意外的对象朝我抛出意外的质问,这使我的言语中枢机能瞬间停止。
话说回来,至此之前都没有人对我问过类似的问题。现在还要提对操绪是否有恋爱方面的情感好像很奇怪,况且她都已经变成幽灵了。
“不可能啦,真的没那回事。学姐如果在操绪面前这么说她一定会很糗。”
我维持一贯的冷静并继续强调。光学姐听了则很失望地叹了口气。
“那个……夏目同学,是不是经常有人说你很迟钝呀?”
这是什么意思——我感到非常不解。根据记忆,樋口以及佐伯妹等人确实好几度对我提出这方面的观点。
“还是说,夏目同学,你已经有其他喜欢的对象了?”
“什、什么?”
我突然感到浑身无力,差点就要当场倒下去。因为失去支撑而在我背后剧烈摇晃的光学姐,也立刻发出急促的惨叫声并紧抓着我。
“吓……吓死我了。你怎么了吗?”
“……因为学姐突然说出很奇怪的话。”
“那个……难道被我猜中了?”
“不是。”我毫不迟疑地断定道。虽然一瞬间嵩月的身影的确在我脑中闪过,但她背后也浮现了一脸好奇并探出身子的杏,还有对我怒目相视的佐伯妹等人——后面那两个应该不算数吧?“如果不是同班同学,那就是不同年级的啰?该不会是……学姐之类的?”
“等等,为什么你会认为我一定有喜欢的对象哩?”
话说回来,背着这个女孩在幽暗的地下水道讨论恋爱对象又是怎么回事?跟刚认识没几天的学弟讨论这个难道是光学姐的嗜好吗?我的这种心态或许不小心表露在说话声中,光学姐立刻像是被饲主斥责的小狗般缩了回去。
“那个……夏目同学不喜欢年纪比你大的吗……?”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或许该说我比较喜欢年纪大的吧?被那种年纪有段差距的狂妄老哥虐待这么多年,我对大姐姐一类的人物似乎有种莫名的憧憬。
老实说,当初邂逅朱里学姐时我还暗地威动了一下,只可惜她的性格实在跟外表差距太大了。相比之下,我还比较怀念她失去记忆时的黑崎紫里那个人格。
光学姐打量着我思索这些问题的脸部反应。
“……太好了。”
然后她又边叹气边偷偷表示。咦?为什么?我反射性地想开口问,但最后还是按捺住了。
总觉得一旦问了那个就会把我带入更难以脱身的处境。
就算是经常被人骂迟钝的我也可以感受得到。从刚才学姐一连串的对话,就是在暗示对我有好感之意。
如果以此为前提分析光学姐先前的谜样举止,那一切的问题都能获得解决了。
不过,我还是搞不懂,为何她会对才认识没几天的我产生好感呢?难道是我自作多情吗?还是说,幕后有更庞大的阴谋?一想到光学姐背后还有第二学生会这个组织,我就有种不知是否会上当受骗的疑虑。然而,如果要说这位娇柔的学姐之前的所有表现都是演戏,也很难让人信服。假使那个斤斤计较的真日和想找美女色诱我,应该会派一个更妩媚的学姐才对吧。
或者说,他们想利用弱不禁风的光学姐激起我的保护欲?唔——还是猜不透啊。
正当我陷入苦思时……
“那个……夏目同学,你现在真的没有喜欢的对象吗?”
光学姐再度贴近我的耳边轻声问。唔哇,她会不会太直接啦?像这样一路被她逼问我迟早会露馅的,得想办法反击才行。
“学姐自己呢?”
我想也不想就这么反问。大概是因为讨论的对象就在我耳边之故,总觉得气氛就像是在跟操绪聊天一样轻松。
“我、我吗……我……那个……如果是夏目同学的话,我愿意。”
光学姐以几乎听不清楚的细微声音回答,结果我还是因为不知该怎么反应而陷入了沉默。
一想到如今我正背负仅着泳装的她,就很难将学姐的心意抛诸脑后。此时心脏的剧烈跳动声真是异常刺耳。贴在我身上的学姐想必也察觉到了我的动摇吧,这么一来我就更紧张了。
冷静一点——我试着这么提醒自己。天底下绝对没有这么好的事,里头铁定有诈。不过,单纯以光学姐的态度看来,我又不觉得她像在说谎。
这时候我应该开心接受她吗?不过,总觉得有那里不对劲。
话说回来,之前也发生过一次很类似光学姐现在的状况。那就是跟嵩月独处的时候。当时的嵩月对我说,希望我不要再叫出机巧魔神了。相对地,她会以自己的力量保护我。她还强调,为了操绪着想,我最好避免再使用黑铁。
结果,我到现在还是搞不懂嵩月为何要坚持那点,光学姐与嵩月的气质虽然完全不像,但如今带给我的感觉却很接近。
借由光学姐手中的警用手电筒,我持续在这空荡荡的通道中前进。
由于没办法掌握对方的真意,我自然只能保持沉默。
结果就是双方之间的气氛越来越紧绷,几乎到了一触即发的程度。
“呀啊!”
原本靠在我背后的光学姐突然反仰身子。
“怎、怎么了吗?”
我讶异地回过头,但光学姐只是再度将脸埋入我的肩膀,一句话也不说。我发现她的脸越来越胀红,不知为什么,还散发出焦虑不安的气息。
“那……那个,夏目同学……你、你会不会太急了点?”
“嗄?”
学姐的这番话隐含着责备我的意思。我不明就里地回问,这反而惹她激动起来。
“我……我并不讨厌你这么做。不过,你突然摸女孩子的背……”
“请问你在说什么?“
“不要装傻好吗。你刚才不是摸了我的背?啊,又来了……呀啊!”
学姐的身体贴着我的背后发出一阵阵的痉挛。她就好像被人瘙痒似地不停抖动身子,且胸前的隆起还不时朝我压迫过来。这要让我不在意未免太强人所难了。
“呃……学姐说我偷摸你的背,但我背着学姐要怎么才能……?”
我冷静地提出质疑,光学姐这才察觉出事实并非如她所理解,立刻转为严肃的表情。
“对……对喔。不过,刚才确实有人……噫!”
她再度发出悲鸣。然后光学姐又是一阵半哭半笑的奇怪叫声,在我的背后时而向前、时而后仰。
“不可以……那、那里……不行。呀啊……啊唔呜!”
“学、学姐!?”
再这样下去谁受得了啊?我立刻果决地停步。
一瞬问,“啪嚏”——我听见了某人的脚步声。
那绝不是错觉,而是当我停止前进后,有个人在我后方移动所发出的。
脚步声确实多了一个。我虽然反射性地回过头,却无法在后方发现任何可疑迹象。
“操绪!”
我不耐地发出了怒吼。接着,我前方的空间立刻出现摇曳不定的扭曲,身着体育服的幽灵少女便悄然现身了。
操绪不服气地嘟着嘴。
‘干嘛啦?’接着便老大不爽地开口道。她对我背负光学姐的事似乎还怀恨在心,我见状只能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种时候不要恶作剧好吗?“
‘……操绪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她不解地歪着脑袋,似乎打算装蒜到底了。
“别呼拢我了。刚才就是你故意搔光学姐的背,然后又制造奇怪的脚步声吧?”
尸…:才不是操绪呢,听你鬼扯。‘“少骗人!除了你以外这里还有其他人吗?”
‘谁晓得呀!’操绪极为不悦地挑起眉尾。
但就在我与操绪对骂的同时,依然有人死不肯罢休地搔着学姐的背。那家伙心狠手辣到害学姐只能露出恍惚的眼神及慌乱的呼吸。这么说来也对,操绪根本没有这种一边跟我对话一边动手的能力啊。
“……既然不是操绪,那又是谁呢……”我背着已经毫无反应的光学姐,急急忙忙打量四周。
这时,多余的啪嚏啪嚏脚步声再度响起,但我却看不见附近有任何人影。
一种最原始的恐惧感向我袭来。覆盖着地底世界的幽暗就如同千斤重担般同时压在我身上,使我动弹不得。
操绪终于体会到事情的严重性了。只见她紧张地抓住我的肩膀。
正当我无法遏抑的恐惧感即将抵达顶点时……
‘智春!看那里!’“咦……!?”
我们不约而同地转往同一个方向。
在幽暗中静静流动的地下水道里,有颗鲜红色的巨大眼球浮出水面。
那怎么看都不像人类的——不,应该说正常生物的器官。那个怪玩意儿就这样在水面上平滑地移动,还像是要撕裂自己的脸颊般微微张开了巨大的下颚。
‘——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对方冒出了类似野兽的粗野嘶吼声,并在整条地下水道回荡不已。
霎时——
我俩也发出了不成言语的惨叫,没命似地拔腿就跑。
O
脚步声继续朝我们逼近。
啪哒、啪哒、啪哒啪哒、啪哒啪哒、啪哒啪哒……
即使是在一片漆黑中对方也丝毫没有放松。
虽然我们在恐惧的驱使下努力加快逃跑速度,但对方的脚步声也能依照同样的趋势提高频率。等我因喘不过气不得不暂时停下脚步,诡异的脚步声也像是贴着我的背一样仅仅多响了一声便戛然而止。
啪嚏。
自第三者的角度看一定会认为这样的追逐战很可笑。但这周围并没有其他旁观者,我们又身处不知是否能重见天日的深邃地底,再加上不确定出口在哪所造成的封闭感,所以才会在面对这种异常现象时出现如此失态的反应。
‘那是什么啦,智春,好恐怖的脚步声哟!?’操绪在我身边轻飘飘地问。
“你问我,我问谁啊。对了操绪,你就不能帮忙确认一下吗?”
‘耶耶……人家才不要。恶心死了!’“你不是我的守护灵吗!?”
我以绝望的心情人喊。
回头一看,怪异脚步声的主人依旧不见踪影。既然身为操演者的我也无法以肉眼判断,就代表对方应该不是如操绪般的人工幽灵——意即射影体啰?既然不是人工制造的产物,就很有可能是妖怪或天然幽灵之类的。
自从进入洛高就读以来,我早就几度历经了生死交关的当头。但像这种莫名其妙的怪物倒还是第一次碰到。说实话,完全摸不透对方的底细简直是吓死我了。
‘对了,光学姐刚才不是有说吗?”
操绪突然想到似地咕哝着。
“嗯?”
‘就是洛高的七不可思议呀。例如地底住着会袭击人类的怪物,以及在里面迷路的人绝对出不来等等。’“拜托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行吗!”
我以几乎要哭出来的口气怒斥道。
这时的光学姐就像个没有生命力的人偶般倒在我背上,只能不停喘着断断续续的气。除了被外力猛烈搔着异常敏感的背部许久,对方又是个不明身份的诡异怪物。在这种情况下,学姐的身心想必都遭受了极大的打击。
话说回来,我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就算光学姐的身躯再娇小,要背着一个人跑那么远也太勉强了。我感受到体力濒临极限后,终于再也撑不住气力放尽的双腿,就这样直接瘫软于通道中。
恐怖片中受害者的凄惨遭遇,大多都是从逃跑到气力放尽后开始。虽然知道非逃不可,但已经耗费掉所有的体力了。如今我只能拚命喘着粗气,几乎连开口的余力都没有。
“夏……夏目同学……”
紧张狼狈的光学姐同时喊着我的名字。我虽然可以体会到她的关切之情,但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下她也说不出什么有意义的话。
如果现在只有我一个人,或许还能再跑一段距离吧。然而,把这位柔弱的学姐扔下不管就失去为人的资格了。
“学姐,你不要管我,自己先走吧。”
“我、我没办法。”
光学姐一脸因恐怖而扭曲的表情,并激烈地摇着头。
“我、我的腿已经软了,根本站不起来……”
“……”
原来如此。这么一来光学姐也没办法自行逃生了。就连原本很坚强的人,在这种情况下也会被吓得手足无措吧——我觉得自己实在太愚蠢了。而且事实上,学姐早就因为被来路不明的怪物猛烈瘙痒儿搞到差点断气,不管怎么看,想让她单独逃跑成功都是不可能的。
我缓缓将背上的光学姐放下来。原本搔她痒的怪物现在又消失了。仔细一听,就连啪嗒啪哒的脚步声也不见了。
“学姐……刚才那种奇怪的脚步声你有印象吗?”
“印、印象?”
“该不会也是学校有名的谣传或鬼故事吧?”
“……我以前没听说过。”
学姐尝试调整急促的呼吸,同时有气无力地摇着头。
虽然我也不希望那种怪物真的存在,但毫无收获的结果亦让我有些失望。在对敌人真实身份一无所知的状态下,该怎么面对怪物的再次来袭呢?“操绪……你觉得那玩意儿是什么?”
‘不晓得。不过……感觉不太像使魔吧?’我点头同意操绪的看法。听从契约者之命的使魔虽然拥有强大力量,但却不擅长搞这种偷鸡摸狗的把戏。我并不认为使魔聪明到可以一边整我们,一边隐藏起自己的真面目。
“所以说,那是栖息在地下水道的当地生物啰?”
‘谁知道呀?这种地方就算住了怪物应该也不稀奇……不过,我还是觉得怪怪的。’“嗯。“
确实很可疑。故意搔光学姐的背、制造奇怪的脚步声——比起攻击侵入者,对方的行为更像是以故意吓唬我们为乐。在这种深邃地底长大的怪物,真的有那么高超的灵性吗?但话说回来,普通的人类应该也无法干出那种事。看来还是充满恶意的亡灵在搞鬼比较有可能啰?但如果是亡灵之类的玩意儿,应该没办法把光学姐搞得娇喘连连吧。即便是已经得到安定装置的操绪,也无法像这样对他人动手动脚。
当我心中被疑惑塞满时,很快地又有事情发生了。
从我们一行人遥远的前方,传来了某种拨弄物体的低沉声响。音量尽管不大,但在幽暗的地底世界中听起来却格外地清晰、明确。
那是某种乐器发出的旋律。
只不过,那并不是我们在大街小巷随处可闻的乐器,而是通常只会在连续剧或电影出现,
一种既古老又拙人心弦的凄厉音色——
‘那种乐器叫……琵琶?’操绪回过头对我确认。唔哇——我忍不住叫苦。连身为射影体的操绪都能听见这种宛如在震动大气的乐音,更可证明那不是我的幻听了。
“夏、夏、夏目同学……”
光学姐再度紧紧抓着我,我也不由自主地将已经放下来的她重新抱起。这种时候,不管对象是谁,只要能感受到活人的体温就好。尽管操绪见状再度对我报以白眼,但我已经没工夫去理会她了。
然后下一秒钟,我又因自己脚底下的异样感忍不住发出惨叫。
“唔,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恶心死了——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其他任何形容词。
就好像有尸体在舔我的脚一样,这么形容应该不为过吧。黏腻、冰冷,又潮湿的人类肌肤触感,从我套着海滩鞋的脚踝一路延伸到小腿。光学姐之所以会被这家伙搞得半死不活,我终于可以理解了。被这种难以形容的东西乱摸背部,我可能撑不了十秒就会抓狂吧。
琵琶的乐音依然持续响着,在石砌的通道中回荡不已。且这个时候音量已经放大到绝对不可能听错的程度。
简直就像被这种凄厉的音色召唤似地,鲜红的眼球又再度于幽暗的空问浮现。那玩意儿的移动方式完全违反了自然的法则,可以无视重力在水面上来去自如。
“呀啊啊啊!”
光学姐在我的怀抱中、死命按住自己的胸口挣扎着。那只“冰冷的手”此刻正偷偷抚摸她那不甚丰满的双峰之问。仔细一瞧我才发现,她的泳装肩带也滑了下来,如今的穿着可说是非常危险。只可惜我现在没时问从容不迫地慢慢欣赏。
那是因为,“冰冷的手”已经继续爬上我那毫无防备的脖子了。“呜噫!”
那种让人引发生理厌恶的触感再度使我发出尖声尖气的惨叫。接着怪物更将魔爪延伸至大腿一带,并死缠烂打地摸着不肯离开。全身僵硬的我只觉得膝盖一软,而趁着这个空档,一冰冷的手“竟直接从我的游泳裤下方伸了进去。这回我终于体验到绝望是什么意思了。等等,摸到这种地步未免太过份了吧!尾音拖长的琵琶音色仍旧不断。
此外就是毫无半点动静却会在幽暗中冷不防钻出的“冰冷的手”——仔细一瞧,可以发现在漆黑通道的另一头多出了好几颗闪烁的眼睛。那并不是仅增加一组或两组的问题,而是几乎盖满了整个视野的十余组。难道栖息于地下水道的怪物不只一只吗!
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
唔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
无数道充满恶意的笑声在我们的周围回荡。
我与光学姐只能倒在通道上互相抱着对方发抖。这种状况用恐惧已经不足以形容了。然而在“冰冷的手”抚弄下,我们的身体又完全无法使力。
只有一个人——操绪——还贴在我的背部。她正认真地瞪大眼睛凝视暗处,随后……
‘智春——’
她咧嘴露出促狭的笑容告诉我。
“……放心,操绪会一直陪着你的。‘“咦?”
这一瞬间,强烈的讨厌预感逼使我不得不转过头。
不,应该说我是被迫转过头的。
操绪的意志冷不防接管了我的左臂——这又是安定装置的要命功能吧。
安定装置是一种可强化操演者与副葬处女联结能力的机巧魔神扩充零件。说起那玩意儿的效果嘛,应该是让操绪变得更像幽灵吧——最近的她除了缠着我,还喜欢一下子占据我的身体主控权。话说回来,她新增加的这种能力简直是要我的命。控制住我身体后的操绪往往不分轻重。反正那又不是自己的手——她的想法铁定是这样。
“交给操绪吧。在那里!‘操绪以自信满满的声音大喊。接着,我的手臂便激烈地朝原本是我视线死角的后上方挥了过去。霎时,我只觉得拳头前端撞击到某种冰冷而坚硬的物体,还带来的强大的反作用力。
‘叽!’潜伏在黑暗中的某物冒出了类似惨叫的杂音,随后又撞向了石造的通道墙壁,发出金属性质的反弹声。我觉得自己刚才好像死命打了马口铁材质的人偶一拳。
“痛……痛死我啦啊啊啊!”
我按着终于重获自由的左手呻吟道。徒手以上钩拳攻击金属块状物当然会落到这种下场。
只不过,没错——那是金属啊。既非亡灵也非妖怪,而是实际存在的机械物体。
‘看吧,操绪就说不会有事。’操绪得意洋洋地挺胸夸耀道。光学姐的肩膀虽然依旧微微颤抖,但已经能缓缓将手电筒照向通道前方了。
那里倒了一只高度仅及我膝盖的矮小人偶。二头身的难看造型、类似万圣节南瓜妖怪的圆滚滚头部、三角形的红眼,身体表面甚至还刻意加上了在黑暗中不容易分辨的全黑迷彩涂装。
“第二学生会的杀人人偶……”
我抚摸着因疼痛而麻痹的左拳、平静地喃喃道。
至于杀人人偶手中所握住的,则是一块以钓鱼线绑住的药篛。看来刚才害我们痛苦万分的“冰冷的手”就是那玩意儿了。
先前那种穷追不舍的啪嚏啪嚏脚步声,当然也是来自这只可以远距离操控的机械人偶。由于人偶的个头非常矮小,所以刚刚我才会怎么找也找不到“怪物”的正确位置。
“……这么说来,那小子一定也在……”
我瞪着飘浮于幽暗中的无数颗鲜红眼珠,低声咕哝道。
‘是呀。’操绪也吊着唇咧嘴一笑。唯一还搞不清楚状况的光学姐则拾起了摔落于通道的那块萌篛,眨着不明就里的大眼睛。
持续不断的悠扬琵琶声这时突然停了。相对地,一个焦躁的男性说话声传人我们耳里。
那个声音我非常熟悉。
“等……等一下,先听我解释咧……你们冷静点!”
我静静地叹了口气,然后又不带情感地喃喃说。
“——出来吧,黑铁。”
“等、等一下啦!”
真日和秀的惨叫声顿时大作。
自我脚底下黑影现身的巨大手臂对准惨叫声发出的方向横扫而去。那正是机巧魔神〈黑铁〉以机械驱动的四肢之一。漆黑而扭曲的重力球随着这一击飞向目标,原本团团围住我们四周的残余杀人人偶也被扫得一只都不剩。
“唔、呜哇!”
真日和在漫天飞舞的杀人人偶碎片底下发出了难堪的惨叫声。但〈黑铁〉的行动并没有停止。为了平息我与操绪的怒气,今天的〈黑铁〉显得特别好斗。
察觉到契约者有危险后,真日和的使魔风兽也从原本潜伏的通道飞奔而来,刚好挡在〈黑铁〉的正前方。双方都立刻切换为战斗态势。
拥有强大魔力的机巧魔神与使魔,在如此狭窄的通道内展开激烈战斗,天晓得会造成多严
重的损伤。最糟糕的情况,就是大伙都被活埋——正当我如此忧虑的同时……
“翠晶!“
忽然从黑暗中现身的某个巨大物体阻止了〈黑铁〉的行动。
那家伙拥有如南国海洋般透澈的装甲。原来又是一架以机械驱动的巨人——翠色的机巧魔神。
那架拥有华丽装饰的魔神机体散发出一种似乎不适合鏖战的气氛。然而事实则是,该机巧魔神光是凭自己的力量便能完全阻止〈黑铁〉与风兽两边的动作。
秘密就在我们脚底下的水。
翠色的机巧魔神压缩水道中的水并捆成一道坚韧的水柱,就像鞭子似地缠在〈黑铁〉身上——这架美丽的机巧魔神拥有能自由操纵水的能力。
“到此为止了,夏目智春。”
自翠色的机体后方,机巧魔神的操演者也露出了真面目。
真日和见状立刻以得救的表情用力吐出一口气。光学姐则依旧瞪大眼睛,双唇还下意识地一开一阖。
我一语不发地盯着那名操演者。
以发夹固定的死板前发、无法判读表情的厚重眼镜、予人严谨印象的麻花辫,再加上毫不搭调的性感嘴唇。
这位洛高第二学生会,巡礼者商联合”的会长,正咧嘴对着极度无奈的我微笑着。
仓泽六夏终于在洛高地底世界现身了。
重的损伤。最糟糕的情况,就是大伙都被活埋——正当我如此忧虑的同时……
“翠晶!“
忽然从黑暗中现身的某个巨大物体阻止了〈黑铁〉的行动。
那家伙拥有如南国海洋般透澈的装甲。原来又是一架以机械驱动的巨人——翠色的机巧魔神。
那架拥有华丽装饰的魔神机体散发出一种似乎不适合鏖战的气氛。然而事实则是,该机巧魔神光是凭自己的力量便能完全阻止〈黑铁〉与风兽两边的动作。
秘密就在我们脚底下的水。
翠色的机巧魔神压缩水道中的水并捆成一道坚韧的水柱,就像鞭子似地缠在〈黑铁〉身上——这架美丽的机巧魔神拥有能自由操纵水的能力。
“到此为止了,夏目智春。”
自翠色的机体后方,机巧魔神的操演者也露出了真面目。
真日和见状立刻以得救的表情用力吐出一口气。光学姐则依旧瞪大眼睛,双唇还下意识地一开一阖。
我一语不发地盯着那名操演者。
以发夹固定的死板前发、无法判读表情的厚重眼镜、予人严谨印象的麻花辫,再加上毫不搭调的性感嘴唇。
这位洛高第二学生会,巡礼者商联合”的会长,正咧嘴对着极度无奈的我微笑着。
仓泽六夏终于在洛高地底世界现身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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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16 11:06: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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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洛高地底世界 第三章
第五卷 洛高地底世界 第三章
“讨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啦!?”
光学姐怒气冲冲地抱怨道。
她垂耳兔般的两侧长发激烈地上下跳动,紧握的双拳也猛烈地在半空中挥舞,这副模样根本就是标准的小动物嘛,可爱到了极点。
至于被光学姐所斥责的对象,则是不太甘愿地端坐于通道石板地上的真日和。
六夏所带来的提灯则放在我们这群人的正中央,释放着不停摇曳的光线。
“真日和同学,你为什么要恶作剧嘛!在这种地方开玩笑很危险耶。不但害我的脚踝扭伤,也给夏目同学增添了这么多麻烦!”
光学姐抓着损毁的杀人人偶头部塞向真日和面前,还像个小女孩似地用力鼓着双颊。
真日和则垂着头,表情非常复杂,还不停困窘地搔着头顶。
“……我要行使缄默权咧。”
他喃喃回答道,然后还真的什么都不肯说。
“你、你说什么!”
光学姐听完兼职是气炸了。但真日和依旧保持沉默,学姐只能忿忿发出悔恨的埋怨声。
“听好了,真日和同学,今、今年我应该算你的学姐才对,所以你好好回答我的问题。完全不理人未免太过份了!”
光学姐这种柔弱的女孩凶起人来根本没有任何威胁效果,但大概是觉得她这样太可怜了,真日和轻轻地叹了口气。
“抱歉,沙原。这是任务咧,我也是听命行事的。”
“任务……”
光学姐这回将注意力转向六夏。
真日和是第二学生会的会计,在场唯一可以命令他的人就只有他的顶头上司,也就是第二学生会的会长——仓泽六夏了。
我与操绪不约而同地重重叹了口气。
早该想到事情会是这样才对。
在地下水道伪装成妖怪吓唬我们的,就是那群第二学生会的杀人人偶。当然,在背后操纵人偶的主使者则是六夏与真日和。
“冰冷的手”其实就是以钓鱼线绑住的荫篛,琵琶演奏则来自数位录音。又不是小学生在—
玩的试胆大会——真想对那两人这么吐槽。
话说回来,当初拐骗我们前往水门调查的真日和,从一开始态度就很可疑。
先前之所以没怀疑他,是因为我们突然被激流冲过水门,实在不像是人为故意造成的事件。但现在既然明白六夏的机巧魔神可以操纵水,那自然就另当别论了。
总而言之,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是陷阱。我与操绪还有光学姐,会被引入这座宛如迷宫的地下水道,完全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
“六夏!“
光学姐瞪着这位好友学生会长喊道。但六夏却不为所动,只是迳自蹲在学姐的腿边。
“光,你先别动。我来帮你处理扭伤的地方。”
六夏一边从带来的行李中取出急救包一边表示。
“谢……谢谢。不对……等一下,六夏!”
光学姐先是很有礼貌地致谢,然后才恍然大悟地慌忙叫道。
好啦好啦——六夏轻描淡写地带过好友的抗议,接着便强迫这位学妹卫生股长坐下,并灵巧地以湿敷布及绷带包裹她的伤处。
“讨厌,你们刚才为什么要吓唬夏目同学?连薇薇安跟小翠都叫出来了!”
“……因为希望能发挥吊桥效果。”
“咦?”
六夏若无其事地回答,光学姐听了却不解地眨着眼。
“那是什么意思?”
“当男女共处时,如果陷入会让人产生强烈恐惧的状态,就会将这种生理上的亢奋误认为是恋爱所带来的激情,对异性的好感也会急速上升。这是一种心理学的理论。恐怖电影与刺激的游乐设施之所以会受情侣欢迎,很有可能就是因为这种理论。”
六夏的语气平淡、态度光明正大,似乎不认为自己先前的行为有什么错。光学姐被对方的气势压倒,怒意也渐渐消失了。
“我、我没听说过……但这跟刚才的事有什么关系吗?”
“如果是夏目智春的话我愿意交往——光一开始不就这么说过吗?”
“六、六夏!“光学姐原本抱着自己的膝盖而坐,听到这里不由得整个人跳了起来。她的脸一路红到了耳垂,还紧张地转过身对我强调。
“不、不是那样的。请不要误会……讨厌啦,六夏!你为什么要开那种玩笑!”
“我的话句句属实。”
六夏咧开嘴,吊起充满魅力的唇。
“因为光想要倒追夏目智春,所以我们才特地以这种方式协助。”
“我、我从来没那么说吧?我只说夏目同学是个很亲切的好人而已。”
“两者不是很类似吗。光会主动提及异性的名字这可是第一次。”
“话是没错……不过,你们这样……太急躁了吧。”
光学姐虽然想要继续反驳,但音量却越来越微弱。
我因为觉得待在这里很尴尬,只好默不作声地靠立于通道的墙壁边。这种发展完全出乎我的预料。操绪也露出了复杂的表情,嘴唇还不时出现颤抖。
比起被异性告白,这种经验反而更像遭一群人恶整。我因为被幽灵缠身已有好几年,所以几乎不可能碰到有女孩子主动表达好感。突然遇到这种情况,我还真不知该作何反应。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
将光学姐的脚踝包扎完毕后,六夏收好急救包并转向我。她那副超厚眼镜的镜框,此时在幽暗的下水道突然刺眼地闪了一下。
“夏目智春,你愿意跟光交往吗?”
“什、什么?”
六夏这种单刀直入的问法让我当场傻眼。等等,有人突然这么问的吗?为什么一定要这么急?“呃,会长一下就问了这种问题让我很难回答。“
“怎么会?这种事跟认识的时间长短一点关系都没有吧?”
“或许也有人是一见锺情啦,但我对光学姐的认识还不够。”
“那你到底想知道关于她的什么事?她的生日是三月七号,血型A型。身高53公分,体重41公斤。从七岁就开始养的狗名叫面团。喜欢的食物是旃陀罗笈多亭的甜咖哩鸡。她的乳沟有一颗小小的痣。三围从上面算起是7……”
“六、六夏!“
六夏那机械化的平淡说明口吻突然被光学姐的尖叫声打断了。
我则愕然地瞪着这位麻花辫的学生会长。
看来这位学姐的性格完全不如外表那样。相反地,搞不好这种超级优等生的打扮只是为了隐藏其本性的伪装罢了。
我先前一直被她的外型所迷惑,也许此人的强势跟佐伯哥有得拚。不,她这种难以捉摸的态度或许比第一学生会的家伙更不好处理吧。六夏那张极端僵硬的扑克脸,让人根本无法看穿她内心的情绪。
‘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操绪蹲在似乎打死都不想介入的真日和身边问。跟六夏直接讨论大概也不会有任何结果,
她这么做确实是明智的选择。
真日和欲言又止地眯起下垂眼,并抬头望向天花板。
“我还是要行使缄默权咧。”
‘你不要这样嘛。为什么第二学生会想把光学姐跟智春凑成一对呢?这也是阴谋的一部份吧?你们这次的工作是谁委托的?’“我、我才不会供出对自己不利的证词咧。”
‘哼……你那是什么态度?’操绪以冰冷的目光瞪着真日和。对方“唔”了一声后便赶紧别开脸,一抹冷汗还同时从太阳穴上方滑落。随后……
“并没有任何人委托我们这么做。”
没想到六夏竟主动解决了操绪的疑惑。她平静地重新推好眼镜,然后又交替望着操绪与光学姐。
“光是第二学生会的重要战力。替她找一个好男友对我们来说是非常合理的选择。”
‘……战力?’操绪皱着眉,讶异地追问。六夏则不带任何情感地耸耸肩。
“不要小看光,她可是非常有用的。除了帮学生会送点心外,还很擅长打扫。此外像是缮写信封——的地址、泡茶、煮咖喱等等,都是她拿手绝活。而且她从来不抱怨。”
‘……’
操绪听到这不禁对光学姐投以同情的目光。光学姐则很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做这些杂事与具说是战力,还不如用苦力称之比较妥当吧。
“等等,为了这种乱七八糟的理由,有必要让我们被激流冲走、差点溺死,然后又在这种漆黑的地底下乱逛这么久吗……?会不会有点说不过去啊?”
听了我的质疑,六夏微微歪着脑袋,似乎感到很不解。
“我已经算手下留情了。为了不让你溺死也事先架好安全网了。”
“不,会长完全没听懂我的意思。”
就算光学姐真的对我有意思好了,为了把她跟我凑成一对,六夏他们应该可以选择更合乎常理的手段吧。搞得这么九死一生,我觉得里头一定有诈。况且自从我升上洛高以来,因为跟学生会扯上关系而差点送命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累积那么多悲惨的遭遇后,警觉心一定会比以前高出许多。另外,虽然那点并不是很重要,但在水道上设置拦截网的应该不是六夏他们吧?结果六夏却以狐疑的表情瞪着我。
“你真是优柔寡断。对光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可没那么说……”
“你不喜欢萝莉体型吗?还是你一定要大胸脯的女生?”
这家伙对自己的好友还真是毫不留情面啊。
操绪似乎看不惯我词穷的模样,于是便代替我向对方反驳:‘等等,为什么非挑智春不可?’“你那是什么意思?”六夏讶异地反问。
‘因为智春才刚跟光学姐认识没几天呀。他不但年纪比较小,成绩也不怎么样。生来就是个倒楣鬼,还被幽灵缠上了。另外智春还有严重的惧高症,甚至不敢一个人搭飞机。’真谢谢你啊。不过,我不敢搭飞机那点不用特地挖出来吧?然而操绪想表达的疑虑其实跟我一样。光学姐为什么会看上我?我觉得对方的理由很没有说服力。
但六夏却以“不必讨论这个”的态度转向一旁。
“光觉得呢?你对夏目智春的看法?”
“夏、夏目同学吗?”
光学姐突然被六夏点名,几乎要哭出来了,但她依旧很有礼貌地回答。
“……我觉得他是个好人。刚才还一直背着我逃跑,感觉很值得信赖。”
‘耶耶……!?智春值得信赖……?’操绪满脸震惊地回头望向我。你这种反应未免太失礼了吧,有必要讶异到这种地步吗?不过话说回来,有女孩子这么形容自己也是我这辈子第一次。
如果是跟光学姐相比,我的确稍微比她坚强一点。但即便拙掉上述的因素,要说听了这种话不开心也是骗人的。不过,我却不能直接把这种心情表现出来。到目前为止的事情进展未免太美妙了。我虽然不想怀疑光学姐,但总觉得这是一场骗局。
六夏兴冲冲地注视着表情愕然的操绪好一会儿后。
“你不必担心,光已经很习惯射影体了——就算你缠着夏目同学不放,我想她也不会介意。”
‘人家才不是介意那个。’“那,让你维持正室的地位,光就当二夫人好了。不然夏目智春得打手枪一辈子也未免太可怜了。”
‘打……打手枪……’
操绪目瞪口呆,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这种光景还真难得,她也会被人搞到哑口无言,甚至激动地不停抖着肩膀。
光学姐此刻则非常忧虑地注视着操绪。话说回来,她之前就表示过要跟操绪维持良好关系。那番话到底代表了何种意义?“那……那个……六夏,我看还是算了吧。这种霸王硬上弓的方式一点也不好。”
光学姐扯着六夏的制服袖子,有气无力地劝告对方。然而六夏却冷酷地回绝了好友的建议。
“不行。光都已经高二了还没交过男朋友。你这种没毅力的个性一定要改一改才行。”
“六、六夏自己也没有男朋友呀。这点我最清楚。“
“我不一样,因为我已经有姬笹了。”
六夏以这种自相矛盾的诡辩强迫光学姐闭嘴。她口中的姬笹就是自己身边的射影体。以我的立场看,会觉得那种关系跟男女朋友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呃……那件事我们之后再处理。现在可以先离开这里吗?”
再继续争论这种无聊事也是白费力气,于是我便勉力转移话题。
打从出生以来第一次可能交到女友的机会,为什么非得在这种潮湿的地下水道解决不可?那样也太悲惨了吧。我虽然不懂什么叫吊桥效果,但低水准的试胆大会也已经结束了,继续留在这里没有任何好处。
“离开……怎么离开?”
结果六夏却一脸不可思议地问。
“怎么离开……难道会长不知道出口在哪吗?”
“不知道。我以前也没有这么深入过回廊(corridor)的内部。”
“……回廊……”
“这是封印在洛高地下的‘第一轮的世界’遗迹。关于‘第一轮的世界’你可听过?“
“啊,之前在潮泉老爷爷那好像有印象……”
我的房东——也就是那位老人曾告诉我类似的事,但我无法确定那是事实还是他的妄想。
据潮泉老人所言,我们所住的这个世界曾经毁灭又重建过,所以应该算是“第二轮”了。
因此对我们而言,“第一轮的世界”除了是总有一天会逼近的未来外,也是已然结束的遥远过去。至于我们所操纵的机巧魔神,则是“第一轮的世界”遗产。
老实说我并不能完全理解潮泉老人的意思,但跟我同样身为操演者的六夏,果然也知悉相关的情报。
被封印的‘第一轮的世界’遗迹——
“等一下,那会长为何要把我们逼入这种地方哩!?”
“因为除了这里之外,找不到其他可以避掉第一与第三监视、又能跟你安全接触的场所。”
“……监视?”
“我不想让洛高内的神圣防卫队以及王立科学狂会特务来打扰我们。”
“……”
等等,特务?那种家伙真的会在学校里逛来逛去吗?不过话说回来,洛高并不是什么普通一的高中,所以也不必太追究对方的说法了。反正我也差不多该习惯了。然而……
“会长刚才说不知道出口在哪又是怎么回事?我们到底要怎么才能离开这里?”
“天晓得?”
“……嗄!?”
“你在气什么,夏目智春?我听说血糖下降会让人脾气暴躁,难道你是这种情况?”
说完六夏便对真日和比个手势。他立刻放下使魔背上的保冰箱,从里头取出冰的香蕉牛奶,并递到顶头上司的手中。六夏“呼”地露出了满足的微笑。
“你拿去喝吧?”
“不,不必了。”
我毫不迟疑地拒绝对方。虽说跑了这么一大段路嘴巴的确很干,但这种甜度超高的饮料应该会让人更口渴吧。
不过,我也在这件事上慢慢看出六夏的性格了。那家伙与其说是扑克脸,还不如更接近不懂得表达情绪的少根筋。有这种领导者,底下的真日和与光学姐一定过得很辛苦。
“那我们现在是不是该动身去找出口了?”
“啊,那个你放心。我虽然没料到你们能逃这么远,但还是事先让我们家的杀人人偶记住了这里的通道结构。
·“……那真是太好了。”
原来是靠人偶啊——我早该想到才对。操绪与光学姐也不约而同地露出放心的表情。既然是机器人当然不可能迷路,要记下走过的路线也比人类可靠多了。真没想到长相那么难看的杀人人偶也能变成大家的救星。
正当我在感佩的同时……
“……既然提到杀人人偶的事咧……”
之前一直行使缄默权的真日和终于面有难色地开口了。
“怎么了吗,真日和?”
六夏讶异地回过头。
真日和将光学姐刚才塞给他的人偶头部递到会长面前。那颗貌似大南瓜的玩意儿已明显凹了下去,原本连接在下方的身体部份连影子都看不见。至于应该是脖子的部位则垂挂着支离破碎的线圈状电路。
“经过刚才夏目老弟的攻击,人偶已经全军覆没了……”
“哎呀?”
六夏的回应还是非常冷静。
储存了离开回廊的逃脱路线、第二学生会引以为傲的杀人人偶,如今却连一只都没剩下。
也就是说,我们已失去了离开这里的最后一丝希望。
至于将那群人偶打到一只都不剩的,就是我所操纵的〈黑铁〉——这时我才发现,包括真日和与六夏,甚至连操绪跟光学姐都以谴责的目光瞪着我。咦……
耶耶?等一下,这是我的错吗——?我一边暗地抱怨这个世界真是不讲天理,一边在这座于幽暗中无尽延伸的回廊里叹了口气。
O
装料理用的篮子里塞满了甜甜圈,如果是讨厌甜食的人看到这种光景应该会头痛欲裂吧。
“这些都是光亲手做的,你觉得如何?“
满嘴甜甜圈的六夏对我问。
“呃,很好吃……应该吧。”
我吞吞吐吐地回答。毕竟,不管再怎么好吃的甜甜圈还是脱离不了甜甜圈的本质,连续吞下两块九让我感到非常腻了,但六夏学姐面无表情地持续吃下去,真是让人胆战心惊。这家伙的身体该不会有什么毛病吧?“可是,为什么要在这种地方吃东西……”
“反正也不知道出口在哪,干着急有什么用?”
六夏以冷静的口吻说明道。此刻的我们正团团坐在地下水道的潮湿通路中,以营火代替照明。在这种阴暗恐怖的地方进食,的确让我很难忘记自己已经遇难的事实,就连胃口也大受影响。
“现在真日和跟风兽已经去找出路了,你还有什么不满吗?”
“唉……没有,对不起。”
我静静地摇着头。
这位学生会长也是我很难相处的类型。都是我那个天才老哥留给我的心结,才让我不懂该如何应对这种年纪比我大又高傲的对象。更何况……
“对了,你刚才吃的甜甜圈,之后我会把费用跟你结清。”
六夏这么表示,还小心翼翼地开始记帐。我听了不禁吓得拾起头。
“咦?要收钱喔!?”
“当然,我本来还打算要你付十倍的费用,不过今天就特别打折,算你定价的两倍就好。
即使是自来水,一旦来到沙漠正中央也会变得像黄金般宝贵。“
“……定价……这些不是光学姐亲手做的吗?”
“只要是第二学生会成员提供的服务,就等同我的个人财产。”
六夏以异常平淡的口气回答。我真怕她等下还要强调,太阳是以她为中心运转之类的狂妄论点。为什么这么嚣张任性的女人可以当上学生会长?我实在搞不懂。
“还没完。你打坏了我们十六只杀人人偶的修理费用,相当于现金购买一辆崭新跑车的价格。关于这部份我没有打折的空间。”
“耶耶!?”
等一下,杀人人偶会损坏不是我的责任吧?谁教你们要先出手吓唬人。
“你可以上法院去解释?届时我们就会将这张照片公诸于世。”
说完六夏便拿出了数位相机。液晶萤幕上清楚显示着我与光学姐抱在一起的模样。此外还有我帮学姐检查脚踝的扭伤,以及我背着她逃跑等等画面。天晓得这些是怎么被偷拍的。
当然,画面上的我与光学姐都身着泳装。给不知情的人看到,搞不好会以为这是一对脑袋不太好的情侣想偷偷摸摸亲热呢。
“当我们拍下这些照片后,你就立刻捣毁了第二学生会的财产。如果让一般人听到不知会作何感想?”
这都是你们的阴谋吧。
太卑鄙了……我咬牙切齿地心想。学生会竟然会要这种于段?望着我与光学姐互拥的照片,操绪也“哼——”地表达出不甚愉快的感想。就连知道事情经过的她都会出现这种反应,要是给其他学生看到会怎么样?我实在不敢想像。
但六夏的口吻依旧非常平淡。
“不必担心。我允许你分期付款。如果需要的话第二学生会也可帮你介绍相关的小额信贷业者。”
“不必。够了。我拒绝。”
这种事会答应才有鬼吧。如果跟他们相关的地下钱庄借钱,光是利息就可以把我压死了,到最后铁定会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六夏听了眯起厚重镜片后方的锐利双眼。
“如果你愿意跟光交往,赔钱的事可以一笔勾销。如何?”
“我才不要。”
听了对方的建议后我不悦地摇摇头。哎呀——六夏皱起眉,光学姐则“噫”地倒抽了一口气。这回学生会长终于发出了难得的生气口吻。
“你真的那么不中意光?”
“不是的。只是我觉得那样对光学姐太失礼了。怎么可以用金钱当条件跟她交往……”
“咦……?”
我的反驳语气并不强烈,但六夏听完却略显意外地挑起眉尾。
接着,她那性感的嘴唇又松弛开来,发出“呼呼呼”的轻笑声。
“非常好,夏目智春。果然你是合适的对象。第二学生会越来越想要你的人了。”
“唔……我没那个打算……”
一股直上背脊的寒意逼使我用力摇头。
在这种人底下工作,会有什么下场是很容易想像的。除了必须无偿提供大量劳力外,还得平白无故接受与学生会相关的严苛任务,甚至是硬着头皮与敌方的机巧魔神或使魔苦战等——“这跟科学社有什么不同吗……?‘操绪冷不防这么吐槽道。
对喔,经她这么一说我也有同感。但讨厌第二学生会的心情依旧没有因此动摇。
这时,我突然察觉光学姐一直没有发言,还以恍惚的表情凝视着我。她的脸颊似乎因心动而染上了粉红色,我想那跟不怎么管用的摇曳提灯应该无关吧。
“那就算了。等用完餐大家就开始搜索回廊,检查这里还有没有剩下什么值钱的东西。这点举手之劳你总愿意帮吧,夏目智春?”
“唉……我没意见。”
听了六夏的要求,我不太甘愿地点点头。在这种情况下我也很难拒绝对方。
既然这里被她称作遗迹,或许真的埋藏了什么宝贵的遗产也说不定。如果能在这座回廊捡到高价品,或许可以跟六夏充抵人偶的修理费用。
“请问……为什么第二学生会这么死爱钱呢?‘轻飘飘浮在半空中,似乎感觉很无聊的操绪突然问。
这是个好问题。不光只是六夏,整个第二学生会给人的印象就是对金钱异常执着。如果真有什么理由的话我也很想知道。
“第二学生会的正式名称为‘巡礼者商联合’……你们知道在我们后方提供支援的是哪个
组织吗?“
我原本以为对方会闪避这个问题,没想到六夏竟然认真地说明起来。
操绪默默摇着头。这么说来我对此也是一无所知。
六夏依旧面无表情。
“基督敦新教——尤其是喀尔文教派的新教徒。他们主张‘努力工作、积聚财富以荣耀上帝’。所信奉的正是这种喀尔文主义。”
“呃……但是第二学生会……”
我忍不住插嘴。会长提供的知识并没有错,只是他们应用起来似乎出现了些许偏差。
抑或是说,我所知道的教科书历史,已经因为“第二轮重新来过”而发生了什么微妙改变吗?我所位于的这个世界是曾经毁灭过又重新返回过去的“第二轮世界”。借由以全球六十亿人口的性命为活祭品并与恶魔订定契约的方式,才让这种夸张的事变得可能。
但即便这么做,也只是让悲剧重演罢了。因此,为了回避注定即将到来的世界末日,各个组织都在按自己的方式努力。基督敦对我们的影响之所以这么大,可能是因为洛高刚好是教会学校的缘故。我想在信奉其他宗教的国家,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一定也有他们独自的理论。
“第一学生会——‘神圣防卫队’认为恶魔是导致世界毁灭的元凶。至于你们科学社所属的第三学生会——‘王立科学狂会’则刚好相反,企图利用恶魔的力量来拯救世界。但我们并不倾向上述任何一种。”
六夏梢梢采出身子对我说明道。她的厚重眼镜这时刚好往下滑落,露出底下那对很少眨动的双眼。而她那形状美观的鼻孔也微微撑了开来。
“听好了,夏目智春跟射影体,决定这个世界的力量就是金钱。俗话不是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吗?能统合全世界人类并化解危机的也只有金钱。分析恶魔能力、解开世界灭亡之谜等更是只能靠金钱!你懂吗?”
“咦?呃……我已经懂了。不过请你不要抓太紧,那样我很痛。”
(插图)
“不,你先给我听好。大家都知道有钱就能行遍天下,对吧?我们巡礼者商联合所累积的资金,已经超过某些小国的国民生产毛额了。运用这笔庞大资产分析使魔能力,以及研发以杀人人偶为首的各种对恶魔兵器,亦已经进入实用阶段。这全都是仰赖了金钱的力量。俗谚说,时间就是金钱——这更证明了金钱的力量已经足以操控时间。唯有钱才是拯救世界的关键啊!”
“六、六夏!你的眼镜快掉了,眼镜!”
光学姐打断了开始鬼吼鬼叫的第二学生会会长,试图安抚她那激昂的情绪。
这时六夏才终于回过神。她先放开我的肩膀,然后又轻轻假咳一声,将滑落的眼镜与凌乱的前发重新整理好。
操绪已经被会长刚才的模样吓傻了。
至于我则揉了揉被对方抓出瘀青的肩膀,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早就看出这家伙并不是什么普通人,但没想到会异常到这种地步。
这问学校的学生会里应该没有半个正常人吧。我现在甚至觉得朱里学姐已经算很不错了。
光学姐打开一瓶新的香蕉牛奶递给六夏。六夏接过后便一语不发地开始啜饮。
这种超甜的饮料该不会是她的精神安定剂吧?只要摄取足够的量就能保持扑克脸。话说回来这种事一点也不重要——不,应该说糟透了才对。
“那、那个,夏目同学也要么?”
发现我愕然的表情后,光学姐便以关切的口气问。我立刻摇摇头。
“不了……我对香蕉牛奶那种东西……”
“我这里也有不甜的饮料。例如咖啡怎么样?”
“啊,原来如此。那就麻烦你了。”
“请稍等一下。“
光学姐说完便从真日和刚才放下的保冰箱中东翻西找,最后终于挖出了某个看起来很像咖啡、外头贴有标签的瓶子。
“请用。“
光学姐把整瓶饮料递给我。这是什么奇怪的牌子——我心想。总觉得瓶上的标签似曾相识。不过我并没有提出质疑,直接将瓶子凑到嘴边。
嗅到咖啡独特的香气后我才发现自己真的已经很渴了。我一口气将瓶中的液体灌入嘴里,但才喝到一半就全身僵住。
‘喂……智春,这饮料……该不会是?’操绪皱着眉,似乎没什么自信地问。
我并没有作答。
其实并不难喝。咖啡散发着近似巧克力的强烈香气,此外还有微微的香草气息,味道则如—同焦糖般浓郁。没错,这又是另一种超甜的饮料,但还不到让人作思的程度。事实上,光学姐给我的冰咖啡至少算是可以喝的饮料。
只不过,为什么喝到一半我会觉得喉咙有种灼热感?这真的是咖啡吗?
‘类似的瓶子……我在小杏家好像看过……’
操绪在我耳边如此窃窃私语。同班同学大原杏的家里开设酒行,也是我平日的打工处所。
酒行卖冰咖啡是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但比起那个,或许还有另一种更可能的答案——“啊啊!?夏目老弟……你喝了那个咧!?”
真日和秀刚好在这时返回。他看见我手中的瓶子立刻发出惊愕声,水道也同时引发了一阵骚动。
原来那是他的使魔风兽突然将头窜到我面前造成的。那是一只从头到尾大约有五、六公尺长,毛发稀疏不甚美观的狐狸——不,我是说镰鼹。
使魔的特征之一,也就是绿色的眼睛如今不知为何非常愤怒地瞪着我。
尚未放下手中瓶子的我吓了一跳,还停留在口中的液体也一股脑儿咽了下去。等我因呛到而猛咳了好几下后,才突然惊觉一公升装的瓶子已经被我喝掉了二分之一。
“啊啊啊……喝,喝了这么多咧。”
“还好……那是什么意思?”
我以嘶哑的声音问。喉咙这时的灼热感已经痛到我快无法忍耐了。难道这是毒药——我不禁怀疑起来。回头望了光学姐一眼,她也是一副不知所措的狼狈样。
“这里面是酒咧。你听过可可利口酒吧?“
“……可可利口酒?”
我有印象。不过实际喝倒是这辈子第一次。身为酒行的店员,对相关知识应该多少要有理解才是。这种饮料是利用中度烘焙(mediumroast)的阿拉比卡咖啡豆酿造,是一种带有咖啡风味的利口酒(liqueur)。在某些有名的鸡尾酒,如墨西哥牛奶(Kahlua&milk)或黑色俄罗斯(BlackRussian)中,这种酒都会被当作素材。
因为带甜味所以很受女性欢迎,但酒精浓度却超过廿度。这种墨西哥出产的酒,后劲可是比等级差的红酒或日本酒强太多了。
“——你干嘛把这种东西带到学校!?”
“因为薇薇安很爱喝咧,我都是拿这个奖赏它!”
“……它很爱喝?”
我愕然地望向真日和的使魔。原来如此,难怪那只风兽会气成这样。我竟然擅自喝掉了属
于它的饮料——
话说回来,这只使魔爱吃的东西部是起司、鱼肉香肠,或酒之类的玩意儿,怎么跟中年大叔那么像?“夏、夏目同学……请原谅我请原谅我。我真的以为这是普通的咖啡……”
光学姐哭丧着脸对我拚命道歉。我原本怀疑这是第二学生会的诡计,但看了她的反应又觉得这应该是意料外的插曲吧。六夏那家伙依旧足面无表情。但从她那微微颤抖的唇,可以隐约看出她正在努力忍住笑意。
“怎么办怎么办……你还好吧?”
“嗯,目前还没什么感觉。”
只是喉咙又辣又烫而已,此外并没有其他影响。利口酒特有的甜味在喝过后虽然有点腻,且酒精也并非全然没造成醉意,但作用不过是突然站起身时有点头昏眼花罢了,这种程度应该还好吧。
“回到地面后再休息一下应该就没事了。”
听了我的回答后六夏点点头。
“是吗。那真日和,你刚才找路的结果如何?”
真日和这才猝然惊醒似地击了一下掌。
“啊!对咧。我是没找到离开这里的路啦——”
“那有发现什么值钱的东西?”
六夏迅速探出身子问。真日和慌忙摇摇头。
“那、那也没有。只是有件事比那个更要紧,我得先向会长报告——”
“比钱更要紧的事?”
“不,我要说的是……”
真日和被激动时六夏掐着脖子,痛苦万分地张着嘴——也就是在这时,地下水道突然响起了巨大的爆炸声。
“什么?”
六夏惊讶地回过头。因爆炸而引发的强烈气压变化使我的耳膜又开始痛了。整座回廊都因此剧烈摇晃,总觉得好像有颗炸弹在我们附近被引爆——“这……这到底是?“
蒸馏酒的香气反冲出我的嘴,让我又是一阵眼花。只见真日和欲言又止地眯着下垂眼,耸了耸肩膀后才据实以告。
“是敌袭咧。”
O
“六夏!这次又是什么!?“
光学姐对好友投以谴责的目光。
在地下水道深处,爆炸声依然断断绩续地接连响起。光学姐似乎认为这跟之前的试胆大会一样,依然是六夏他们的诡计。但六夏本人却露出了少见的慌张模样。
“咦……不,不是。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骗人。反正这一定是你要吓唬我们吧?”
“我就说不是了嘛。”
六夏粗鲁地摘掉眼镜,对着爆炸声传来的地下水道深处定睛凝视。令我意外的是,她的睫毛很长,双眸也黑白分明。令人倍感压力的麻花辫一下子解掉后,垂下了略呈波浪状的蓬松秀发。
之前她的扑克脸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简直就像骗人似的,六夏顿时散发出华丽又充满野性的气息。刚才那个超级严肃的学生会长上哪去了?如今站在眼前的这位,根本就是一个手拿双枪、疯狂寻宝的女冒险家嘛。或许之前我看到的姿态都是一种伪装,这才是仓泽六夏的本来面目吧?不过我可以理解她为什么要一直伪装自己。露出真实容貌的六夏虽然是个大美女没错,但却散发出强烈的反派气息。她的眼神很邪恶,甚至连眼袋与黑眼圈都很邪恶。若要问这算不算有魅力,答案当然是肯定的。只不过总觉得现在的她只要大喊一声,马上就会有几十个獐头鼠目的小喽啰聚集过来。
这样的她为了执掌第二学生会的庞大预算,只好装成严肃而冷静的优等生,不然恐们很难取信于人。
‘——六夏。’以六夏的摇身一变为信号,她的背后也浮现了一名身躯透明的少女。这号人物我在福利社就见识过了,正是那位如天使般气质优雅的射影体。
六夏与光学姐称她为姬笹,她也是机巧魔神〈翠晶〉的副葬处女。
‘敌人正在接近。’姬笹以稳重但又凛然的语调在六夏耳边轻声说道。
“敌人?”
六夏如此回问后,姬笹便冷静地点了点头。这种高雅的动作完全不像一般日本人。
一脸恶人样的六夏,以及宛如天使般圣洁的守护灵。
这种对比实在太鲜明了。若要一言以蔽之的话——美得令人动容。
同样身为射影体的操绪也对这种光景看傻了眼。我可以明白她此刻的心情,因为我也不知不觉被那两人夺走了全部的注意力。
像姬笹小姐那么有气质的少女,怎么会变成六夏那家伙的射影体哩?虽然没有任何根据,但直觉告诉我,那两人确实是非常巧妙的一组搭档。就好像是可以互
补长短的职业运动选手。
‘在右侧,斜上方的通道——还剩下三秒。’大概是透过水面的波纹变化侦测到的吧,姬笹小姐以冷静的口吻提醒六夏。不知为何她的能力好像也比操绪强大很多。搞不好是因为装了其他的扩充零件之故。
正如这位射影体所言,地下水道的震动越来越剧烈。一种听起来像是巨大脚步声的机械噪音朝我们步步逼近,简直就跟机巧魔神没两——“耶……”
‘那是什么!?’我跟操绪几乎是同时大喊。一道巨大的黑影,就像在水面上滑行般,突然从幽暗的地下水道侧沟飞身而出。我们手边的微弱光源根本无法照出其全貌。
除了可确定对手是只庞然大物外,我还因其异样的轮廓而胆战心惊。
四条腿、一对剪刀状的手臂——
‘螃、螃蟹!?’“机巧护卫机——!”
这回异口同声的则是操绪与六夏。
那玩意儿长得的确很像螃蟹,而且是全长绝对超过四公尺、以机械驱动的庞然大物。那就好像是机巧魔神的节肢动物版。机巧护卫机是它的正式名称吗?“就是那家伙咧。我就是遇到它才会逃回来的。”
真日和指着机械螃蟹大喊,六夏立刻面无表情地回过头。
“你逃回来?为什么不把对方甩掉?”
“那也不能怪我咧。在这种狭窄的地方,薇薇安的能力根本很难发挥。”
真日和发出难堪的埋怨声。
他的使魔风兽本来可以自由驱使大气、制造出强烈的冲击波或障碍物,但在这种狭窄的地下水道,这种能力几乎派不上用场。假使真要勉强使用,身为主人的真日和很可能会被大气压力的变动所伤。
“话说回来,机巧护卫机怎么会突然切换成战斗模式呢?平常不都是以警戒模式在这里晃来晃去……”
“我哪知道。真是的,这么一来又得浪费弹药钱了——”
六夏啐了一声,接着便迅速掀起自己的制服裙摆。
我愕然地望着她那双裸露的美腿。只见大腿上绑着尼龙制的枪套。
左右大腿的枪套各放着一把杀气腾腾的自动手枪。六夏灵活地以双手拔出那对武器。
接着她又以流畅的动作解除安全装置,将子弹上膛,并将双枪举至与胸口等高,最后毫不迟疑地扣下扳机。
连续不断的巨大枪击声在地下水道响起。
我与操绪都哑口无言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二话不说就拿出双枪驳火的学生会长。佐伯哥虽然也干过类似的事,但六夏平常都装出一副标准优等生的模样,所以落差更大了。洛高难道就没有半个正常的学生会成员吗?然而,六夏所发射的子弹却被机械螃蟹的表面给轻易弹开。机巧护卫机的装甲表层在散发出火花后,还闪烁着瞬问便消失的薄薄一道魔法文字。
“护法装甲……难怪九厘米子弹对它一点用也没有。”
六夏在这种时候又恢复冷静的口气喃喃说道。接着她便侧眼瞥了瞥同伴。
“姬笹……能叫出翠晶吗?”
那位优雅的射影体少女很遗憾地摇着头。
六夏见状轻轻叹了口气。“果然,在短时间三度召唤机巧魔神还是太勉强了……得先休息一下才行。”
“三度……?”
听了六夏的咕哝我立刻露出苦涩的表情。
同为操演者的我很清楚,操纵机巧魔神对操演者与射影体来说都是非常消耗气力的行为。
倘若连续不停召唤好几次,或是长时问进行操演,最糟糕的结果就是机巧魔神失控。我与操绪完全不把机巧魔神用在私事也是基于上述理由。
然而,六夏的第二次召唤如果是刚才与〈黑铁〉对峙,难道说第一次就只是为了把我跟光学姐冲入地下水道深处?
“——为什么要把机巧魔神浪费在那种无意义的事啊!”
“我要怎么用我的机巧魔神是我的自由吧!话说回来你还愣在那里做什么,赶快召唤你的机巧魔神!”
“可恶……我知道啦。我现在就召唤!”
对六夏自暴自弃地喊完后我抬头望向操绪。
现在的确没时间跟对方争论了。那只机械螃蟹已经逼近至我们附近,而且看来不是什么能讲道理的对手。
真日和刚才说对手进入了战斗模式,如今确实可以看出机械螃蟹对我们抱有明显的攻击意图。原先以为是剪刀状的机巧护卫机手臂,仔细一瞧才发现是快速旋转并发出尖锐噪音的链锯。被那种玩意儿碰到,只要是正常人都必死无疑。
那只螃蟹会亲切地把我们领出这座迷宫——看来这种事已经不必期待了。使魔没办法用,子弹也对它无效,如今真的只剩下机巧魔神了。然而——“……操、操绪?”
‘呼耶……?啥么事啦?’我回头一看,发现操绪东倒西歪地浮在半空中,下巴差点就掉了下去。
她那本来就略呈透明的身体,现在却会突然跑出马赛克状的杂讯。睡眼惺忪的双眸、微微
潮红的脸颊——操绪的样子很明显不正常。
“你……该不会是喝醉了吧?”
强烈的不好预感再度浮上台面。听了我的质问后,操绪异常开朗地喀喀喀笑道。
‘人家才没醉哩。操绪好——得很。喝醉的人应该是智春才对——智春的脸好红哟,啊哈哈哈哈哈!’大概是因为之前那种咖啡酒的影响吧。我一直觉得两腿有点软,脑袋也不甚清楚,但操绪的烂醉程度却似乎比我还严重。
我记得上次也发生过类似的事,但原因是我发高烧、昏睡不醒。类似操绪这种射影体都是以操演者的脑为投射装置,才能将影像显现于这个世界。
所以,当我进入了微醺状态,操绪便会直接而强烈地连带受影响。
在我思索这些事的同时,机械螃蟹已经进入了随时可以攻击我们的范围。只见它举起剪刀状的手臂,以那种庞大身躯难以想像的灵巧动作伸了过来。
“黑、黑铁——!”
我脸色铁青地大喊。
但随即,只听见操绪发出“喵呜”一声的奇怪惨叫,然后便消失不见了。
机巧魔神也没有跟着现身……我竟然无法召唤黑铁——!?
“唔、唔哇……”
迫在眉睫的机械螃蟹手臂让我浑身僵硬。
一旁的光学姐也只能动也不动地楞着。
六夏看到这种情形边咋舌边举起双枪再度开火。但机巧护卫机却不痛不痒地继续冲了过来。那对大剪刀正发出链锯的马达声并将我的身体左右包夹住——就在我感到绝望的瞬间,通道的后方深处却发出了惊人的爆炸声。
“嗄!?”
半秒后袭来的爆炸震波将我的身体弹飞,然后我的背便直接撞在道路的石板地上,差点就害我窒息了。不过,这么一来我也刚好从机械螃蟹的双臂中惊险逃生,所以没什么好抱怨的。
我倒在地上边用力咳嗽边仰望六夏。原本以为刚才的爆炸是她事先安排好的,但她却无言地对我摇摇头。看来我是误会她了。
也就是说,除了我们以外,还有其他人在这座回廊中战斗啰——?机巧护卫机的注意力也被背后的爆炸暂时引开。
一道鲜红的闪光在这时闪过众人的眼前。
原来那是以浓密火焰喷流构成的刀刃。
机巧护卫机以护法装甲保护的手臂顿时被刀刃从关节部位烧断。
那是什么攻击招式我再清楚不过了。
摄氏数千度的——地狱烈火。
一名全身被火焰包裹的少女轻松跳过倒地的机械螃蟹背部,在我的面前安然着地。洛高的制服穿在她身上非常好看,此外她也留着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
少女丝毫不敢大意地迅速仰望我,接着才因惊讶而全身僵住。
“……夏目同学?”
“嵩、嵩月?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俩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地互相凝视彼此。问号在脑袋中打转,使我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此刻应该在图书馆找书的嵩月,为什么会突然在地下水道的深处现身呢?不,等等。既然她在这里,那另外一个人该不会也——“捕捉到敌机了。固定仰角、修正误差完成。开始进行下一发装填——目标是机巧护卫机O六型。”
六夏听到这一连串台词立刻露出扭曲的苦涩表情,我也感觉血气顿时从我的脸上消退。刚
才那种独特的稳重口吻是出自——
“不、不妙……光学姐,快逃……”
“护法榴弹炮——发射!”
真日和跟六夏早就先一步避难去了,只有光学姐一人依然搞不清楚状况地傻傻站在原地。
我只好用飞扑的方式把她推倒信,之后从通道深处袭来的榴弹,便直挺挺地插入了已经受损的机巧护卫机巨大腹部。
护法装甲表明再度浮现魔法文字,但榴弹却发出可以抵消前者力量的魔法阵,接着,机械螃蟹的身体便被这发攻击轻易贯穿了。
一瞬问的寂静后……
机械螃蟹的庞大身躯自行引发爆炸。
我与光学姐双双被爆炸的震波给弹飞。类似的遭遇我好像已经很习惯了——不知为何我脑中竞浮现如此自虐的想法。
O
惨遭破坏的机巧护卫机残骸只剩下一个空架子,如今正劈哩啪啦地燃烧着。在摇曳的火光照耀下,一道被黑衣包裹的修长身影出现了。
她抱着一挺足足有自己身高三倍长的大炮。那正是第三学生会制造的护法榴弹炮。这种重兵器在全副武装的情况下随便都会超过百公斤,但她却能轻易地扛着移动。
“——智春,你在这种地方做什么啊?”
对方愉快地挑着眉毛问。
“……”
我无力地趴在通道上,无话可说地叹了口气。
在这种狭窄的水道中,不加思索就直接发射大炮的女高中生——尽管洛高的怪胎很多,但会没常识到这种地步的也只有那家伙一个了。
“黑崎朱里……”
爆炸产生的烟雾逐渐散去后,六夏才边轻咳边返回这里。接着她便以低沉的声音喃喃自语道。只见她面无表情地将右手的手枪对准朱里学姐。
“哎呀……学生会长,你也在啊?”
“你这家伙!在这种地方发射榴弹炮,想把我们一起炸死吗?缺男人的改造美女,每次出现都一定要这样惊天动地?”
“彼此彼此吧,学生会长。你都年纪一大把了还这么辛苦,平常绑那种不习惯的辫子一定很累喔?我看你这个大反派的脸最近越来越丑陋了耶?”
朱里学姐露出温柔的微笑,但左臂内藏的霰弹枪却开始自动装填子弹。六夏无表情的脸部越绷越紧了。
“谁是大反派啊。你这种提早老化的女人没资格说我。”
“你没事就把那么重的手枪藏在裙子里,只会让你原本就很雄伟的大腿变得更粗而已喔?”
朱里学姐依旧保持微笑,但说话的同时嘴唇却不住地痉挛。
狭窄的通道中空气顿时冻结。这种一触即发的紧张感就像静电一样刺激着我的神经。我虽然早就隐约有预感,但这两个人关系真的恶劣到这种程度?望着相互以枪口对准的那两人,嵩月显得非常手足无措。我跟真日和也因为恐惧而别开目光,身体连动都不敢动。
“黑崎朱里……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已经违反不得入侵回廊的协定了,你知道吗?”
六夏继续举着枪问道。朱里学姐回话时左手臂也没放下。
“会长,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们只是在图书馆的地下书库寻找资料而已。”
“找资料……这种谎言太没说服力了。明明是去图书馆,你为何要带着榴弹炮?”
“……这只是我防身用的,不行吗?”
“鬼扯!”
六夏的口气终于激昂起来。她怒气冲冲地挥舞着双枪。
“哪个世界的女高中生会带一O五厘米的榴弹炮当防身武器啊?你该不会是打算侵入‘十字棱(laCroix)’吧……”
“怎么会呢,当然不是。”
朱里学姐还是皮笑肉不笑地回避问题。
“倒是会长跑到这里来做什么?而且还带着我们社团重要的社员呢。”
“……只是不小心迷路罢了。”
六夏再度恢复平静的语调回答,然后又瞥了一眼依旧趴在地上的我。
“第二学生会的成员要跟夏目智春约会,我只是在旁略略协助他们。”
“……约会?”朱里学姐将鲜红的眼珠转向我。
这时我才想起,自己依旧维持推倒光学姐的姿势。而被我身体压在下方的光学姐,则是一脸困窘又害臊的表情。我这才急忙站起身,拚命地摇头否认。二芳的嵩月也默默对我投来吓人的目光。
朱里学姐的脸上瞬间闪过讶异的表情。
“你不是……全校卫生股长会议的……?”
“是、是的。我叫沙原光。请原谅我请原谅我。”
光学姐迅速地端坐在原地,还笨拙地先将泳装的皱褶拉平,然后才以极度谦卑的态度低下头。
朱里学姐这时似乎察觉到什么了,便以平静的表情点点头。
“原来如此……你们想让智春跟她生米煮成熟饭,然后以此为借口将智春拉入第二学生会,我说的没错吧?”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耶?”
这回轮到六夏以淡淡的微笑回避朱里学姐。
我这时缓缓地抬起头观察六夏。大概是酒精的影响吧,我的思考能力似乎运转得不甚顺畅。在略显朦胧的意识中,我努力思索朱里学姐想表达的意思。
所谓的生米煮成熟饭,也就是那个意思吧。让我跟光学姐身心都结合为一体,爬上成年人的阶梯。但话说回来,这么做对第二学生会有什么好处?我将目光转向光学姐,她不知为何很害羞地立刻将头垂下去。这种反应只会让现场的其他人误会我而已,真希望她别再这样了。
“……智春,操绪呢?”
朱里学姐以冷静到恐怖的笑容问我。
“呃……操绪现在因为某些因素,不知道算消失了还是睡着了。”
我以心虚的口气回答道。朱里学姐听了马上皱起眉。
“……智春,你怎么酒味这么重。”
朱里学姐这时似乎已经看穿一切了。
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我强调今天的事都是意外,应该也很难说服对方吧。
这时朱里学姐不知为何又将目光转向我披在身上的运动外套。
外套的右口袋跑出了一条以铝箔包装密封的袋子,在我尚未回忆起那是什么时朱里学姐已迅速以手指夹了起来。手风琴风箱状的那一串东西立刻公诸于现场众人面前。这不就是樋口硬塞给我的那玩意儿——保险套吗?“呜喀……”
(插图)
我全身的血液都冻结了。真日和则以怜悯我的表情捂住了自己的脸。
光学姐的脸也越来越红。
“什么嘛,夏目智春,原来你比我们还性急?”
六夏得意地夸耀道。这女人到底在乐什么劲?朱里学姐则白眼鄙视着我。现场只有一人——嵩月还是没搞懂状况,不解地歪着脑袋。我这时才突然想起,她其实也算是一位不知世事的千金小姐。
“不……听我解释,不是那样的。这是樋口那家伙今天早上突然塞给我,绝不是我自己预
先准备……”
在超级狼狈的状态下我依然不放弃辩解。但除了嵩月一人外,现场的其他人很明显都不愿采信。唯一可以证明我清白的操绪如今也不知死哪去了,真是成事不足的家伙。
“对了,樋口……樋口那家伙怎么没来?他不是跟大家在图书馆……?”
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追问。既然樋口今天有来学校跟朱里学姐等人一块找书,现在应该在这附近吧。
“樋口喔,那家伙本来跟妮娅在图书馆留守。”
朱里学姐指着她与嵩月刚才现身的通道。
全身被烧得微焦的樋口正意识不清地倒在那。他外表上看起来并没有严重的外伤,但却一动也不动,也没有即将要苏醒的征兆。
“我想他应该暂时不会死吧,但刚才的确被炸得满远的。可能还要躺两、三个小时喔。”
朱里学姐轻描淡写地带过樋口的悲惨遭遇。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原本在图书馆找资料。智春也知道,通往地下书库的阶梯被水淹没了,我们想试试有没有其他途径,结果就闯入这座回廊了。”
“地下书库……”
我想起来了。图书馆的地下书库根本不只四层。
这座回廊如果是在洛高的下方,某个角落与深到夸张的地下书库相连也不是不可能。
“更正确地说,回廊与地下书库并没有直接相连。按照设计图显示,两者间有一道薄薄的墙壁相隔。我刚才原本是想以榴弹炮轰开那堵墙,却很幸运地命中了在附近巡逻的机巧护卫机。”
“……”
这么一来我终于懂了。
朱里学姐打算利用回廊绕过地下书库淹水的部份,因此才会在图书馆的墙壁上开了一个大洞。这种方式的确是有点粗暴。
但非得用榴弹炮不可的理由我还是不懂。
应该只是朱里学姐想要耍这种武器吧?“敌意架确实被我击破了,但机巧护卫很快又叫来了同伴。樋口那小子就是因为这样才被波及,图书馆也陷入了一片火海,真是伤脑筋啊。“
朱里学姐以手抵着脸颊“呼”了一声,表情忧郁地叹了口气。
真伤脑筋——即便她这么说,我也无法同情身为罪魁祸首的朱里学姐。连“一片火海”这种恐怖的形容方式都出现了,我还是当作什么都没听到吧。
今天我的倒楣遭遇虽然是参加游泳池扫除所造成,但倘若我留在科学社一起找资料,应该也会沦落其他的悲惨结果吧。也就是说,闯入这种漆黑的地下水道是我注定的命运。
“所以说,第二学生会突然被机巧护卫机不分青红皂白地攻击,都是被科学社牵连的?”
六夏默默听完朱里学姐的话之后,微微颤抖着肩膀低声质疑。
朱里学姐则露出“你现在才发现啊”的表情并对六夏报以微笑。
“……原来也可以这么解释啊。”
“还有其他可能吗!?少装蒜了!?“
“六夏,等一下等一下——!”
光学姐慌忙制止情绪突然失控的学生会长。
只见她迅速取出安抚六夏用的香蕉牛奶,这种光景让我冷不防联想起驯兽师。如今的六夏
已经完全不是那位冷静而品学兼优的学生会长了……
“对了……机巧护卫机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我边叹气边对朱里学姐问。
“保护十字棱的一种自动机械。虽然战斗力比不上机巧魔神或使魔,但因为数量多,打起来也很棘手。此外很多机体都具备特殊能力。”
“……十字棱?”
“就是位于回廊心脏部位的地下要塞,也是‘第一轮的世界’遗迹。只不过,这里的警备比回廊的上层要严密多了,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三个公认学生会才会签定不得靠近这里的协定。”
朱里学姐轻耸着肩回答道。
我立刻毛骨悚然起来。三个公认学生会的人——也就是说包括朱里学姐、佐伯哥都因为觉得太危险所以不想靠近这里。而包括我在内的普通学生竟能在这种超危险地区的正上方接受高中教育?一想到这,我便不由得认真地考虑转学的选项。
“据我所知,过去曾活着抵达十字棱又平安回去的学生只有一人。”
说到这,朱里学姐突然以缅怀过去的表情遥望远方。
“……谁?”
就算告诉我名字我也不认识吧,但我还是忍不住问了。朱里学姐露出微笑回答。
“夏目直贵。”
“……咦?”
这回我真的哑口无言了。这或许是命运在冥冥之中注定吧。夏目直贵——就是我那个跑去外国后便几乎音讯全无,陷入半失踪状态的老哥全名。
直贵也是毕业于这所高中没错。
只不过,应该只是普通人的他,为何会闯入这座〈遗迹〉——“……那、那个。”
光学姐欲言又止的说话声将我那陷入困惑的思考拉回现实。她此刻的模样比平日更畏缩了,似乎鼓足了勇气才开口打断我们的对话。
“光,怎么了吗?”
六夏不耐地问。
“那个……刚才黑崎同学说,那种螃蟹会叫来同伴……对吧?”
“她是说过。”
这我也有印象。朱里学姐说被破坏的机巧护卫机能招来同伴支援。
光学姐听了立刻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
“从刚才……那个东西就一直闪……该不会是?”
她吞吞吐吐地表示,并指着机巧护卫机的残骸。
躯体被打穿、化为焦炭的机械螃蟹碎片,其中沉落水道的某部份果然正发出一闪一闪的微弱光芒。那就好像是快要没电的无线电,想趁完全停摆前努力向同伴发出讯号似地。
“——你为何不早说!?”
六夏把喝光的香蕉牛奶利乐包用力扔掉并大喊道。她的脸色变得煞是难看。
光是一架机巧护卫机就这么难缠了,在无法使用机巧魔神的当下。倘若来了一大群我们根本就无法对付。
“可是……”
呜呜——光学姐软弱地啜泣起来。六夏则无奈地叹了口气。
“真日和,快拿行李!在敌人援军赶来前我们要赶快撤离。现在没空陪科学社的人瞎搞了——当然,夏目智春,你要跟我们一起走!”
“耶?”
突然被六夏点名的我吓了一跳,这时我又感觉有人悄悄握住我。
原来是光学姐。这位个头娇小的学姐无力地垂着头,并以指尖缠住我的手掌。
但在这时,有一个力量也从反方向拉着我的手。
另外一边的女孩是嵩月。就好像要跟光学姐对抗似地,嵩月紧紧抱住我的右臂。朱里学姐
见状则沉稳地开口道:
“走啰,智春。我们之间的羁绊不会因为一点点见异思迁就出现裂痕吧。”
她在脸颊旁双手合掌,略略偏着头,露出可爱的模样要求着。
“耶、耶?”
我嫉妒看着自己的左右两侧,不由得呆住了。
左手是光学姐,右手是嵩月。
而她们的背后还各自站着手拿双枪的六夏,以及不停把玩内藏霰弹枪的朱里学姐。
一抹讨厌的冷汗自我的背脊滑落。
为什么我必须在这种鬼地方做出我人生的重大抉择哩?突然被要求选边站,任何人都会威到惊慌失措吧。况且不论我选哪一边,最后的结果都是被另一边的六夏或朱里学姐杀掉。
话说回来,现在大家还有时间玩这种游戏吗——“放心咧,夏目老弟。已经太迟咧。”
真日和不知为何露出已经无所谓的表情并敲敲我的肩膀。他那充满同情意味的微笑又是怎么回事?六夏也不解地皱着眉,这时,一名射影体少女突然轻飘飘地现身了。少女拥有如天使般优雅的卷发,并露出抚慰六夏的微笑。
“姬笹?”
‘——时问不够了,六夏。’“咦?”
六夏与朱里学姐几乎是同时转向通道的左右两方。
没多久,我们视野内所有能连接其他地方的通路都被巨大的阴影所笼罩,整座地下水道的—中心几乎被团团包围了。
不停回荡的齿轮声、护法装甲的相互摩擦声、启动中的锐利链锯、在幽暗中闪烁的无数颗
绿色眼珠——一大群机巧护卫机。
如今我们已陷入四面楚歌。
王于此时此刻的我。
则是双手各被一名少女抓住,摆出像是要被五马分尸的姿势——愣愣地注视着这幅光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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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16 11:06: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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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洛高地底世界 第四章
第五卷 洛高地底世界 第四章
当我还是小学生时,当时仍旧是普通人的操绪曾把弄来的大螳螂卵放在我的房间里孵化。
一大早起来后,发现有数百只螳螂的幼虫在我的床上蠢蠢欲动,那时的光景依旧深刻地烙印在我的脑海里,已经变成一种梦魇了。从那次后,我对所有节肢动物都有种莫名的厌恶——这件事也好久没浮上我的脑海。
以机械驱动的疑似松叶蟹——数十架机巧护卫机,几乎布满了整条幽暗的下水道。
它们身体内部的无数齿轮、发条,以及弹簧制造出人偶特有的刺耳震动声,并一边相互撞击着彼此的装甲,一边毫不留情地逼近。
“话说回来,短指和尚蟹(Mictyrisbrevidactyluslu)就是一种可以直着走的螃蟹。”
朱里学姐依旧不改平日悠闲的口吻。
“你还在废话什么。”
六夏则边换弹匣边叹气。在这种状态下还能面无惧色的,也应该只有这两个人了。还是说她们本来就没神经可言?“黑崎朱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十字棱内部或潮泉家的中央涡界域(centralvortex)也就
罢了,为何么回廊的上层会有这么多机巧护卫机?难道也是科学社搞的鬼?“
“跟我们无关。仔细想想,比较可能的应该是……”
朱里学姐事不关己地喃喃自语着,接着又回过头与我交换眼神。六夏与其他人不知为何也将视线集中于我。我则一点头绪也没有。
你们那是什么意思?难道这是我的错吗?“对了会长,我提议我们暂时休战一下?”
朱里学姐轻耸着肩膀,举起宝贝的榴弹炮。
“……要组成同一阵线吗?”
望着被机巧护卫机团团占据的水道,六夏以鼻子轻轻哼了一声。
“看来也没有其他法子了——好吧,真日和,你负责抬那个昏倒的科学社社员出去。以薇薇安的速度应该没问题吧?”
“……是啊,我想应该可以咧。”
真日和没什么自信地抓抓头。他的使魔速度虽然很快,但这里的敌人数量也未免太多了。
就算是我这个外行人,同样看得出要把倒地的樋口救出来绝非易事。况且最重要的使魔如今还胆小地缩着尾巴,躲在樋口背后。
“我跟你们的会长负责突围,智春跟其他人记得要跟好。没问题吧——!”
朱里血迹褪去黑衣,两肩的弹夹也突破制服衣袖张开蜂巢状的结构,露出隐藏口中的飞弹。光学姐目瞪门呆地望着眼前的变化。会惊讶是很正常的,这并不能怪她,我只是早就习惯了而已。
“要开始啰,姬笹——”
六夏呼唤自己的射影体。依旧微微带着倦色的姬笹小姐露出充满毅力的微笑并点头。她们应该已经判断过了,在这种危机下就算冒着失控的风险也要叫出机巧魔神。
这种时候〈黑铁〉偏偏派不上用场,成了大包袱的我只能暗地叫苦。但话说回来,我并不会因此同情六夏。今天之所以会落人这般田地,她那无聊的阴谋基本上要负最大的责任。
“发射——!”
“翠晶——Showdown!”
朱里学姐与六夏同时叫道。
护法榴弹炮的零距离射击将前锋的机巧护卫机瞬间击飞。周围的其余机体也被震波卷入,引发了更大的爆炸。
六夏被火光照射出的影子这时也浮现一只以机械驱动的巨大手臂。手臂撬开了她的影子后,施有华丽装饰的翠色机巧魔神便浮出地面。
机巧魔神内藏的无数齿轮发出如野兽咆哮般的震天巨响。钢制的手臂将前仆后继的敌机一
扫而空,机械驱动的喉咙同时咏唱出奇妙的咒语。
‘从比幽暗更肆虐的冰雹中——’
闪烁着鲜明翠晶色(Icegreen)的魔法阵,以六夏的机巧魔神背部为中心浮现了好几层。最后,魔法阵都被集中于〈翠晶〉的右腕,形成了一颗浓密的光球。
随后光球便往成群结队的机巧护卫机扑去。
‘那是被科学之泪所溶解的阴影!’被光球吞没的机巧护卫机剪影变得扭曲不堪。
那就好像雪人在太阳光底下融化一样,因为无法支撑自身的重量而崩落。刚才还觉得很强悍的机巧护卫机护法装甲,这回却像沉入水中的砂糖点心般支离破碎。
解开固体中分子的结合状态,使其化为液状——这就是所谓的物质液化能力。
这么一来,六夏的机巧魔神便能自由地操纵水流,这也是她的真正看家本领。
也就是说,不论多么坚固的装甲,在〈翠晶〉的攻击下都毫无抵御能力。想想这还真是一种恐怖的机巧魔神。如果哪天我得跟她正面交锋——一想到就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遭受攻击的机巧护卫机最后终于变成浓稠的液体自水道流走。
那种貌似工业废水的重金属溶液,就这样流入下水道行吗?我不禁这么怀疑着。但如今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包围我们的机巧护卫机队伍出现缺口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之后朱里学姐又紧接着发射第二枚榴弹炮,将包围圈打出一个大洞。
真日和与其使魔看准了这个时机,飞也似地冲了出去。
嵩月跟光学姐也几乎是同时展开行动。
“啊……夏目同学……这边!”
“趁、趁现在!请快点!”
那两人一左一右把我拉往不同的方向。
嵩月跟以往一样,施展出苗条身躯难以想像的惊人怪力。至于光学姐,也努力一反平日的
迟钝死命扯着——
“唔,呜哇!”
结果当然就是我们三人在原地栽了一个大跟头。
“啊……!”
“噫呀啊啊!”
一股脑儿想冲出去的嵩月与光学姐先是朝后踉舱,然后夹着我的身体撞成一团。大家就好像在玩扭扭乐一样以奇怪的姿势缠在一起,这样当然很难维持站姿,最后只得重重地摔在通道上。被压在最下面当垫子的我连惨叫声都喊不出来——因为快要窒息了。
“你们几个还在磨蹭什么!”
六夏边挥舞手枪边大吼。她的生气的确其来有自,但我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机巧护卫机踏着被破坏的同伴尸体再度涌上。六夏与朱里学姐好不容易打开的出口又被封闭了,事态变得越来越糟糕。机巧魔神的力量即使再大,要面对如海啸般涌来的机械螃蟹进攻也很棘手。敌人的数量实在太多了,看来唯一能顺利逃脱的就只有真日和而已。
嵩月“唔唔唔”地低声嘀咕着,光学姐则拚命“请原谅我请原谅我“地道歉。两人都试图把我抱起来,但却因为相互妨碍的缘故,谁也没办法离开原地。
“哎、哎呀……?”
朱里学姐这时突然发出错愕的叫声并往后一跳。
她所持的榴弹炮炮管已经有一半完全溶解了。不断冒出泡泡的表面还喷出一道淡淡的白烟。强烈恶臭的酸味也刺入我们的鼻腔。
原来是判断肉搏战对己方不利后,机巧护卫机开始吐出肥皂泡状的攻击。
那种泡泡似乎是以夸张的强酸性液体构成。榴弹炮的炮仓被酸液侵蚀后,立刻使炮身自行爆炸。
朱里学姐失去了手持的重武器,嘴唇立刻因焦虑而扭曲。
“小奏,智春!已经到极限了,你们快逃!”
说完朱里学姐便开始乱射肩膀内的飞弹,使地下水道被巨大的火舌所笼罩。
“翠晶,清净溶解!”
翠色的机巧魇神放出光球,使通道的墙壁液化并消失。
六夏就这样直接以机巧魔神为盾,强行制造出逃脱路线。这回就连光学姐与嵩月都不敢吵架了,两人同心协力使劲拖着依旧倒地不起的我。
“唔——!”
嵩月同时以火焰迎击机械螃蟹喷来的强酸泡泡。身为高等恶魔后裔的嵩月,其血液可在她的意志控制下化为摄氏数千度的地狱烈火。
“发射——!”
这回朱里学姐开始掀裙子射出双腿两侧的大量飞弹,正面残余的机巧护卫机都被排除了。
我们终于再度完全突破包围网。
在六夏的机巧魔神掩护下,我们沿着狭窄的缝隙迅速逃脱。
得救了。
正当我放下心中这块大石头没多久。
我们头顶突然响起金属与石壁碰撞的摩擦声,接着,地下水道的天花板便忽然开启,从竖坑飞入了新的机巧护卫机。只见它们顺着重力快速落下。竟然还有埋伏!“呜哇啊!?”
巨大的螃蟹剪影几乎遮蔽了我的视野,我忍不住再度惨叫。刚射完飞弹的朱里学姐与正在断后的六夏机巧魔神都无法行动。尽管嵩月反射性地射出火球,但却无法阻挡急速坠落的庞然大物。
两边开得大大的剪刀状双臂直接对准我们面前刺出,如今我就连上头在旋转的每片链锯刀刃都看得一清二楚。
这已经是性命交关的当头了,就算把〈黑铁〉叫出来都不见得来得及。看来我就要死了——不知为何我还能冷静地如此判断。
“……请原谅我。”
光学姐这时在我耳边喃喃说了一声。
我因为听得不是很清楚,于是便转过头,只见光学姐那张袖珍的脸庞刚好就在意想不到的近处。
她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软弱的表情虽然依旧——但却只有左眼发出了浓郁的绿色。那简
直就跟嵩月一模一样——
“FaSterthantheSpeedOflight。‘光学姐以自言自语般的口吻小声说道。一瞬间,她握住我的手指发出了强烈的高热。
嵩月回头一看后也被吓呆了。
光学姐此刻正发出炫目的光芒,随后身体轮廓边逐渐模糊,并将我也一起包裹进去。
机巧护卫机也是在这时坠落通道。
巨大的剪刀状手臂伴随着轰隆巨响挥下。我们方才所站的位置已经深深凹陷并变得凄惨不堪。
O
“咳!”
侧腹部直击水面的冲击力道让我痛到几乎喊不出声音来。惊人的水柱顿时喷起,我的身体也随即沉人了幽暗的水底。代表痛苦的喊叫虽然终于能出口了,但却只剩下白色的气泡一颗颗从唇边冒出。刺激的冰水则同时从毫无防备的鼻腔侵入我体内。
我无法理解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意识就像掉格的影片般突然中断,下一秒钟,我已经处于落水的状态。
方向感与平衡威也因此变得乱七八糟,甚至哪个方向是水面我都搞不清楚。
这么下去很可能会溺死——正当我出现这个念头时,突然有人用力拉起我的右手。
我瞥见一头柔顺的黑长发在水中摇曳。
是嵩月。
“噗哇!”
好不容易浮上水面后,我开始激烈地喘着气。嵩月的浏海因沾了水而黏在前额上,但依旧忧心忡忡地凝视我。我只得赶紧勉强对她挤出微笑。像这样被她拯救不知道是第几次了。发现她终于露出松了口气的笑容后,我的紧张才缓解下来。
没过多久,光学姐的脸也冲出水面。她似乎对泳技没什么信心,只能以仿佛被鲨鱼紧追的表情拚命划着狗爬式。
这里的水似乎不怎么流动,但深度却不可小觑。我的直觉告诉我久留无益,于是便赶紧寻找可以上岸的场所。幸好这里离岸边并不远。我一边引导着啪沙啪沙费力打水的光学姐,一边与嵩月游向岸边。
“你还好吧,学姐?”
到了终于可以抓住陆地之处,我立刻对光学姐关切。只见她绑在左右的长发湿答答地垂着。“噫噫……好险好险。”
她几乎快要断气地回答道。看样子并不像是单纯溺水,而是体力极度消耗所导致。她的眼珠颜色现在也变得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了。
以她如今的体力,或许无法自行爬上岸。
“嵩月,请你先上去。然后再帮我的忙。“
“咦?”
我随口要求对方,但嵩月的双眼却因为愕然而瞪得好大。然后不知为何她又焦虑地摇摇头。
“……嵩月?”
“啊……啊……”
她吞吞吐吐地俯视自己在水面下的腿。刚才她是从图书馆找资料到一半突然跑来,所以当然只穿了普通的洛高制服。
在清澈透明的水中,她的短裙裙摆正轻盈地往四周漂移、摇晃。
这种状态如果让她先上岸,之后就很不方便帮我们的忙了。
“抱、抱歉。”
我慌忙抓住通道的边缘。水面离岸边大概有五十公分的高低差,比起爬上普通的游泳池畔虽然更辛苦一点,但还不到难如登天的地步。
在嵩月的辅助下我终于成功登陆了,接着再努力将光学姐也拉上来。最后则是嵩月。等全部人都平安来到通道,我突然感到浑身疲惫不堪。
大概是急遽的运动使我缺氧吧,我感到头晕加剧了。脑袋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隐隐刺痛我。
“……朱里学姐她们呢?”
我缓缓撑起上半身,接着问。这里的每个人模样都很狼狈。我与光学姐因为海滩鞋不见了只好打赤脚,而嵩月则是全身制服都湿透了。
周围确实不见朱里学姐与六夏的踪影。
话说回来,刚才大批集结的机巧护卫机也不见了。
“被我们抛下了……我想六夏她们应该不会有事才对。”
光学姐扑通一声端坐在石板地上并开口道。她的语尾显得相当微弱。
“……被我们抛下?学姐,你刚才到底做了什么?这到底是……”
“恶魔的力量。”
说完她便倏地无力低下头。
我并不感到惊讶。其实刚才我就隐约看出来了。在幽暗中发光的绿色眼珠正是恶魔的象征。至于只有一边会变色,则代表她尚未找到契约者。
现在回想起来,之前已经出现过太多暗示。
乍看下像是不起眼普通学生的光学姐,却很清楚使魔与机巧魔神的事。而且她还出力协助第二学生会。
根据她先前的说明,她一入学就被牵扯进很悲惨的事,幸好有六夏等人及时相助。
那铁定是跟嵩月的情况一样。第一学生会为了扑灭恶魔而找上她,而嵩月当时也是被第三学生会搭救。
“所以,刚果然是学姐救了我们……?”
“与其说是救大家还不如说是逃跑吧……我的家族跟嵩月一族不同,不是血统那么纯正、强大的恶魔。”
光学姐不知为何很不好意思地喃喃致歉道。
但听了这番话的嵩月反而非常难过地垂下眼。嵩月一点也不喜欢自己体内的恶魔血统,我非常清楚这点。
“不过,你说刚才顺利逃了出来……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我有些不解地问。当时从我们头顶急速坠落的机巧护卫机不是这么轻易就能解决的对手。
就连嵩月的火焰也无法阻止它们。
“用跳的。”
“……用跳的?”
“空间跳跃……或者说是瞬间移动。更正确地说,是将人体分解为次原子粒子的等级,并
在另外一个场所重新构筑身体……总之,就像“嘿哟‘的感觉吧。“
“……嘿哟?”
空间跳跃(teleportation)这个技巧听起来非常帅气,但光学姐所用的拟声词好像怪怪的。
“我好像搞错了。应该是‘喝啊’的感觉吧?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明比较好。”
“不,这样就够了……我已经懂了。”
从她的说明中,可以发现她自己也不甚清楚详细的运作原理。总之这应该算一种无意识下的本能反应吧。
但既然她会空间跳跃,刚才的情况就能完全得到解释了。在我们几乎被机械螃蟹压扁前,她利用空间跳跃及时逃脱。我跟与我牵手的嵩月部份享了她的能力效果。
比光还快(Pasterthanthespeedoflight)——当时她所念念有词的句子,应该就是那个吧?发动空间跳跃所用的咒语——也可说是自我暗示的关键字。
“……请原谅我。”
光学姐对我深深低下头。我不太清楚她道歉的用意,所以感到很困惑,这种场合明明是我该感谢她的救命之恩才对,她向我道歉是为了什么?“呃,关于学姐先前没表明恶魔身份那点我并不在意。虽说这的确让我们绕了好多远路就是了。”
我边说明边偷看嵩月的侧脸。她正无言地瞪着光学姐,很难得露出如此严苛的表情。我从嵩月的双眸中无法读出任何的情绪反应。
“不……虽然那我也要道歉,但我指的是想跟夏目同学交往那件事。”
光学姐的这番话似乎让嵩月吓了一跳。她为了窥探我如何回答还持续从旁盯着我。嵩月不像操绪那样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出口,这样的目光还真有点恐怖。
要不是机巧护卫机突然来袭,刚才我们应该在讨论是否要跟光学姐交往的问题才对。更正确地说,想霸王硬上弓的家伙是六夏,光学姐并没有必要道歉。
“那都是我不好。因为我一直没找到契约者,六夏才会努力推动这件事……”
“啊,原来如此。”
这么说来,我似乎可以谅解六夏了。这种行为跟恶魔或学生会其实没什么关系,想替好友积极找对象的女生应该到处都是吧。
“不过,为什么挑上我?”
我突然感到这点很诡异。既是低年级又几乎毫无关联的学弟——找这种对象当男友似乎不太恰当。六夏虽以福利社的邂逅作为借口,但要是帮忙捡东西就可以变成男女朋友的话,天底下所有暗恋他人的家伙都会每天跟踪自己的心上人了。
结果光学姐的答案却出人意表。
“因为……夏目同学是机巧魔神的操演者。”
光学姐一边偷偷窥看嵩月的反应一边表示。嵩月则以略显困惑的表情望着我,好像有点生气了?“……嗄?”
我没办法理解对方的逻辑。操演者很受异性欢迎吗?这我倒是头一次听说。不,操演者这种身份就代表绝对会有射影体缠着,不管怎么看都应该列入不受异性欢迎的那类吧。
不——光学姐用力摇头,接着又以软弱的声音解释。
“跟我……那个……交换契约后……夏目同学,就可变成魔神相克者……了。”
“啊……!”
我不由得倒吸一口气。
魔神相克者是一种同时具备消灭恶魔的机巧魔神操演者身份,以及与恶魔交换过契约的禁忌存在。
两种原先应该是相克的力量——只要掌握了机巧魔神与使魔两方就能刀枪不入,彻底发挥出最强的恶魔之力。
我虽然没忘了这件事,但光学姐也是恶魔这点的确被我疏忽了。
如果我与光学姐变成男女朋友,我就会自动变成魔神相克者。这种身份除了极端危险外,也是醉心于力量着梦寐以求的结果。对于操演者本身来说,更会变成众人急于拉拢的对象。
“所以……这么做铁定是为了……”
“是的。为了第二学生会的利益吧,我想……”
学姐低下头,很不好意思地肯定道。真相的确是这样没错,不然那个六夏怎么可能会如此处心积虑。
光学姐是第二学生会所属的恶魔。只要与她缔结契约,我就非得帮第二学生会工作不可了。这才是六夏的真正目的。
故意把水门关闭将我们引诱至地下水道,使用杀人人偶吓唬我们,全部都是为了取得魔神相克者可观的“劳动力”——一旦想通后就觉得事情非常单纯,甚至可以说是愚蠢到极点的动机。
“……嵩月早就察觉光学姐他们的目的了?”
我想起今早要去泳池打扫前,半途被嵩月拦截的事。
“啊……是的。”嵩月肯定道,但似乎不知该如何表达当时的想法。
早上嵩月没说完的话,一定是想告诉我她已经察觉出光学姐是恶魔的可能。虽然没有证据,但还是想提前警告我。如果我能早点看出光学姐是恶魔的事,就不会那么容易落人六夏所
设的陷阱了。
“真是的……操绪那家伙,竟然把嵩月的意思误解为吃醋……”
我不耐地叹了口气。当时操绪如果少废话两句,嵩月就有时间好好说明了。
但嵩月听了却……
“……啊……误解……并没有……”
她满脸通红地低下头,娇羞地玩弄自己的手指并陷入沉默。激昂的情绪使她的体温陡然升高,泡过水的制服开始喷出白色的水蒸气。
“请问……你生气了吗?“
这回轮光学姐胆战心惊地对我问。
“不,也没有。”我摇摇头。光从刚才得到的资讯判断,光学姐应该也算是受害者之一。
这位娇滴滴的学姐想必没胆反抗六夏的命令吧。
“是有点遗憾啦。但我一开始就觉得天底下没有那么好的事。”
我对光学姐说出真心话。既然大部份的疑惑都解决了,比起沮丧,这种感想应该更接近松了口气吧。
六夏的所作所为虽然让人火大,但迁怒到光学姐身上并没有意义。
“遗憾……是指?”
“咦?没啦,就是突然被异性告白还是会让人很开心。假使那不是演戏就好啦。”
啊哈哈——我发出带有自嘲意味的笑声。仔细想想,我简直是被六夏等三人加一只使魔骗得团团转。就某种角度而言,的确是凄惨的丑角没错。不过光学姐也是一样,她不敢拒绝六夏强加的好意,倘若我真的答应要跟她交往她又该怎么办哩?“那个……并不是全都在演戏呀……”
光学姐以软弱的声音喃喃回答,接着便忸忸怩怩地低下头。
奇妙的沉默将在场的三人包围。事实已昭然若揭了。
‘……你们在讨论什么?’一名少女突然从我的肩膀上方探出头,让我差点没被吓死。
原来是操绪现身了。
比平常显得更透明的她很不悦地纠着眉,飘浮在空中的身体还会不时发出杂讯。看来好像还没完全复原。
不过这样应该算已经复活了吧。只不过要到可以召唤〈黑铁〉的程度恐怕还需要一点时间。
“操绪……你没事啊?”
‘唔——感觉好想吐。头很痛,腿也站不太稳。差劲透了。’
“……我明白那种感觉。”
因为我也受类似的症状所苦。但相形之下,酒精对射影体的不良影响似乎更大。这大概是由于灌输在我脑袋的术式还是什么的性质问题吧。
‘操绪恨死智春了。’她以白眼瞪着我。虽然的确是我影响她没错,但那也不是我愿意的啊。真的要怪,应该去找为了宠物而把酒带来学校的真日和才对。‘所以……你们刚才在讨论什么?等等……这里又是哪里?’被操绪这么一问,我才与嵩月、光学姐面面相觑。
先前因为有太多事要讨论所以没注意这点。结果,我们到底瞬间移动到什么地方来了?这个空间似乎是利用自然地形加以开凿,并不像完全的人工产物。巨蛋屋顶状的地下空洞内部,形成了一座蓄有可观水量的地底湖。
我们之所以可以在毫无照明设备的情况下确认四周环境,完全是托了湖面会自行发光的福。或许湖底的某处沉了什么人工的发光体也说不定。
由于缺乏比较对象所以我们无法精准估计,但这座湖的面积也没有想像中那么广大。直径大概在两百公尺左右吧,并没有超过洛高整体的校地面积。
回廊内的水道想必最后都流入了这座湖中。湖底似乎深不可测,这也是地底湖的水量会如此巨大的主要原因。
光学姐在进行空间跳跃后,我们一行人便直接摔落了这座湖中。
“学姐……这里是?”
听了我的问题,光学姐只是用力摇着头。
“我也不晓得……当时只想到要逃命而已……请原谅我。为了怕撞到墙壁什么的,我直接挑选空问最宽敞的场所跳跃。老实说,这种能力不太适合用在类似地底这种视野不佳的地形。”
原来如此,那么该庆幸我们刚才是摔入水中啰?假使刚才跳跃的目标地点有什么障碍物,搞不好我们已经一头撞死了。
这么说来,还是不要太期待可以靠光学姐的能力返回地面才好。运气不好或许会被活埋在土里,不然就是来到超高空进行一场死亡自由落体。这种必须赌性命的行为,最好还是不要再来一次。“啊……夏目同学……那个。”
嵩月露出腼腆的目光、扯着我的衣袖。
她所注视的方向是我背后的地底湖中央。
那里有一座巨大的浮岛。而我们所坐着休息的通道,正好可以从湖岸通往那座浮岛。
(插图)
辅导中央还有移动石造的巨大建筑。
那看起很像南美洲的原住民遗迹,也就是金字塔形的神殿。
神殿的顶端就好像支撑夜空的柱子般,直达地底湖的天顶。
‘智春……这座遗迹,该不会就是?’我以点头回应操绪的咕哝声。
建构在椭圆形地基上的十字形古老神殿。
从这种外观任何人都会想起同一个名字。
“——十字棱……”
神殿当然不会回答我们的呼唤,只是在昏暗的地底世界傲然地展示其威严罢了。
O
我们赤脚定向十字棱。光学姐的脚踝在胶布固定、包扎的治疗下已经恢复到可以勉强自行移动的程度了。
负责搀扶学姐的人是嵩月。以身高差距而言这样比较好走——光学姐先前是以这个借口婉拒了我想扶她的好意。人概是在嵩月的面前,她不好意思表现得太露骨吧。受酒精影响而仍旧
脚步不稳的我也觉得或许让别人扶她比较好。
“操绪,机巧护卫机呢……?”
‘那些机械螃蟹吗?好像已经不见了……’操绪懒洋洋地在我们头上一边飘浮,一边揉着眼睛说道。
遗迹的人口大门并没有关上,本来应该在此守卫的机巧护卫机也不见踪影。
我们并不清楚地底到底有几架护卫机,或许它们全部出动去对付朱里学姐等人了吧。在光学姐的空间跳跃协助下,我们刚好趁虚而入——即使这不是事先计画好的。
来到遗迹本体前方后,我无意识地停下脚步。巨大的门扉另一侧显得异常幽暗,那当中要是躲着什么怪物也不稀奇。
‘智春,你不进去吗?’操绪以不解的口气问。我稍微犹豫了一会儿。
“呃……这里应该是禁止进入的吧?”
‘胡说什么?’操绪无奈地对我露出白眼。‘都到大门口了,现在还说这个?’“话说回来,那不是三个公认学生会共同遵守的协定吗?我们学校的学生会成员也是因为危险才不愿踏进这。”
‘唔……那是没错……但人家还是很好奇。’操绪很难得地被我说服了。那些缺乏正常想法但骁勇善战的洛高学生会成员都不敢踏进此处,由此可知遗迹里头有多危险。
嵩月露出了烦恼的神色,光学姐的眼睛则因恐惧而在半空中游移。
“不过……如果能把机巧魔神召唤出来应该可以一试吧……”
想要硬闯过去或许没问题——我如此喃喃说服自己。那是因为我并不想一直待在地底下,只好硬着头皮试试唯一可能返回地面的机会。
我为了征求其他人同意便回过头。嵩月立即对我颔首,光学姐脸上则浮现软弱而略显僵硬的笑容。
于是我便拖着摇摇晃晃的脚步踏入了十字棱的内部,冰凉的石板地踩起来颇为舒服。遗迹的内部果然非常昏暗,得花不少时间才能让眼睛适应。
走入建筑物之中后,我第一个察觉到的就是这里并没有想像中那么古老。虽然因为长期没人管理而出现不少外观损伤,但并不陈旧,要说是近代的产物也不奇怪。
室内的天花板非常高,柱子与墙壁都像是一流饭店的门厅那样高雅。
古代遗迹般的腐朽外观似乎不是这栋建筑物的原本面貌。那些伪装应该是以水泥之类的材质故意涂在建筑物外墙制造出来的。
举例来说,就好像是为了避免敌人的轰炸损伤到建筑物内部。
或者是——建筑物内部的某些东西必须永远封印在地底。好比是将泄漏出辐射的原子炉永久封存那样。我们压低一切音量,在寂静无声的遗迹中持续前进。这时,操绪突然喃喃开口道:‘……这栋建筑物……好像似曾相识耶?’她的这番话让我愣了一下。因为我也有完全相同的想法。
‘博物馆,之类的……有点像又不太一样。唔……是医院吗?’确实有那种气氛。原本以为是石板地的通路不知何时已变成了全白的地板。我们在黯淡的空间内之所以不会迷路也是托了这个的福。
然而如果这里是医院的话,整体规划未免太凌乱了。道路两旁有许多浪费、无谓的空问,此外还到处放着被人遗弃的玩意儿——看起来应该是腐朽的机械之类。
“……研究所。”
我无意识地脱口而出这个名词。对哟——操绪立刻打了一声响指,迅速回头看着我。
如同倾颓废墟般的研究所。
会由机巧护卫机这样的自动机械保护,更营造出这里曾是研究所的气氛。不过话说回来,如今这座废墟也未免太凄惨了吧。原本放置于此的设备似乎没能全部搬空,墙壁与地板到处都出现崩塌的痕迹,越往里面走损毁的情形就越严重。
此外在剥落的水泥墙上,还留下许多被人胡乱喷漆的涂鸦。那几乎都是我们没有看过的外国文字,但偶尔也会出现一些我们看得懂的。
例如在一整面墙上,就不知被谁病态地喷满了如下的潦草字迹。
“关关关关关关关关关关关关……”
“这里被诅咒了人类的灵魂被任意玩弄我们迟早会遭到报应*EliEliLEMASABACHTHANIhth……”
(译注: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临死前所说的七句话之一,意思是“我的天主,我的天主,祢为什么舍弃了我?”)
“谁快来谁快来谁快来谁快来谁快来谁快来谁快来谁快来谁快来谁快来谁快来谁快来谁快
来谁快来谁快来谁快来……“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
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
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
我决定装作什么也没看见,因为实在太可怕了。
六夏所想出来的试胆大会比这个要可爱多了。
“呃……这也是第二学生会安排的吓人事件之一吗……?”
我抱着微薄的期待对光学姐问,但她听了却以快昏倒的表情用力摇头。
“不,我想应该不是……再怎么样六夏也不会做出这种……”
果然没错——我非常同意她的看法。这种阴险的威胁方式应该不是六夏的作风。
嵩月表面上似乎面不改色,但我却突然察觉到她正紧紧抓着我的上衣下摆。发现她的这种反应后让我稍微鼓起了勇气。嵩月毕竟也会害怕啊。
我们继续在损毁的走廊上步行,最后终于来到一个圆筒形的宽阔大厅。
大厅的中央设有一座圆形的祭坛。祭坛四周则是无数的线路与圆管。那些东西以几何学的漩涡配置方式分布在祭坛旁,就好像是某种带有诅咒意味的图形般令人不快。
祭坛中央则埋了一颗直径约两、三公尺的球体。
那是一颗质感近似水晶的透明玻璃球。球体表面虽然有不少缺损的伤口,但整体依旧保持着通透而美丽的半球形。
我虽然不是没有好奇心,但如今还是先找到返回地面的路比较要紧。如果继续在这里闲晃,搞不好那些机巧护卫机又会回来。
我决定无视这座祭坛继续朝大厅深处走。
“——喂!操绪,你在做什么!?”
发现幽灵少女迳自飞上了祭坛顶端后,我不禁叫苦道。
操绪就好像被什么吸引住似地盯着那颗玻璃球不放——
‘——智春!’她回过头,呼唤我的名字。
随后,我眼前的风景便变得截然不同了。
O
那是黄昏的世界。
“——智春!今天的练习已经结束了吗?”
当我正在松开钉鞋的鞋带时,大原杏出声对我喊道。她身穿田径队的背心,一边以运动毛巾擦拭汗湿的短发一边坐在我身边。
放学后的操场响彻着棒球队的嘶吼声。即将没入地平线的夕阳将云朵染上了象征黄昏的色彩。这种光景我早就看惯了。
每次练习结束后,我都很喜欢仰望这样的暮色。
“要不要喝?”
“谢谢。”
接过杏递来的宝特瓶装冰凉运动饮料后,我对她谢道。问接接吻——她突然大惊小怪地笑起来。又不是小学生了——我则无奈地吐槽回去。
“你的伤已经完全好了吗?”
杏望着我那被胶布贴满的膝盖问。
“思,应该吧。本来就没多严重。”
“是喔,县运动会的初赛还真可惜。”
“还好吧。反正就算没受伤结果也是一样。”
“智春又开始谦虚了。”
啊哈哈哈——杏边大笑边敲着我的背。
洛高的田径队人数很少,所以某些项目甚至必须由一年级生直接出赛。这样硬上的结果当然是锻羽而归。我本来也想努力挤进复赛,但结果却是直接被淘汰掉。
“智春可不能这么说。报纸上还写你是男子田径队最受瞩目的新人呢。”
“那只是校刊吧?而且报导只有一小格。”
不必太在意那种事啦——杏里再度对我笑道。我一边擦汗一边仰望天空。洛高的男子田径队员——这正是我如今的身份。如此惬意的日常光景让我感到非常自在。
“喂——智春!”
正当我收拾好练习器材打算离开时,校舍的方向有人对我喊道。那是一对穿着制服的男女,正朝我用力挥手。原来是樋口与佐伯玲子啊。
“你练习完了吧?待会儿我们要去家庭式餐厅,要不要一起来?对了,大原也一起吧。”
樋口指着校门的方向说。包含那两人再加上我与杏,我们四个从中学以来就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上了高中后也经常玩在一块。
不过最近那两人的气氛却起了微妙的变化。
“我没办法,抱歉。我已经说好了要回家顾店。”
杏在自己的脸颊前双手合掌苦笑着。我也忍不住望向倚靠在樋口身边、那位拥有端正五官的少女,露出同样的表情。
“那我也不去好了。如果打扰到你们会很对不起佐伯。”
“咦……嗄……!?”
佐伯一瞬间便因害臊而涨红了脸。只见她慌忙冲向我。
“夏目,你在胡说什么?千万不要误会。我为什么非得跟那种家伙单独共进晚餐不可……”
讨厌!等一下,怎么连杏也在笑!?“
佐伯气冲冲的模样让樋口露出了比我们还夸张的苦笑。
“啊——其实事情不是这样的。智春,有个女孩想跟你说几句话。”
“跟我……说话?”
“就在那里。你看。”
说完他再度指向校门口。在正门旁的行道树下果然伫立着一名身着洛高制服的女同学。她似乎正一脸紧张地眺望着我们。
“耶耶?那该不会是嵩月同学吧?”
杏以吓了一大跳的口吻说。
我也感到颇为惊讶。嵩月奏可是在新生当中出类拔萃的可爱女孩。
她那恬静的性格也非常受欢迎。锁定她追求的男生据我所知已经有非常多人了。
“为什么嵩月同学要找智春?”
杏以充满好奇心的眼神对我问。我默默地耸着肩,脑袋里一点概念也没有。不过话说回来,嵩月跟佐伯的交情好像很好——?“就是这么回事,夏目,你好好感激我吧。”
佐伯不知为何得意洋洋地挺起胸。
“你要让人家等多久啊?赶快,去换衣服吧!”
她指着社团用的办公室长屋对我命令道。被佐伯的压迫感所震慑,我只好不太甘愿地走去换装。杏则慌忙赶上我的脚步。
“喂喂,她到底要对你说什么啊?告白吗?智春,你打算跟嵩月交往?”
杏不知为何突然认真起来。我听了便轻轻叹口气。
“不知道。嵩月以前根本没对我提过。”
“耶耶……可是。”
“这样好像不太好吧……你觉得呢?“
我反问对方。杏听了立刻有些讶异地停下脚步,很难得露出了陷入沉思的模样。她似乎正在慎选待会儿发言的用词。
“不会啊。我虽然觉得有点寂寞,但这是一件好事。智春也不能永远被‘她’的事拖住吧?”
杏严肃地告知我她的看法,听完后我的情绪不由得激烈动摇起来。
“——你就是夏目智春同学?”
就在这时,有位伫立于田径队社办门口的学生叫住了我。
我立刻停下脚步望过去,那是一名身材高眺、苗条的女学生。略微散发出成熟气息的她是
位罕见的大美女,脸上那副高雅的眼镜更使其充满知性。“您是……学生会的?”
“我是副会长黑崎,你好。”
对方露出温和的微笑表示道。我立刻梢稍提高戒备心。我们学校的学生会长正是佐伯玲子的兄长,以前我已经好几次被学生会叫去帮忙了。
“请问……会长又有什么事了吗?“
“不是,是有客人要见你。对方是透过柱谷老师找上你的。”
“客人……吗?”
是谁啊——我与杏对望了一眼。美女副会长则微笑地眯起眼睛。
“我已经接到了令兄的传话,他希望你马上过去。迎接你的车辆就停在学校正门。”
“老哥?”
我脸上的血色尽失。
杏则紧紧抓着我的背,只见她的嘴唇也发青了。应该不可能知道是什么事的副会长非常善体人意,迅速收起脸上的微笑并静待我答复。这位女性的脑袋一定非常好。
“我知道了。我马上就过去——”
说完后,我便立刻冲入田径队社办,迅速更换制服并收拾好所有物品。直到再度出来为止,还花不到五分钟的时间。
至于在外头等待的杏则趁机去找樋口他们传达关于我的事。
我奔向正门后,果然发现校门口的道路上停着一辆英国制的小型轿车。车旁还站了一名身着白色实验室外衣的女性。
女性的芳龄约莫在廿岁上下。由于没有化妆,所以看起来比实际年龄稚嫩,是个明显散发出可爱气质的人。她的名字我很清楚,就是潮泉律都,也是跟老哥同一所大学的研究员。
令我讶异的是,此刻律都小姐正在与嵩月奏交谈。嵩月似乎在律都小姐的吩咐下坐上车,樋口与佐伯则愣愣地目送她。
“——律都小姐?”
对方身上的白衣在风中摇曳,我则发出略显不自然的声音呼唤道。律都小姐听见立刻露出稳重的笑容。
“智春同学,上来吧,我们在车上谈。”
说完她便迳自走向驾驶座。我则来到了助手席,等待她发动轿车。我这时回顾在后座的嵩月奏,对方马上露出有点困窘的微笑对我致意。
在班上的时候她也是这样,总是散发着不可思议的气息。
大概是光线的缘故吧,她那对带有淡绿的黑色大眸子令我印象深刻。
“律都小姐……您跟嵩月同学认识吗?”
“她是我表妹。虽然由于某些因素,我们的往来并不频繁。”
律都小姐手忙脚乱地一边不断换档一边回答。
“小奏也是受试者——意即协助直贵先生的供与者(daughter)其中一人。我应该早点介绍你们认识才对。”
“……嵩月同学也是……供与者?”
我讶异地喃喃重复道,嵩月则害羞地垂下目光。
老哥正在进行的研究内容老实说我不太清楚。但可以隐约感觉到那必须承担不小的危险性。这种实验为何必须找像嵩月这样的少女加入,实在很诡异。
“——今天就是为了这件事才找我吗?”
我望着手握方向盘的律都小姐侧面问道。但她却以僵硬的表情摇摇头。
“不。一律都小姐似乎努力想保持冷静。”是因为‘她’的情况急遽发生变化。“
这句话让我的心脏重重跳了一下。律都小姐接着又拚命对我进行说明,但我却什么也没听进去。
简直就像影片快转似地,车外的景色迅速流逝。等我好不容易回过神,轿车已抵达研究所了。我们将车停放在地下停车场,接着便加紧脚步来到建筑物内。沿着漆成白色的走廊前进,最后抵达实验炉的控制室。
从控制室可以俯瞰的实验炉正中央设置着圆形的。克莱因瓶炉心。炉心四周则是无数的线路与圆管。那些玩意儿以几何学的漩涡配置方式分布在炉心旁,就好像是某种带有诅咒意味的图形般令人不快。(译注:Kleinbottle。德国数学家菲利克斯·克莱因提出的概念,指一种无定向性而没有“内部”和“外部”之分的平面。)
炉心的中央有一颗直径两百七十公分的透明球体,以磁场固定的方式飘浮在半空中。
一——让我说明一下。我们已确知人类在迎接死亡的瞬间,身体质量会梢稍减轻一点。那少掉的质量我们便假定为‘灵魂的重量’。如果将这种质量全部转换为物理性的能源,可以一瞬问制造出使时空扭曲之力。我们所探讨的呵魔力‘本质就是上述那个。利用这种力量,我们以人为的方式制造出可以通过高维空间的门……“
我愣愣地望着炉心,一旁的律都小姐则迳自继续说明。默默啃着嘴唇的我差点就要因极度的紧张而倒了下去,幸好有嵩月在旁悄悄撑住我。
“……这回恐怕就是最后的实验了。在那之前‘她’似乎一直有话想对你说。“
律都小姐说明结束后轻叹了口气,我则依旧默不作声。
这一天迟早是要来的。
发生那场空难的三年后,“她”的体力已经来到了临界点。我在嵩月的搀扶下缓缓走近控
制台,盯着在萤幕上显示的球体。球体中有一位被数不尽透明管路与电极缠身、颜色淡薄的少女。少女原本无力地飘浮在其中,当发觉我后,立刻以瘦弱到不忍卒睹的模样露出淡淡的虚脱微笑。她那几乎被管路埋柱的喉咙颤抖着,勉强挤出了一句话——‘……放心……会……陪着你的。’
O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发出惨叫并当场瘫坐下去。这里是被幽暗闭锁的空间,也是埋藏在洛高地底下的废墟。
自我全身喷出的冷汗缓缓流入了破碎的地板缝隙中。
‘智、智春?’正在窥探废墟祭坛的操绪讶异地回过头。嵩月也慌忙蹲在我身边,光学姐则不安地凝视着我。
我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努力地喘着气。
刚才那副光景……到底是什么?以梦境而言未免逼真得过头了吧。简直就像有人特地拍摄下来般显得异常清晰。逼真的临场感好像我实际在当时体验过一样。甚至就连此刻的鼻腔深处都还残存着研究所的消毒水气味。
从操绪等人的反应看,我刚才经历的幻觉应该是发生在一瞬问内。所以她们才会以大惑不解的忧虑表情盯着我。
嵩月与光学姐姑且不论,操绪怎么会什么都没感觉到哩?她跟我的脑袋机能不是有部份共享吗?还是说,我与操绪连接的部份机能被人暂时占据了,所以才会有奇怪的资料流入我的脑内。
这么说的话,能拥有那种技术的家伙,想必对操演者与副葬处女的附身机制非常理解。
不过话说回来——刚才的幻觉到底是?我加入了田径队,朱里学姐也只是普通的学生会三贝。杏跟樋口、佐伯妹基本上还是老样子——只有操绪不在的洛高。而且就连“恶魔”与“机巧魔神”的概念都没有。
“那该不会就是……〈第一轮的世界〉……?”
当我察觉到这种可能后立刻毛骨悚然起来。一切的一切都如同我所描绘的理想,是一个极其平凡的日常世界。但在那个世界邂逅的嵩月与“她”——“智春……对不起。难道又是操绪的错吗?‘
操绪轻轻降落在我面前。
是啊。那场幻觉就是在她跑到祭坛上以后才开始的。然而……
“不……我没事……抱歉,操绪。”
我对着一脸感到不可思议的操绪伸出双手,做出想搂抱她的动作。不过想也不用想,我的丁当然无法碰触她,只能在毫无半点触感的状态下穿过去。
‘怎么了,智春?你的酒醉还没醒呀?’操绪望着双臂挥空的我,似乎真的被我搔痒似地露出了颇为开心的笑容。
‘对了,想请智春过来一下。操绪有个东西想给你看。’说完后操绪再度飞上祭坛。
我不太情愿地追上她的脚步。依附在祭坛边的梯子早已严重生锈。虽然我很怀疑那是否能支撑我的体重,但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操绪不知为何对此事显露出难得的执着态度。她在祭坛顶端到匠发现了什么,我越来越感到好奇了。跟刚才的幻觉有关吗——正当我要抓住梯子的最后一阶,霎时……
“发射——!”
一道非常耳熟的喊叫声在距离我极近之处响起。我的身体顿时一僵,才晚了半秒,遗迹便开始跟着剧烈摇晃。
“啊……”
“噫呀啊啊啊!”
嵩月与光学姐分别发出尖叫。她们面前的地板碎裂,随着爆炸产生的火光而塌陷。这股冲击力道传向我的所在之处,脚下的梯子也应声断成两截。
“唔哇!”
手随即失去支点后,我不免大感慌乱。在焦急的情况下我只能努力摆动双腿、试图站稳在断掉的梯子上。就在这时,不知为何坍陷的地板下传出了争吵声。
“——真的是这里吗?黑崎朱里?”
“天晓得啊——这不是会长你指定的位置吗?”
六夏一边拭着沾满煤灰的额头一边从地板下爬了出来。没过多久,朱里学姐也从同一处现身了。两人的制服都变得破烂不堪,全身也不停落下水珠。
她们的神色都非常疲惫,大概是经过了与机巧护卫机的一番激战后才赶来。
“……光?”
“这不是小奏吗?智春也在。“
确认是我们后,六夏与朱里学姐的表情顿时变得明朗。嵩月等人则似乎讶异地说不出话
来。而我光是为了爬上断梯就非常辛苦了,根本没空档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中。
仔细想想,经过图书馆并在回廊被敌人包围后,朱里学姐她们要返回地面唯一的机会也是透过十字棱。既然我们已先一步来到这,迟早会遇上她们也是合情合理的。只不过,她们为何要从地板下——?“对了对了,现在没空叙旧了。我们得赶快逃跑才行。”
朱里学姐像是突然想到似地自己击了一下掌并喃喃说道。嵩月则不解地瞪大眼睛。
“……逃跑?”
“机巧护卫机正在追逐我们。恐怕要不了五分钟那些家伙就会大举杀来这里了。”
我忍不住“唔喔”地叫苦着。你们不是把敌人都清理干净了才过来的吗?“别开玩笑了,那些家伙会自行修复,根本不可能打得完。”
原来如此,所以它们才能在遗迹都快报废的情况下继续保护这里,我终于懂了。
‘可以请大家等一下吗?这里放了我非常在意的东西。’面对正要冲往逃亡路线的朱里学姐,操绪在祭坛上要求道。
“让你很在意的东西?”
结果对此产生兴趣的并不是朱里学姐,而是六夏。
思——操绪对她点点头。
“呃,长得就很像看过好多次的神秘手提箱……上头好像还有给智春的留言。‘“什么……光!’脸色大变的六夏立刻对光学姐下令。这位垂耳兔小动物型美少女在会长的压迫下也只能乖乖听命。
“嗯、嗯。”
她点点头并碰触六夏的背部,左眼顿时发出绿色的光芒。两人的身躯都被眩目的光团包围后,下一秒钟六夏就单独不见,且一下子跳跃到祭坛上方。
光学姐一族的能力——空间跳跃。如果她一开始也能用这种方法把我送上去就好了,省得我辛苦地爬梯子。
“就是这个……”
唔呼呼呼——六夏似乎难掩笑意地自言自语道。她将脸贴在祭坛的玻璃球上,仔细地检视内部。
“那里面到底是什么?”
我好不容易爬完梯子,只能在六夏的背后努力张望那颗玻璃球。
正如操绪所言,玻璃球里埋藏了一只银色的手提箱。我之前已经看过好几次一模一样的玩意儿了,正是四周都被金属板覆盖的那种款式。
手提箱的尺寸出乎意料地不大,普通的上班族也能轻易提着它行动,丝毫不会引人注意。
至于在箱子的表面,则以应该是油性签字笔的东西写下了一段留言:
“给我亲爱的弟弟
或是还不知道在哪的科学社继承人——
我将贵重的资料赠与你“
“因为那些东西太过危险,所以才要封印在就我们所知最安全的地点。希望你能赌命守护其中的秘密——夏目直贵”
六夏以努力压抑亢奋的语调念完上头的留言。我与操绪都一言不发地听着。夏目直贵——我老哥在那里头封印了什么玩意儿啊?
‘智春……那是……’
“是啊。”
我表情僵硬地颔首。那是指名要交给我以及科学社成员的资料,而且还放在如此危险的遗
迹中——
仔细一想,答案应该非常单纯。
那是与“黑科学”关联的档案,恐怕就是与机巧魔神的秘密直接有关吧。里头铁定有我们亟欲知道的“那个”事情。
“六夏学姐……你该不会早就料到了?这里放有直贵哥的遗产?‘操绪以紧张的表情问。
没错。听了操绪的推测,我也认为六夏的行动唯有打从一开始就知道这里埋有神秘手提箱才能解释得通。
不,这么说的话。
‘——你一开始把智春引来这座回廊,难道就是为了这个……’相对于操绪生气地眯着眼睛;六夏则呵呵地轻松露出微笑。
随后,她的两臂便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自制服裙子底下取出了那两把手枪。双枪就好像在跳舞般于她的手掌上转动着。
等我回过神,手枪的枪口已经直接抵住了我的额头。不准动——其实根本不需要警告。在这种情况下根本没人敢移动半步吧。
她的另外一把枪则瞄准了底下的嵩月胸口。
“那边的恶魔少女也不准轻举妄动。虽然是橡胶子弹,在这种距离被打到也会很痛喔。”
六夏的美貌脸庞突然一歪,咧出了反派才有的笑法。
我感觉一抹冷汗正从我的脖子流下。不晓得对方是不是认真的,为什么要突然拿出武器。
“你的射影体……叫操绪对吧。还真是个聪明的女孩。”
六夏对操绪眨着那只细长的眼睛。操绪立刻“哼”地嘟起嘴。她似乎非常能理解此刻的六
(插图)
夏是在耀武扬威。
“你要好好珍惜她,夏目智春——姬笹,你也同意吧?”
六夏背后的射影体翩然现身了。
姬笹对操绪与我双手合十,做出“对不起啰”的动作,随后便站在祭坛中央俯瞰被埋在底下的玻璃球。
‘正如预期,六夏。这座遗迹的机能还在运转——虽然只有一点点,但魔力依旧存在。’“官方的调查队记录应该没有记载吧?夏目直贵修复了原本遭破坏的遗迹机能?”
‘是的。’“那封印在这里的遗产相当值得期待啰。”
六夏舔着极具魅力的嘴唇并满足地笑了。
“可以帮大家解释一下吗——会长?”
朱里学姐不改以往的稳重口吻。她这张让我老是搞不清楚在想什么,而多灾多难的惬意脸孔,这时倒是意外地能派上用场。
“——夏目直贵无视于协定,侵入了这座遗迹,这你应该知道吧?谣言指出他在当时将某样东西藏在十字棱的内部。那就是夏目直贵的遗产。”
六夏恢复原本的扑克脸后对朱里学姐说明道。这家伙的情绪起伏依旧是那么激烈。
“只要利用光的能人,要入侵十字棱并不困难。但只靠我们的人却不能保证一定可以找出
遗产。“
“所以,你才会看上智春……?”
朱里学姐依旧面不改色。
“正确答案。如果要问夏目直贵会将隐藏起来的遗产交给谁,他的弟弟可能性最大。你们这些科学社的家伙会跟着跑来虽然不在我的预期之内,但结果却帮了不少忙。”
“……你打算把遗产怎么样?”
“放心。第二学生会并不打算独占起来。我们调查完里面的资料后将秘密举办拍卖会。当然,贵社也会收到我们寄出的邀请函,欢迎你们来竞标。”
一想像那些东西可以卖出的高价,六夏便忍不住又“唔呼”地笑了起来。这家伙一旦提到敛财就会性格豹变,就某种角度而言也算是脑袋极度单纯的生物吧。
“……六夏……那个……”
光学姐胆战心惊地喃喃喊道。悲惨的她似乎对阴谋一无所知。此刻她正好站在脸色铁青的嵩月与满脸恐怖微笑的朱里学姐之问,显得既狼狈又不知所措。
“抱歉了,光。不过俗语不是说吗?要骗过敌人就得先骗过自己人。”
六夏露出丝毫没有罪恶感的笑容。
“耶耶……我……真的被骗了?”
光学姐沮丧地垂下双肩,以难堪的语调确认道。眼见方才的情况,其实就算不必多此一问也该猜得到。看来光学姐依旧对事件的发展难以置信。
六夏立刻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说你啊,光。假使你真的让夏目智春变成魔神相克者,的确对我们会是一大助益没错,但我并不会强迫你与不喜欢的男人缔结契约啊。我想我还没有那么残忍吧。”
“耶?是……这样吗?”
光学姐不太敢相信地追问道。我可以理解她那种狐疑的感受。以枪指着别人的头说自己一点也不残忍,老实说会有人相信才有鬼。
“如果光有那个意思我当然不反对。如何?夏目智春,你愿意跟光交往吗?”
六夏一边在扣着扳机的手指上施力一边逼问。
等等,我非得在这种状况下回答这个问题吗?仔细一瞧,面无表情的嵩月已经全身冒出了蒸腾的高温气流,操绪也忿忿不平地露出犬齿。看来那两人已经快到极限了。
“算了,时间好像不太够。先回收遗产再说吧——姬笹。”
六夏毫无防备地将注意力从我身上移开。她要怎么样才能从这颗看似坚固的玻璃球中取出手提箱呢?我不清楚,但那时她一定会露出破绽吧。
六夏就好像看穿我心声似地再度转回目光,接着便以自豪的口气夸耀。
“翠晶——Showdown!”
她脚底下的影子变得愈发浓烈,简直就像代表了幽暗本身的虚无之色一样。
一架美丽的翠色魔神掰开漆黑的缝隙现身了。埋藏于魔神全身的无数颗齿轮蠢动着,发出仿佛野兽的咆哮。
“这……怎么可能……?”
我愕然地望着六夏在半天内第四度召唤机巧魔神。她的疲劳程度应该早就超过极限了才对啊。
但六夏却轻轻对我挥动枪口。
“夏目智春,我身为操演者的经验值可是跟你大不相同。”
“嗄……!?”
之前对方所谓的体力消耗,也是为了此一关头所表现出来的演技!在瞠目结舌的我面前,六夏轻松地命令自己的机巧魔神。
“翠晶——清净融解!”
机巧魔神的手臂碰触玻璃球表面,接着,手指便毫无任何阻碍地沉人了球的内部。玻璃球的表面很明显已经融化,这是对方拿手的物质液化能力。
翠色的机巧魔神轻而易举地夹出了银色手提箱。
在机巧魔神把手腕抽回的瞬间,本来融成液体的玻璃球又恢复了原状,而且上头一点痕迹都没有。
“作战完成!”
六夏依旧丝毫不放松地对我举着手枪,同时心满意足地喃喃说道。
而她的机巧魔神出现异常变化——也是在那之后不久的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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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16 11:08: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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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洛高地底世界 第五章
第五卷 洛高地底世界 第五章
通透的翠色装甲、如水波纹般扩散开来的魔法阵光辉,这架被施加了华丽装饰的机巧魔神,如今正握着银色的手提箱,停止其巨大身躯的动作。
“……翠晶?”
六夏明显不安起来,但表情依旧硬撑出从容的样子。从她的影子中浮现的翠色魔神,现在就像发条转完的人偶般,不自然地抖着手臂。
“姬笹……你到底!?”
六夏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她甚至无法再举枪,只能按着自己的太阳穴蹲了下去。之后她的机巧魔神便被蓝白色的火花所包围,绿色的闪亮眼珠也熄灭了,全身还发出齿轮空转般的刺耳噪音。
“——六夏!?”
察觉到异样的光学姐大喊。但六夏并没有回答她,只是一脸痛苦、扭曲的表情。为了抢回机巧魔神的控制权,她似乎使尽了吃奶的力气。
‘这是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操绪不解地问我。不清楚——我也只能对她摇摇头。
朱里学姐与嵩月也显露出困惑的模样。恐怕就连六夏自己都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吧。
过去我的〈黑铁〉曾一度失控,出现了类似的症状。但六夏这回的反应却不像只是单纯的失控。与其说这是失控,不如说——
‘Warning————permiSSiOndenied’
〈翠晶〉的机体毫无预兆地发出警告。那的确是我们听惯的姬笹小姐所发出的。内容尽管是流畅的英语,但却在机械的变造下显得异常冷漠。
“确认非资格者进入保护领域。根据特殊规则第二条第四项,开始排除入侵者。模式切换——重新启动。‘如闪电般的光芒包裹了机巧魔神的机体。
刚才僵住不动的〈翠晶〉再度恢复了生气。但这回的行动方式却与原本机巧魔神该有的样子大为不同,完全就是无机质而缺乏生命力的机械。
应该说这个样子很接近机巧护卫机吧——
“快回来,翠晶!”
六夏以苦闷的表情大叫道。但翠色魔神的行动并没有停止。魔神挥舞着以机械驱动的巨大手臂,展开攻击。而目标竟是位于祭坛上的我与操绪。
“唔……呜哇!”
‘啊,危……’我与操绪翻身倒在祭坛上,勉强躲开了第一波攻击。带有魔力的机巧魔神进攻对身为射影体的操绪也能造成损害。至于血肉之躯的我就更不用说了,被那种玩意儿碰一下非死即伤。因此,我俩都以没命似的模样拔腿就跑。
“这是怎么回事?被遗迹的防卫系统骇进去了吗?既然要对付夺走箱子的家伙,干嘛针对我们呢!?“
‘不要对操绪抱怨啦!从刚才就很奇怪的人不是智春吗!’我与操绪相互怒吼道。
听了我们的对话,六夏浮现出讶异的表情。
“——被系统骇进去了?变得很奇怪……你们在说什么?”
“咦……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刚才操绪爬上祭坛时,我的脑内不知为何突然被灌进类似幻觉的影像——”
“操演者的脑袋竟然被系统骇了!?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何不先说出来!”
“怪我啰!刚才我根本什么都来不及讲,就被你拿枪指着嘲讽了一般。箱子也是你动手抢的不是吗!?”
“你很啰唆耶。这所学校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是属于第二学生会所有!啊,好痛,痛死我了!”六夏边按着自己的头呻吟边鬼吼道。这是什么狗屁理论啊——我心想,在这种情况对方依旧毫无任何反省之色,就某种角度而言我还真佩服她。
“六夏……你振作一点,六夏。“
光学姐以软弱的声音呼喊着友人。不过,六夏并没有空档搭理她。当然,我们也是一样。
埋在祭坛中央的球体这时开始发出淡淡的光芒。恐怕遗迹的系统中枢就位于那颗球体下方吧。这么说来,只要破坏了那玩意儿应该就可以阻止〈翠晶〉的失控。
看样子六夏的打算也跟我们一样。她立刻将手枪对准球体,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然而,伴随着枪响一齐被射出的弹丸,在碰撞到玻璃球表面后仅发出火花便被瞬间弹开。
“呜哇!”
跳弹从我身体侧面掠过,吓得我忍不住发出惨叫。
该说正如我的预期吗?玻璃球表面毫发无伤。此外更重要的是,六夏那家伙刚才明明说是一橡胶子弹,但手枪装填的却是百分之百的实弹。这女人真是太恐怖了,竟然拿那种玩意儿抵着我的额头。现在回想起来我还是不由得全身起鸡皮疙瘩。
锵——〈翠晶〉的右臂这时被魔法阵的光芒所覆盖。
我的嘴唇又因叫苦而扭曲着。对方的手臂看起来太恐怖了,如果被那种攻击命中那怎么得了。
不过,翠色的魔神当然不会理睬我的苦恼,迳自挥下右手。被其指尖碰触的祭坛表面迅速出现液化并崩塌。这一击就让祭坛少了三分之一左右的一块扇形,我的避难场所也几乎消失大半。
祭坛距离大厅的地板约有四、五公尺的高度。对患有惧高症的我来说已是绝望般的距离。
刚才借由梯子爬上去还勉强可以忍受,现在要我直接跳下去就免谈了。
然而,〈翠晶〉依旧朝被逼到绝境的我步步靠近。
‘智春!’“我知道啦!”
不得已之下我只好含泪跳向由祭坛延伸出的螺旋状粗大管线。那应该是负责供给系统中枢电源或冷却水之类的,表面比想像中要柔软很多,但我的背脊还是忍不住难堪地发寒起来。
“操绪……可以召唤黑铁吗?”
‘不确定……智春觉得呢?其实操绪不太想耶……要跟那种机巧魔神战斗。’“我也有同感。”
我边点头边察觉出自己的声音在颤抖。那架〈翠晶〉的能力太棘手了。对方的物质液化能力如果招呼到〈黑铁〉的机体上,恐怕即使同为机巧魔神漆黑的巨人也会融化成一摊铁水吧。
那种攻击简直是犯规到思心的地步。
“我们要破坏的不是翠晶,而是系统中枢啊。只要把那颗球体打坏,翠晶的控制权就会重回六夏学姐手中了——你认为呢?”‘恐怕很难吧?’操绪随即否定道。
‘翠晶一定会阻止我们攻击。那架机巧魔神不就是为了这个固守在祭坛上吗?’“是、是吗……”
‘况且那个系统是直贵哥改造的吧。他一定事先预测过智春会出现什么反应。’“唔……”
操绪的指责很遗憾地一点都没错。不管是下西洋棋、将旗,或五子棋,总之凡是需要考虑战术的游戏我从来没赢过老哥。就算我想笨拙地发动奇袭,也会落入反被对方将一军的凄惨下场。
‘其实操绪觉得应该有办法将那架机巧魔神整个炸飞……’
“你说什么——!”
六夏对操绪的喃喃自语反应非常激烈,立刻将应该还有子弹的手枪枪口转过来。“你们这些人在胡扯什么!想杀了姬笹吗!?”
“……看来果然不行呢。‘那当然——我点点头。六夏的遭遇的确是自作自受,但姬笹小姐又没有错。会对她造成伤害的攻击我也希望尽量避免。
嵩月跟朱里学姐之所以一直没采取行动,应该也是基于相同的考量吧。
正当我在思索这些事的时候……
“智春,快趴下。”
“……咦?”
朱里学姐稳重的说话声从我们背后传来。
我毫不迟疑便依言趴了下去。有什么东西立刻从我头上不远处呼啸而过。原来那是朱里学姐发射的飞弹。
“嗄!?”
六夏的表情顿时冻结了。飞弹自全身僵硬的她旁边惊险掠过,对准她背后的玻璃球。上前迎击的人则是〈翠晶〉。翠色的机巧魔神展开魔法阵后,让袭来的三枚飞弹瞬间变成液体,彻底失去作用。
“黑、黑崎朱里……你这家伙,最好给我记住!”
六夏忿忿地咬着唇呻吟道。光学姐则一言不发地傻傻站在嵩月身旁。
这回轮到朱里学姐露出了毫无罪恶感的冷静微笑。“果然不行啊……没办法了,我们放弃直贵先生的遗产吧。”
“放弃……咦?朱里学姐?”
这是什么意思——我忍不住皱起眉。她会说出这种话确实让我有点意外。
〈翠晶〉所持的手提箱里面,放有科学社创办者——我家老哥所遗留下来的资料,也就是与黑科学相关的重要知识。最处心积虑想要获得那玩意儿的人,理应是朱里学姐才对吧。
“反正我们的学生会长应该会尽全力阻止她的机巧魔神吧。我们其他人今天就暂时打道回
府。以后有空再慢慢想办法过来——如何?“
朱里学姐露出可爱的微笑提议道。
“你、你想抛下六夏不管吗?”
光学姐以一脸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对朱里学姐恳求着。
朱里学姐则浮现出“怎么会”的笑容。
“你想想,只要失去了攻击对象,机巧魔神的失控应该就会结束,对吧?”
这都是为了六夏好——朱里学姐的言外之意就是这个。
是、是这样吗——光学姐竟然轻易被骗过去了。我很清楚朱里学姐铁定是在说谎。她与六夏的关系根本是恶劣到极点。
但朱里学姐的提议也不是毫无道理。与失控中的机巧魔神战斗,对我方实在太不利了。朱里学姐的飞弹也总有射光的时候。考量到嵩月与光学姐的安全,进行战略撤退应该是很合理的行动。
但当我这么思索的同时……
“啊……”
嵩月似乎极度困窘地扭曲着嘴唇,还用力拉扯朱里学姐的制服衣袖。
“我们的……逃跑路线……”
“咦?”
在场全体人都转向嵩月手指的方向,接着便通通哑口无言了。
那条连接大厅、被我们视为逃脱之途的通道,如今正不断涌出喀锵喀锵的嘈杂噪音与黑影。貌似丑陋螃蟹的巨大轮廓。
“机巧护卫机……”
我忍不住发出了丢脸的叫苦声。
将我们逃生路线彻底封闭起来的,正是原本持续看管这座遗迹的真正守护者。
O
‘看来……好像已经没救了。’操绪毫不迟疑地喃喃说着,立刻作出判断。但我却认为放弃还稍嫌太早。
“这怎么可能嘛,要对付那么多敌人。‘
与其说这是操绪示弱,倒不如更接近冷静分析后的结果。确实正如她所言,机巧护卫机的战斗能力并不高,但棘手之处是在数量。就算〈黑铁〉能发挥全部的性能,也不见得能突破眼前的包围。
何况现在召唤〈黑铁〉还得冒着失控的风险,想要强行穿越更是不可能了。
“那也不见得喔。”
朱里学姐懒洋洋地耸着肩笑道。她这种莫名冷静的态度其实隐约透露着一股已经下定决心的气息。
“总之,只要破坏这座遗迹的防卫系统本体就没问题了,对吧?”
说完,朱里学姐便满不在乎地指着六夏的背后。六夏立刻厌恶地撇着嘴唇,但她之所以没将抱怨说出口,完全是因为她也承认那是唯一的解决之道。
“可是……要跟翠晶战斗……未免太……”
我一边抱怨一边摇头。对手可不是单纯的机械。姬笹小姐的本体就沉睡于〈翠晶〉体内。
因为我很清楚这点,所以不敢放手去破坏那架机巧魔神。但话说回来,〈翠晶〉并不会因此就对我们客气。
结果朱里学姐似乎早就料到我会有这种反应,立刻笑着回答。
“我并没有要智春去破坏对方啊。”
“咦,可是……”
那该怎么突破〈翠晶〉的防御,捣毁防御系统的本体呢?“智春跟操绪只要拖住会长的机巧魔神就行了,至于我会趁机……”
朱里学姐伸手进制服胸前口袋东摸西找,最后取出一块半个砖头大的黏土状物体。我实在很好奇那种东西是怎么塞进衣服的。
“呃……那是……?”“塑胶炸药。”
学姐的回答正如我猜测,我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个人平常没事就带着那种玩意儿移动,又不是在拍“不可能的任务”。
那颗玻璃球的强度的确不是手枪子弹能突破的,朱里学姐的飞弹也不能保证一定可以造成损伤。但如果将这么大量的炸药放在近距离引爆,应该可以确实炸开玻璃球才对。即使玻璃球本身安然无恙,底下的祭坛也应该会垮掉吧。
“不过,那玩意儿要怎么装上去呢?”
就算〈黑铁〉能顺利封锁对手的行动,应该也没人能悠闲地爬上祭坛顶端设置炸药吧。
“这点不必担心,不是有她在吗?“
朱里学姐露出自信满满的微笑,并指着呆呆站在一旁的光学姐。光学姐似乎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被点名,大眼不解地使劲眨着。
‘对哟——空间跳跃!’操绪“哇”地拍了一下手。原来如此,我也终于懂了。如果利用光学姐的能力,确实可在危险程度最低的情况下穿越〈翠晶〉的防守——只要瞬间移动到玻璃球正上方就行了。
“那、那个……可是……”
但光学姐却很没自信地喃喃回答。
“像这种没有生命的物体我无法单独使其进行跳跃……”
“……耶?”
朱里学姐愕然地瞪大眼。她以前很少出现这种表情。看来光学姐的答复确实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是、是这样喔?”
“是的……而且要在短时间内重复使用能力……我也觉得好像有点勉强……吧。”
光学姐的语尾音量越来越小了。
这么一来该怎么办才好——我陷入长考。既然不能单独把炸药送到〈翠晶〉后方的话。
让光学姐带着炸药跳跃,然后趁爆炸前再跳回来呢?不行,她刚才就说了无法在短时间内重复使用,也就是指炸药作战根本行不通。
“对了……不能用遥控器之类的让炸药在想要的时间爆炸吗?或者是定时装置的……‘操绪举起手发表如上的意见。
对喔。这么一来,光学姐只要先跳跃过去,接着再凭自己的双腿逃跑,等抵达安全距离再引爆就行了。当然,在爆炸之前〈黑铁〉必须拖住〈翠晶〉,但那种要求我应该还能勉强达成吧。然而……
“拜托,我身上怎么可能刚好有带定时引信或遥控引爆装置嘛。只有使用导爆索的普通引信而已啦。”
朱里学姐不太高兴地回答道。不要说那些特殊装置了,光是带这么大一块塑胶炸药到处乱跑就已经够诡异。不过她此行原本的目的是前往图书馆找书,没把定时引信带在身边也是理所当然的。
绝望的气氛终于包围着我。
“结果还是不行吗!?”
“我可没那么说。总之还是先想办法拖延时间吧!螃蟹什么的交给我跟小奏对付,会长的机巧魔神就交给智春——”
在朱里学姐的命令还没下完前,嵩月就已经单独冲向了机巧护卫机。在刚才我们争论的途中,那群机械螃蟹早就来到距离祭坛非常近之处。
光是〈翠晶〉就已经很棘手,再加上被那群机械螃蟹占据祭坛的话,我们铁定会一筹莫展。为了防止敌人会合——嵩月才会当机立断地动手。
“操绪,没问题吧?”
我无奈地一边摇头一边问,现在似乎没时间犹豫了。
“就算有问题也要上呀。”
操绪以促狭的表情对我耸耸肩,接着她的身影便逐渐变淡、消失。相反地,我脚底下的影子浓度却越来越强,最后终于变成通往深渊的虚无之色。
“——出来吧,黑铁!”
我的喊叫声刚好与机械的咆哮重叠在一块。一架全身被漆黑钟甲包裹的机巧魔神就这样奋力掰开我的影子现身。魔神全身的弹簧发出尖锐的扭动声,无数颗齿轮也开始不安分地加速旋转。
翠色魔神察觉到对手出现后也发出大吼。散发出鲜艳光芒的魔法阵以〈翠晶〉的机体为中心重叠出现了好几层。最后,魔法阵终于变成蓝白色的刺眼光球。那种充满魔力的球体具有使物质液化的恐怖能力。
‘比夜晚还深沉的幽暗从深渊中诞生——’
漆黑的魔神也开始咏唱咒语。其语调既像美丽透澈的少女音色,又同时夹杂着低沉粗鲁的机械之声。
〈翠晶〉顿时放出手中的魔力球。
能阻挡那玩意儿的就只有幽暗了。虚无的幽暗自〈黑铁〉那力道十足的拳头边溢出。那是另一种能扭曲空间的超高密度漆黑重力球。
‘——那是于科学之光芒下映照的影子!’随着一声轰隆巨响,〈黑铁〉以挥拳的方式将重力球发射出去。那果然迅速将〈翠晶〉的魔力球吞噬,甚至还丝毫未减威力地继续朝翠色魔神的本体飞去。
〈翠晶〉的巨大身躯出现摇晃。由于被遗迹的系统占据控制权,〈翠晶〉的反应显得不如原本灵活。〈黑铁〉击出的重力球刚好削过对手的肩膀,打掉一层薄薄的美丽装甲。
“夏目智春——你这臭小子,不会稍微节制一下啊!“
六夏按着自己的肩膀边呻吟边咒骂。
“我知道啦!”
虽然对六夏怒目相向,但我的心底依旧很焦急。果然,〈黑铁〉的攻击威力太大了,相对地,这样也很难控制住出手的轻重。
此外未褪的酒意也让我头痛逐渐加剧。为了不让〈黑铁〉失控我努力进行操纵,但这样应该撑不了太久吧?以机巧护卫机为对手的嵩月也渐显颓势。她虽然拚命以浓密的火焰应战,但敌人的数量实
在太多了——
“比幽暗更浑沌,比绝望更痛心——‘这时,朱里学姐的全身突然被激烈的光线奔流所包围。她朝前方伸出的右臂描绘出一把宛如被白色闪电所覆盖的巨大弓箭。
朱里学姐透过身体内藏的机巧魔神零件,释放出如此强大的魔力奔流。这也是她拿来当最后王牌的魔弹之光。
“——那是感叹科学之罪的牙!”
察觉到背后突然有异样的气息后,嵩月马上从战场退开、保持安全距离。没多久,原先包围她的机巧护卫机集团便被貌似巨大兽牙的闪光弹一扫而空。
被魔弹吞噬的数十架机巧护卫机只剩下散裂一地的破碎零件。
这种威力真是没话说。原本疯狂扑向祭坛的护卫机群也一口气被击退了。然而,这种攻击方式对朱里学姐的身体负担亦很大。
只见她轻轻挥着已然烧焦且破损的右臂,无奈地叹息道。
“——智春,保险套!”
说完又对我迅速招手。嗄!?
“你身上不是有保险套吗?快拿出来,快点!”
“啊……好的。”
被对方的气势所震慑,我慌忙将樋口硬塞给我的密封包装袋扔向学姐。朱里学姐接过后立刻撕开包装,取出里头那个类似气球的玩意儿。看来她应该不是在开玩笑。
紧接着,朱里学姐便冲向被破坏的机巧护卫机残骸,寻找其中貌似储水槽的零件。那里头渗漏出的液体,她则很小心地装入拉长的保险套内。
储水槽里面的液体是什么我已经有概念了。
那想必就是机巧护卫机乱喷的强酸。朱里学姐的榴弹炮会报销也是因为那种液体。
将装满酸液的保险套开口打结后,朱里学姐再度取出那块塑胶炸药,并将埋入的引信与保险套绑在一块。
“小光!”
朱里学姐立刻呼唤光学姐,并将炸药推给呆站着不动的后者。
“快跳!”
“思……不、不过这又是什么……?”
光学姐会产生混乱非常合理,但朱里学姐却无视她的反应。
“把这玩意儿放在玻璃球上然后就赶快逃跑。逃得越远越好!”
“逃跑……那个……可是……”
“别拖拖拉拉了,快点!”
“是、是的!”
被朱里学姐美丽的脸庞与气势所震慑,光学姐只能噙泪点头。
垂耳兔轮廓立刻被耀眼的光芒所包围。光学姐跳跃时的心情一定很不甘愿吧。
这时我才终于想通朱里学姐方才所设计的机关。
在我还是小学生的时候,老哥曾经告诉我。
缺乏武器的反政府游击队或恐怖分子在进行破坏行动时,大多会利用这种简单的定时引爆装置。这种装置通称为“Condomfuse”。
装在保险套内的酸液会渐渐腐蚀橡胶并渗漏到外头,最后点燃连接的引信——光学姐在结束空间跳跃后冲向〈翠晶〉的死角,最后成功来到祭坛上。她以胆战心惊且笨拙的脚步接近玻璃球,小心翼翼地将炸药放上去,接着便慌忙逃跑。
她本人应该很想加紧脚步吧,但因为太紧张的缘故反而显得动作迟钝。
〈翠晶〉立刻有了反应,企图对光学姐进行攻击。具有物质液化能力的手臂眼见就要朝光
学姐的所在位置重重挥下——
“黑铁!”
在我的呼喊下,漆黑的魔神立刻展开冲刺。〈翠晶〉回过头,脸部随即被〈黑铁〉的巨大铁拳击中。翠色魔神头上的装饰因此粉碎,脚步也踉舱起来。左手上的银色箱子更是应声落地。
〈翠晶〉这回终于火大了。
被遗迹系统控制的翠色魔神发出凄厉的咆哮,随后就朝〈黑铁〉猛攻过来。面对敌人那拥有一击必杀魔力的手掌,我努力操控着〈黑铁〉进行闪避。本来少了操演者的〈翠晶〉应该会
动作迟钝才对,但因为我方不能采用致命的攻击,所以长期打下来〈黑铁〉反而会陷入劣势。
弹药用罄的朱里学姐已经不可能再支援我,嵩月也被机巧护卫机拖住脚步、动弹不得。而我的操演能力也快到达极限了。
这么一来〈黑铁〉与〈翠晶〉势必有一方得倒地——
正当我被如此的恐惧所笼罩时……
‘智春——’
我确实听到了操绪的喊叫声,于是便迅速回应道。
“黑铁!使出漆黑的拳击!”
漆黑的机巧魔神全身顿时被巨大的魔法阵包围。从拳头尖端击出的魔法阵形成了一堵巨大的暗色之墙——那正是重力球的障壁。
之后,光学姐先前安装的炸弹也喷出了火花。
半秒后,巨大而刺眼的闪光便吞噬了一切。
真不愧是朱里学姐随身携带的武器,这种破坏力远远超乎我的想像。在爆炸冲击波的吞噬下,位于祭坛上的六夏不必说,就连我也很难幸免。
幸好有〈黑铁〉在干钧一发之际充当挡箭牌。
重力球的障壁将爆炸造成的震波抵销大半,最后甚至完全吞下了后者。
对准为了展开障壁背后毫无防备的〈黑铁〉,〈翠晶〉冷不防伸出充满魔力的手臂。但敌方的动作却在碰触到〈黑铁〉之前就停住了。
那是因为祭坛中央的玻璃球已经被破坏得一点都不剩之故。
既然遗迹的防卫系统已经消失,六夏的机巧魔神当然又恢复了控制。
堵住逃亡路线的大批机巧护卫机也突然静止住。体力几乎消耗殆尽的嵩月见状,双膝一软地跪在地上。安装炸药有功的光学姐则在爆炸造成的大坑边缘,被地面的高低差绊了一跤。
本来打得你死我活的两架机巧魔神也缓缓沉回了双方操演者的影子里。
得救了。
话说回来,刚才真的是好险啊。
“咦……等等……这是我的错?”
瘫坐在祭坛上的六夏,发现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后失态地喊道。
我们不约而同地默默点头。这全都是第二学生会干的好事,就连六夏自己也在先前承认了。被拉到这种莫名其妙的遗迹来,还被强迫参与不必要的战斗——甚至就连同为第二学生会
成员的光学姐也因此扭伤。
“喂,等等。我们在商言商、做个交易吧?除了付赔偿金这种需要花钱的事以外,我什么都可以跟你们讨论,好不好?”
六夏拚死地辩解着,但其他人却什么也不说,只是继续对她投以冰冷的逼视。都到了这种地步,也顾不得对方是年纪较长的学姐或学生会长了。像她这样随便说两句话根本不够弥补今天大家的损失。
结果这种一触即发的气氛却被嵩月的低语打破。“啊……”为了确认是否在下雨,嵩月对上方伸出白皙的手掌。这位黑长发少女静静地仰望遗迹天花板,只见出现破损的遗迹天井正洒下一连串水滴。
没多久水势就越来越强,水流的大小也变得像瀑布一样。
大厅的地板开始喷出水柱,地面一瞬问就积满了水。
‘这是……该不会炸弹的威力太强了吧……’
操绪愣愣地说道。
在场所有人听了都面色铁青。没过多久,从遗迹各处渗出的水流便越来越密集,甚至支撑天花板的墙壁与柱子也开始崩落。
不论怎么看这都是遗迹即将崩塌的前兆。
“快、快逃!”
我终于回过神并大喊。
但这时六夏早已牵着光学姐、朱里学姐也拉着嵩月,两组人马同时朝逃离路线飞奔而去。
喂,你们不管我了吗——!?
‘智春——你还在发什么呆!’结果唯一对我伸出手的操绪这么说。
一瞬间,我在遗迹内见识到的黄昏世界幻觉又快速在脑海闪过。
无言地摇摇头后,我死命啃住自己的下唇。
从立足点的圆管一跃而下,我顺手拾起快被水完全淹没的银色手提箱。接着,我便对绝对不可能碰触到的操绪伸出回应之手,同时拔腿狂奔。
在我们的背后,完全崩塌的祭坛已经被漩涡给吞噬了。
(插图)
等我回过神,才发现头顶上方是一望无际的暮色。
清澈透明的湖水一波波拍打岸边。我与光学姐身穿泳装躺在地上,脚底板都被水花溅湿了。即将到来夏季气息隐藏在风中吹送过来,让我那疲惫的身心感到非常舒适。
望了望天空中迅速流逝的云后,我静静地闭上眼。
“……自己还活着,直一是太好了……”
光学姐也在我耳边轻声说道。
一点也没错——我不得不点头同意。
这次的惊险度又更胜以往。
仔细想想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来途既然有那么多分歧路线,回去的时候怎么可能会是一条直线的单行道嘛。当我们正打算从崩塌的遗迹迅速脱身时,这才发现我们已经迷了路。
从遗迹溢出的水以几乎要把我们溺死的速度淹没通道。等到最底层的建筑物开始倾倒后,整块地层便崩落了。
途中,几乎要失控的机巧魔神不停撞破通道墙壁,最后我们只好仰赖野性的直觉随便选了一条路。这能使我们抵达地面真是万中选一的幸运啊。在所有通道部被堵住前全体人员能平安
脱困,应该也近乎是一种奇迹了。“……请原谅我……这都是我的错……今天遭遇这种事……”
光学姐撑起身子,抱着膝盖坐好并将脸转向我。
我边苦笑边摇头。
这哪里是她的错,主犯应该是六夏才对吧。一想到这我就忍不住叹了口气。
今天真的是多灾多难。先是被激流冲入迷宫般的地下水道,又经历了类似低级试胆大会的插曲,然后又遇到螃蟹怪物袭击,最后还得处理危险的爆破场面,差点就被活埋在地底世界。
通过那么多考验,唯一换回的成果就是老哥留下的手提箱一只,这实在很难让我接受。他那么想把这玩意儿交给我,可以趁回老家的时候亲手处理啊。这么说来,真正的幕后黑手应该是我那个混帐老哥才对啰?换句话说,就某个角度而言,六夏也算受害者——虽然我不可能同情她就是了。
当我正恍惚地思索上述事的同时……
“——原来如此,大致情形我都理解了。”
我的头上突然传来一个妄自尊大的说话声。
那里伫立着一名在大热天依旧外表端正到多余的男学生。
这种高温还穿那袭纯白的长大衣,而且竟然一滴汗也没流,那家伙难道是变态不成——我想着这些没礼貌的事,同时认出那人就是第一学生会的会长佐伯玲士郎。
至于他背后那位身穿蓬松纯白夏季洋装的射影体少女则是哀音。此外还有一群孔武有力、全副武装的家伙包围着我们。那群人自然就是第一学生会的处决部成员了。
六夏气得嘟起嘴,盘腿坐在包围圈的正中央。
一旁的朱里学姐则依旧维持优雅的端坐姿势。嵩月与操绪处在其中亦一语不发。这简直就像部队在拷问战俘的光景吧——不,实际上就是这样。
即使是发生在深不可测的地底,但这依旧属于校内的安全事务,况且我们还闯入了禁地的遗迹,使其彻底崩毁。主要负责维持校内治安的第一学生会当然不能置之不理。
然而,我们才刚脱离险境又被绑了起来。这种时候还得听佐伯哥的长篇大论,简直是活受罪。
“基本上,你也算这次的受害者吧……”
佐伯哥以狂妄的口吻继续说。
其实哪一次我不是受害者啊?虽然我很想这么回嘴,但最后还是打消主意。要是运气不好牵扯到我跟佐伯哥最早的那次过节,我可能要在这里被他念到明天的太阳升起为止。
“但话说回来,擅自侵入禁区、违反协定、破坏学校公物,甚至让国家重要文化资产毁于一旦。这么严重的结果当然不能法外开恩。”
说完后,佐伯哥便俯瞰我们脚底下这座宽阔的湖泊。
“对于学生联盟与大众传播媒体,我们将这次的事件掩饰为局部的直下型地震,地层也是因此才陷落的。但关于情报操作方面的费用,就必须由第二学生会与科学社负担。因此——”
耶耶——六夏突然以悲痛的叫声打断佐伯哥。提到什么负担费用就好像扒了她一层皮似地。
我抬起上半身,无奈地将视线投向湖面。
还在湖滨玩沙的光学姐也转头望向我。
“——看来以后没办法一起打扫游泳池了。”
她露出娇柔的微笑并说道。
我则点了几下混杂着叹息的头,凝视着湖面底下的光景。
那是一座貌似火口湖的陨石坑状湖泊。在碧绿色的清澈水面底下,还可以发现宛如废墟般沉入湖底的室外游泳池废墟。
这种变化完全是地层下陷造成的。
埋藏于洛高地底世界的遗迹一旦崩坏,位于其上的地表部份当然也会同时下沉。也就是说,以室外游泳池为中心,方圆百公尺以内的范围都沉没了。
满出的地下水没几个小时就让凹陷处变成一座大湖。虽然这是不可抗力的因素造成,但我还是对自己的行动能造成如此激烈的地形变化感到震惊不已。泳池畔的更衣室如今就好像因水坝而沉没的废村遗址般,充斥着一股让人动容的乡愁。
“看来要在湖边竖起防止危险的栏杆才行。另外,因为塌陷而受影响的花坛也要重新整建。夏目同学,你愿意帮我吗?“
光学姐以认真的口吻继续说道。
“帮你……就只有我们两个?”
我讶异地反问。简直就像被陨石砸中的游泳池沉没事件我是该负一点责任没错,但之后的问题为什么我还得处理呢?结果光学姐却露出了前所未见的坚强意志。
“请跟我约定好,这是命令。“
“……命令?”
“没错,因为我是全校卫生股长会议的主席。”
光学姐抬头挺胸地傲然表示,我不由得噗嗤笑了出来。
“那个……你为什么要笑呢……我会帮忙做便当……夏目同学喜欢吃什么菜呢?讨厌,不
要笑了啦……“我端详着两侧头发啪嗒啪嗒激烈乱跳的她心想,这样也好。
不论光学姐的感想为何,至少我能拿到老哥的遗产都得托光学姐她们的福。这么看来,多帮众人服务一下也不算什么严厉的惩罚吧。
况且——
或许学姐没注意到,我对此还颇为开心。即便是谎言也好,基本上我还是被异性告白了。
之后就算操绪又要在我耳边嫌东嫌西,我也觉得挺划算的。
发现我脸上的笑意末退,光学姐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
接着她又恢复严肃的口吻。
“……真的说定啰?”她如此低声对我强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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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16 11:08: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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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洛高地底世界 终章
第五卷 洛高地底世界 终章
暂时失踪的樋口与真日和是在两天后才毫无预警地返回学校。
“唉……我的遭遇真是惨透咧。”
根据真日和亲口转述。
原本他以为安全突破了机巧护卫机的包围,没想到却在地下水道再度迷路。
薇薇安被宛如工厂废水的臭气所迷惑,引着他闯入了真正的下水道。除了被不知是由甲烷气体或电浆所形成的鬼火追逐外,还在途中遭遇了神秘的巨大螃蟹,与其进行苦战,最后不知不觉漂离到距洛高数十公里外的海边。
他在港湾的入口处与正在走私军火的黑手党进行交火,最后在饿得动弹不得的情况下搭上好心司机的便车,好不容易才活着返回学校。
或许里面有夸大的成分吧,但真日和那疲惫不堪的脸孔又不像在说谎。看来这几天他确实过得很辛苦。
另外一方的樋口则……
“没错,那一定是UMA!”
只见他盯着我的脸兴奋地大喊。
事实上,真日和怕他途中醒来会制造麻烦,于是给他嗅了某种奇怪的药物,令其昏睡。在蒙胧的意识中,樋口的确对自己遭遇机巧护卫机与真日和的使魔留有印象。这对身为超自然现象爱好者的他而言,简直是瞬间点燃了热情的火种。
他除了努力画出异常精细的薇薇安肖像画并征求目击情报外,还寻找有名的催眠大师对他进行逆向催眠,精力充沛地持续采取行动。最后他甚至被第一学生会标示为校内的危险人物。
但话说回来,喜新厌旧的樋口顶多撑一个礼拜就会淡忘那些事吧,我想放着他不管应该不会产生问题。
至于阿妮娅则被大家扔在无人的图书馆将近一天。等我们想到这件事并匆匆忙忙过去找她时,她已经独自缩在一片漆黑的阅览室角落拚命发抖了。
阿妮娅本人虽然强调自己没问题,但满是眼泪、鼻水的僵硬表情却是最好的证据。被我们指出这点的她开始闹别扭,坚决不肯再度踏入图书馆。无可奈何的我为了让她心情好转,只得放着她尽情吸取运气。为了这件事我还过了整整两天倒楣透顶的生活。
至于最关键的老哥遗产,则出现了我们意想不到的结果。
“……这是什么……不可能吧。这么宝贵的资料,到底是从哪弄来的!?”
在科学社的社办,也就是理科教室大楼的化学准备室,樋口紧盯打开在工作桌上的手提箱,忍不住发出讶异之声。
“你看你看,这位女明星因为电影大卖座后就惜‘肉’如金了。那片则是某位奥斯卡奖得主的女星在没没无闻时代拍摄的成人电影。唔哇!这本书因为法律修改过所以现在光是持有就已经构成犯罪事实。如果把箱子里的东西全部拿去拍卖,加起来应该可以买一辆全新的宾士吧。这根本是绝版商品的宝库嘛——!?“
我冷眼对着极度亢奋的樋口叹了口气。就我看来,这里面只是放了一堆A片与A书罢了。
没错,我那混帐老哥为了我与科学社社员所隐藏的遗产真正内容,竟然是装满一手提箱的色情书刊与录影带啊。虽说以普通的高中社团活动而言,这种情节倒是经常上演啊。
上述东西确实不能带回我们的老家。想要保管在难以入侵的地点——我非常能谅解那种心态。光是持有就已经构成犯罪事实的色情书刊,除了危险物以外我已经想不出其他形容词了。
‘唔哇……真了不起耶。妈呀!这胸部是怎么回事!?要吃什么东西才能变这么大?’操绪轻飘飘地越过樋口的肩膀,一同窥看并说道。
“主食是肉类的人种果然跟日本人不同——”
朱里学姐也光明正大地翻阅A书并冷静地道出感想。
“讨厌……奏,你在做什么,为什么不让我看?”
“……”
被嵩月遮住眼睛的阿妮娅因为抱怨不公平而激烈反抗着。嵩月雪白的脸颊也染上了红晕,只能困窘地将视线从工作桌上移开。
我则满怀无奈地用手撑着脸颊。要说完全没兴趣当然是骗人的,但自己的亲哥哥做出这种丢脸的事还是让我不得不同感羞愧。那个白痴老哥到底在想什么啊,为了这些东西我还拚命与六夏的机巧魔神进行战斗,简直是蠢到想哭。
这时,原本在自己座位上呼噜呼噜吃着泡面的科学社顾问——化学老师市原终于开口了:“啊——你们几个,这种东西怎么能拿来学校?”
他莫可奈何地叹口气后便站趄身,很难得露出了教师该有的态度。
“全部没收。”
O
我因为无法继续忍耐化学准备室中的愚蠢骚动,便独自来到校舍屋顶上。
操场的角落有几名田径队成员正在进行拉筋运动,当中也包括杏在内。我不自觉以视线追踪她。
那位个头娇小的少女将运动毛巾披在头上,同时喝着运动饮料。
至于她的身边——理所当然并没有我的身影。
“……”
我露出带有自嘲意味的微笑后不禁摇摇头。
这时,突然有谁轻飘飘地走到了我的身旁。正当我以为来者是操绪并转过身时,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刚好掠我的视野。
“嵩月?“嵩月奏按住被风灌入的制服下摆、伫立在我眼前。在夕阳下,她脸上浮现出如梦似幻般的微笑。我总觉得这个场景以前似乎发生过,不由得揉了揉眼睛。
“只有嵩月一个人吗?操绪他们呢?”
“啊……现在正跟市原老师讨论……把那些东西拍卖当科学社的预算……希望老师不要没
收。然后第二学生会的会长又突然跑来,主张那是她的东西。“
嵩月说到这露出淡淡的苦笑,我听完也忍不住噗嗤一声。果然没错,六夏的确会干出那种事。“我有事,想跟夏目同学说……可以吗?”“咦?啊,当然可以啰。”
到底是什么事这么慎重——我不解地思索着。虽说嵩月平常就对我非常客气,但今天这种
气氛又不太一样。
她似乎不太敢开口地低下头,最后才好不容易掀动嘴唇。
“我也……看到了。”
嵩月静静地表示。
“耶?”她是指A书的内容吗?不,这跟嵩月的形象太不合了。她这个年纪虽然会对那种东西产生兴趣,但应该不会刻意来找我讨论那种事吧?“当时,在遗迹,我想,我看到的幻觉跟夏目同学一样。”
“……耶?”
在我的世界中,除了嵩月以外的声音全都消失了。
几天前在遗迹的祭坛附近我所见识到的幻觉。
我参与了田径队的社团活动,里头还有感情很好的同班同学佐伯妹、樋口登场,此外更有被称为供与者的嵩月,以及飘浮在玻璃球中的“她”。
没有恶魔也没有机巧魔神,平和的——黄昏世界。
嵩月也看到了相同的场景吗?“放在箱子里的书与电影应该是障眼法?令兄留下的真正遗产我们当时亲眼看过,那就是‘第一轮世界’的影像……对吗?”
“……我不知道。”
缺乏信心的我只得摇摇头。那种可能我当然也想过了,但却没有任何根据可以支持。搞不好那单纯只是一种幻觉也说不定啊。
但当嵩月告诉我她也看到了一样的画面后,我的想法便彻底改观了。
为什么在场的人只有我跟嵩月能看见?这个道理或许我可以解释。因为当时在遗迹中的四人,曾于“第一轮的世界”亲眼目睹那场面的,只有我跟嵩月两人而已。
光学姐与操绪并没有跟我在一块——
当我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已经主动拥着嵩月了。
我很害怕。
那场幻觉对我而言根本是难以忍耐的恐怖记忆。
如今唯一能跟我共同分享那种恐惧的,只有站在这里的嵩月而已;嵩月的存在对我而言,就是一种救赎。
嵩月让兀自颤抖的我尽情抱着,还轻抚我的背。
她那纤细的身躯在我双臂中似乎感到不太舒服,我这才终于发现自己抱她的力道太重了。
“啊……对不起,嵩月。我……”
我慌忙解放对她的束缚,而且还突然感到自己刚才的行为很羞愧。唔哇——我到底在搞什么鬼啊,在这种地方要是被人撞见了怎么办?嵩月见状却轻轻笑了一声。
“对不起……其实,我一直很生气。”
说完她便对我低下头,不知为何又很害臊地偷笑起来。唔哇——我再度暗地叫苦。像这样突然被异性抱住会生气也是很正常的吧。
但嵩月的口吻却与我的反省内容刚好相反,显得十分愉快。
“因为夏目同学只对沙原学姐温柔。”
“咦?”“我要回社办了。”
嵩月尚未解决我的疑惑便飘逸着一头秀发、脚步灵活地迅速离去。
我愕然地望着她那越来越远的背影。
刚才嵩月所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吃醋——我无意间想起操绪下的注脚。
‘——智春。’说曹操,曹操就立刻从我的背后出声。差点被吓死的我不由得发出惨叫。
‘智春,你在这个地方做什么呀……?’操绪一边伸出腿在屋顶扶手外的空问闲晃,一边以意味深长的眸子白眼瞪着我。
我感到很心虚。难道这家伙一直躲在附近偷看?“不……没什么啊。你不要冷不防冒出来好吗?吓死人了。”
‘那智春的脸为何这么红?’“夕阳的关系啦。”
‘是吗……’
尽管这么做没有意义,我依旧静静地抚摸着表情转为微笑的操绪头顶,就好像在面对年幼的孩子似的。操绪的双眼因意外而略微瞪大,但并没有对我多说什么。
我为了将烙印在眼睑的幻觉驱除而用力摇着头。
这时突然浮现于我脑海的某个想法,我立刻就对青梅竹马的幽灵脱口而出——“——我想去找哥。”
操绪并不作声,只是露出促狭的微笑并点点头。
接着我们便一同凝视远方正在西沉的夕阳。
校园一角崩塌出的火口湖倒映着暮色,就好像变成了天空的一部份。
这段光阴似乎会半永久性地持续下去。
卷末短篇“catintheRain”
或许是受到正在逼近中的台风影响,雨势越来越强了。门窗紧闭的校舍内从早就显得十分闷热,甚至地板都因吸饱了湿气而开始反潮。
尽管第一堂课即将开始,但大概是因为公车误点之故,校内的学生人数比平常要来得少。
我一边擦拭在来程途中淋湿的头发,一边走进自己的教室。巨于我察觉出教室内弥漫的异常气氛,则是没多久之后的事。
‘哇!’操绪惊讶地屏住呼吸。她那双瞪得大大的眼睛,此刻正对准一名先来到教室的同学背影。
在小猫两三只的教室中,有位同班的女同学,正独自挺直背脊、端坐在位子上。
这位留着一头笔直黑长发,身材玲珑有致的美少女——嵩月奏,如今正处于教室内这种不太平静的气氛中心。
夏季制服让嵩月的姣好身材变得更醒目了。我直到最近才好不容易习惯如此动人的她。艳丽的长发这阵子都以朴素的缎带绑着,大概是为了对应湿气吧,不过这样也很好看。
其余同班同学之所以会感到不安,完全是因为嵩月发际露出来的另一项装饰品。那玩意儿从她的左右两侧头部份别傲然竖起,刚好是成对的三角形。
跟某种小动物的感觉器官似乎很像。
‘猫……猫耳?’操绪的咕哝声在寂静的教室内扩散开来。嵩月头上长出的那两片,的确是名符其实的猫耳没错。关于这点我也感到很困惑。
虽然不能说不好看。不,应该说长在嵩月的头上异样地合适才对。但在这种下雨的日子戴猫耳来学校——我不认为我认识的嵩月会自行做出如此引人瞩目的行为。
“啊……早安。”
察觉我与操绪到校后,嵩月立刻恭敬地低下头。头上的猫耳也配合她的动作摇摇晃晃。
如丝绒般光滑柔顺的漆黑毛发,淡粉红色的真实肌肤。我不觉得那对猫耳是假的,而且在这种近距离下观察更显得完美。猫耳还会对应四周的声响不时可爱地抽动。该怎么形容?让人超想摸一把的。但我却不敢确定是否该对嵩月询问猫耳的事。这种话题适合当面讨论吗?
正当我因迟疑而站着发楞时……
“——嵩月同学。”
同班同学佐伯玲子大跨步朝我们逼近。只见佐伯妹满怀怒意地挑着棱角分明的眉毛。
“你的猫耳是怎么回事?”
佐伯妹直接找本人质问,教室里的其他人立刻陷入一阵骚动。在场的所有学生都屏气凝神地等待嵩月答复。
“……因为,低气压。”
她不太好意思地喃喃说。因为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包括我在内的所有同学都陷入了沉默。
谁听得懂那是什么意思啊?没想到佐伯妹可以接受这种答案。
“呼……就好像下雨前猫咪会洗脸、湿气使得头发翘起来——之类的?”
“应该,是吧。”
我听了不禁苦恼起来。这种对话为何能自然而然地进行下去?因为气压变化而使身体不适我还听说过,但长出猫耳又是什么怪异的体质啊?“既然你有这种体质那就没办法了。”
佐伯妹用力地叹了口气,然后又双手插腰。
“不过,嵩月,这种话我只在这里说一次。你那种外型再加上F罩杯、猫耳,实在是太过份了吧!属性这种东西可不是随便乱加、越多越好哩!”
“咦……呃……对不起。”
不明就里的嵩月还是低头道歉了。我虽然觉得她有点可怜,但她戴着猫耳恭敬弯腰的样子
轻尖叫一声,然后才奋力转过身。我叫她的时机似乎不太好,让她吓了好一大跳。就连猫耳都—倒竖毛发、剧烈颤抖——她应该还好吧?“今天已经宣布放假了,朱里学姐找大家去家庭式餐厅——嵩月想去吗?“
操绪对嵩月那双微微颤抖的猫耳似乎很感兴趣,目不转睛地盯着观察。嵩月虽然暂时露出困惑的表情,但最后终于轻轻却又明确地点了点头。
“啊……我想去……”
学校附近的那问家庭式餐厅人声鼎沸。嵩月在众人中显得非常醒目。笔直黑长发加美少女加巨乳高中生加猫耳,会引起骚动也是理所当然的。身着可爱制服的女服务生看到嵩月后,也露出了“你真行啊”的挑衅笑容。
“哎呀……小奏,你的百汇……”
朱里学姐望着被端到嵩月面前的甜点后,露出了愕然的表情。
奇异果、木瓜、芒果等水果撒在冰淇淋上,那是一种仅限这个季节贩售的水果百汇。
“咦?”
嵩月一边将百汇送入口中一边歪着头。朱里学姐则轻轻耸了耸肩。
“啊,嗯。抱歉抱歉,没事。”
朱里学姐很难得会说话这么不干脆。到底是怎么了——我不解地思索着。但学姐却不愿再说什么。我们只好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似地继续用餐。
“长出猫耳后,为什么说话语尾没加上‘喵’字……?”
樋口冷不防认真地对嵩月提出这个内容非常无聊的质问。在这个平和的午后,台风雨依旧不停地下着。
“……啊。”
结果嵩月的身体这时却突然剧烈摇晃起来。她甚至无法继续维持坐姿,就这样直接倒了下去。一旁的我赶忙扶起她。
被我抱住的嵩月显得四肢发软,而且脸颊也莫名地红润。看起来好像发烧了,但又不像是生病的感觉。相反地,她此刻的表情似乎显得很舒服。
“啊……咦?”
“果然被我猜到了。”
朱里学姐观察瘫软的嵩月好一会儿,终于露出温和的苦笑。
“学姐的意思是?嵩月怎么了吗?”
我不安地追问。朱里学姐听了微笑地摇着头。
“我想她应该没事,只是有点醉了。”
“……醉了?”
“嗯。你想想看,奇异果不是*木天蓼科的吗?”(译注:猫吃了木天蓼科的植物会陷入类似喝醉的恍惚状态。)
“啊……”
我俯瞰着嵩月面前的食器,随即陷入沉默。嵩月此刻已像是在撒娇般缩着背、倒在我的膝盖上,还发出沉睡时的微微呼吸声。
“……喵。”
等嵩月清醒已经是接近傍晚的事了。她自床铺爬起上半身后浮现出不安的表情。那就好像是稚子被单独抛弃在不知名的场所般,侧面显得极为孤寂。生来就带有恶魔血统的她,或许过去都一直活在如此的孤独当中吧。
“嵩月,你醒了吗?“
我将读到一半的文库本放下,对她如此关切着。嵩月这才松了一口气似地转头望着我。
缓缓环顾房间一周,她终于察觉自己身在何处。这座拥有明显特色的古老洋房正是我租赁的鸣樱邸。
“因为你睡着了,只好趁风雨还没正式转强前先送来我家。朱里学姐跟其他人在隔壁打电动。台风前不久好像离开了,外面也没在下雨——你的身体情况如何?”
“啊……”
嵩月以手抵住额头,似乎还有点头晕的样子。她的动作似乎有点不自然,但猫耳已经消失不见了。
“如果还不舒服可以继续睡啊。你会不会热?要不要我开窗户?”
“……嗯。”
嵩月轻轻点头后再度缓缓地躺下。她以枕头挡住半边脸,朝上凝望着站在窗边的我。接着,她又忽然以非常严肃的表情开口。“呃,夏目同学……”
“唔?”
我转过身,嵩月以几乎听不见的细微声音问。
“你……喜欢猫吗?”
我笑了。
“嗯,喜欢啊——嵩月呢?”
她的脸一路红到耳垂,表情很尴尬地点点头。接着又露出得救般的笑容。
“……我也是。”
窗外吹来的风使得窗帘扬起,让我们可以窥见天空的模样。那是一整片鲜艳的金黄色夕
照。
明天想必是晴朗的好天气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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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
发表于 2011-4-16 11:0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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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洛高地底世界 后记
第五卷 洛高地底世界 后记
大家好,我是三云。第五集的“机巧魔神‘问世了,这一册是地底探险的故事。大概是因为我的心有部份很灰暗吧,所以从以前我就很喜欢类似地底世界那种阳光照不到的场所。我经常跑到钟乳洞或废矿坑之类的地方,而且在那里还会莫名其妙感到心情平静。这一集的故事正类似这种感觉,是以某座日本最大的水中钟乳洞与某主题乐园的净水处理设施为范本所写。只不过,如果在此写出实际名称一定会被所属机构抨击,所以还是按下不表吧。
这一集的剧情几乎所有洛高内的主要角色都登场了,故事的主轴应该也即将要进入如火如茶的高潮。之后的发展可能会更激烈或突然平缓下来,关于这点我现在也尚未定案。
由于第五集的本篇奏戏份不多,所以我才会在卷末追加她的短篇故事。那则短篇最早刊载于网路贩售的书籍上,这回则经过我的重新改写。这种企划方式不知您认为如何?如果可以写信来告诉我您的感想,我会非常感激。
最后,我要针对协助本书出版的所有工作同仁,以及手上正拿着这本书的读者诸君,献上、我最诚挚的谢意。
希望下次还有机会相见,三云岳斗敬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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